57 ? 太子秘辛

57   太子秘辛

◎“再有一萬次,我都會在凱旋之後,馬不停蹄地求娶你。”◎

枕邊人對她隐瞞了很多事情。

從入東宮起, 謝意适便有所察覺了。

首先是東宮裏的一個占地頗廣的大秋千,從她嫁過來起,從未見過傅成今使用過, 但那個秋千每天都有人擦拭, 并且還有每月一次的保養。

她起初懷疑這個秋千是傅成今兒時之物,因不舍拆除才保留至今,但近距離觀察後又發現,秋千使用的板材不像是多年之物, 最多也就二三年左右。

保持換新, 又不使用,倒像是給其他人準備的。

謝意适琢磨了兩天,有了一個主意。

她當着傅成今的面走出殿門,在對方注視下走向秋千, 輕巧地坐了上去。

輕輕搖晃幾下後,一道腳步聲不斷接近,後方傳來太子微微壓低的聲音。

“要高一點嗎?這個秋千很安全, 不用害怕。”

果然像小狗一樣跟過來了。

謝意适眨了下眼睛, 點點頭。

在秋千上施加的力道變大, 謝意适高高地蕩了起來,像一只即将沖向雲霄的白鶴,心情也飛揚了起來。

體驗感太好,她忍不住暴露真性情, 對太子要求道:“再高一點!”

傅成今依言,将秋千推得更高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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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謝意适露出輕快的笑顏,心中空缺的一小塊時隔多年, 終于被填滿。

他就知道, 謝意适坐上這個秋千會很高興。

謝意适玩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她搭着傅成今的手從秋千上下來,再将他按在秋千上。

“好了,現在輪到我給你推了……把腿縮一縮。”

太子聽話地擡起腿,讓它離地。

謝意适站到他身後,在他後背上重重一推。

風吹過傅成今鬓邊的一縷發絲,也吹走了十年等待落下的沉疴,無盡的快樂從心底滋生,蔓延,最終出現在不茍言笑的臉上。

秋千一停,傅成今拉着人便往殿內走。

謝意适已經摸清他的小算盤,停在門檻前不往裏進,笑盈盈看着他問:“這是為我準備的秋千嗎?”

傅成今握着她柔軟的手,抿了下唇後屈從于內心的渴望,點頭,“是。”

“是我小時候答應了你什麽,然後又忘了嗎?”謝意适繼續提問。

“不是。”傅成今否定她的猜測。

謝意适故作奇怪:“那為什麽東宮裏,會有一個為我打造的秋千?”

傅成今一把将人抱了起來,疾步朝裏走去。

“因為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想娶你。”

在無人打擾的室內,兩人交換了一個很長時間的吻,最後以謝意适按住解自己腰封手告終。

傅成今把人抱在懷裏,在她的發頂蹭了蹭。

“殿下——”殿外響起王公公尖細的嗓音,已經對他頗為熟悉的謝意适都能想到對方踮着腳翹着腦袋往裏張望的樣子,“胡公公來了,說皇上在禦書房等您議事呢——”

傅成今身體一僵,悶悶道:“他肯定是故意的。”

謝意适失笑,雖然已經知道這父子倆的關系不如看起來那麽好,但聽到他這樣抱怨時,還是覺得有趣。

“去吧,我今日也與母後說好了,要帶她去神味居坐坐。”

現在還沒到最冷的時候,今日又是難得的高溫,還能坐在神味居最高樓一邊欣賞江景一邊用膳,錯過了這次就只能等開春之後了。

太子妃沒空相陪,傅成今只好不情不願地走了。

謝意适把春歸叫來梳洗了一番,又把王公公叫來。

王公公擡起一張福相的圓臉,樂呵呵對謝意适行禮,“給太子妃請安!”

謝意适笑了笑,擡擡手讓春歸把早就準備的匣子拿出來。

王公公看着擺在匣子裏,一錠一錠碼得很整齊,約莫有個一百兩的金元寶,眼睛都瞪圓了。

自從太子妃嫁進東宮,他沒少拿賞,但這麽大手筆也還是第一次。

燙手啊!

“王公公,前兩日太子書房中換了匣子,是您幫忙偷天換日的吧?”謝意适沒繞彎子,開門見山。

王公公讪笑:“這個,老奴不太清楚吶……”

謝意适揮手示意他不必瞎編,繼續道:“王公公不必緊張,我也只是好奇罷了,若那匣子事關機要,我一介女子,自然是不看也罷,但若那匣子裏的東西無關痛癢又與我有關……還請王公公搭把手,為我解惑。”

換做別的事別的人,王公公有一百個貪財的念頭也是不敢背叛太子的,可是——

這事兒頂多就是拆個殿下的臺,還能增進他們夫妻感情,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急,公公好好想想,晚膳前給我答複即可。”

謝意适很體貼地給了他思考的時間,施施然起身出門。

時辰還早,謝意适先和皇後去了一趟萬象寺。

最近城南山頭多起了一間王母廟,分走了不少香客,萬象寺沒那麽熱鬧,正好适合她們二人過去。

在大雄寶殿進了香,身體力行将以傅成今名義塑的金佛清理一遍,又捐了些香油錢,空聞大師終于賞臉露面了。

空聞大師對她們說了些吉利話,便邀請她們手談一局。

皇後對坐在位置上不動的活動不感興趣,帶着貼身伺候的人四處轉悠去了,謝意适獨自留在禪室中,與空聞對弈。

三局過後,一勝一負一平,空聞直呼過瘾。

“果然下棋還是得跟旗鼓相當的對手下才痛快。”空聞一邊拾子一邊對謝意适感慨,“太子妃你跟太子下過棋沒,跟他這個人下沒意思,那棋面乍一看老實規矩,下着下着就殺機四伏讓人進退維谷,兇極了。”

“都說觀棋路見心性,太子這個人啊,和他的棋一樣,慣會蒙蔽人。想當初,老衲我被他騙得可慘了!”空聞搖頭嘆息。

謝意适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評價傅成今,想起他在自己面前溫順小心的模樣,好奇道:“大師,他騙您?”

空聞想起自己失去的桃林,氣憤起來:“老衲是個棋癡,他找上門來說要與老衲切磋,老衲就答應了,然後第一局他就被老衲殺了個片甲不留。接着連下五盤,他盤盤都輸,老衲都懶得跟他下了,他才說‘實話’,說是為了老衲這萬象寺腳下的桃林而來。”

“老衲為了打發他走,就說再來一盤,若他能贏,就把桃林給他,若他輸了,就別再來騷擾。”空聞的聲音扭曲起來,“結果那一盤棋,老衲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間,等反應過來早已回天乏術……機關算盡,太子真不愧是人、中、龍、鳳!”

空聞大師咬牙切齒的模樣讓謝意适很想笑,強行忍住了沒有失禮,正想說幾句安慰他也回護太子的話,卻見老和尚幽怨的目光掃來,“老衲差點忘了,這事兒與太子妃也脫不了幹系。”

謝意适錯愕:“……我?”

“可不就是為了挖你要看的那個桃花池,他也是真不怕費勁兒的……”

離開萬象寺時,謝意适都還沉浸在那個自己暗嘆英雄所見略同的挖池人是太子的真相中不能回神。

到了神味居,掌櫃的早就收到通知,安排他們去最高樓一直給傅成今留着的包廂裏用膳。

謝意适開了靠江的那幾扇窗子,笑道:“母後,且來看看這開闊的天地。”

和站在萬象寺後山往下看不同,從神味居的窗戶中看出去,江面寬廣,水如銀帶綿延,心底的陰霾便也如随這江水濤濤而去,剎那間眼清目明。

皇後伸手,窗外清風穿過她的指尖,絲絲涼意帶來的是——自由。

“我從未想過……”她喃喃,“會有如此自在的今日。”

“您還有更自在的明日。”

皇後回頭,對上謝意适微笑的臉。

“母後,太子長大了,您可以真正的放松一些了。”

皇後看了她一會兒,哈哈笑出聲來,“是啊,我這一生,也沒什麽遺憾了。”

她的視線在房中掃了一圈,看到還有一面牆的窗戶沒有打開,走過去要将那邊的窗戶也打開。

謝意适勸阻道:“那邊窗戶不臨江,只能看到隔壁的潇雨樓,兩邊窗戶都打開的話,風吹進來……”

“會有些冷”四個字還沒說出來,窗戶已經被皇後打開了。

伴随着迎面吹進來的寒風,謝意适看到了對面的潇雨樓,也看到了其中一扇窗戶間,倚着窗讀書的書生半個身影。

從這裏,能看到潇雨樓裏的人?

她愣住,想起了去歲還将太子當成西南王的那次午膳,太子開的窗戶,也是這一邊。

-

一直到暮色四合,張燈時分,傅成今才得以從禦書房脫身。

他腳步輕快地回到東宮,在心中決定就是今晚,是時候試着讓謝意适枕着自己的胳膊入眠了。

“殿下!”

王公公發福的身子在眼前閃現,下一瞬,一個沉甸甸的錦袋落入懷中。

“老奴跟您三七分分贓哦,您拿大頭!”

說完,王公公又被狗攆似的絕塵而去。

傅成今莫名,打開錦袋一看是一個個黃澄澄的元寶,掂掂分量,超過五十兩。

他哪裏來這多金子?

還分贓?

……

分贓,金子,王公公敢收。

數個關鍵詞串在一起,傅成今眼皮一跳,腳步一轉直奔書房。

書房內燈火通明,掌燈的宮女在四處都點了蠟燭,集聚在一起的光線讓傅成今清清楚楚看到了謝意适腳邊的箱子,和拿在她手中的信。

即将跨入門內的傅成今腳步一頓,很想扭頭先走一步,等謝意适看完信,再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叫她用晚膳。

“進來。”

謝意适沒有擡頭,只有聲音昭示着她知曉門邊人的存在。

傅成今對不遠處的一個宮女做了一個往裏走的手勢。

宮女正為難,屋內的謝意适又補了一句:“太子殿下。”

宮女松了口氣,傅成今閉了閉眼睛,硬着頭皮進去了。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只是給她寫了幾封沒有寄出去的信罷了。

他告訴自己,不必羞窘。

“坐。”謝意适還是盯着信紙,只是手在旁邊的凳子上拍了一下。

傅成今過去坐下,下一秒,肩膀上便有人靠了過來。

他一怔,側目看向靠在自己肩頭的謝意适。

謝意适半垂着眼睑,看不清神色,反倒是她手中拿着的信上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我……”

傅成今剛開了個頭,沒能說下去就被身側的人打斷。

“長身體的時候,骨頭很疼嗎?”謝意适的聲音很輕,“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的話,只有腿會抽筋。”

傅成今想,這封信大概是十二歲還是十三歲的時候寫的。

“……是有一些疼,太醫說是我一下子長高了太多的緣故。”

“這樣啊。”謝意适笑了一聲,“那……那個看起來特別惡心,吃過的人都說好的土筍凍,你後來吃了嗎?”

傅成今回憶了一下,點頭。

“吃了,确實鮮美。”

“給我留了嗎?”

這次傅成今沉默了半晌,才出聲:“沒有。”

“真的沒有嗎?”

“……有。”

謝意适閉上眼睛,借此緩解湧上鼻尖眼角的澀意。

又過了好一會兒,謝意适再次開口:“萬象寺下那片桃林裏的池子是你挖的?”

“……嗯。”

“經常在神味居偷偷看我?”

“……嗯。”

“如果……”謝意适坐直身體,看着他的眼眸中淚光閃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把這一匣子信寄給我嗎?”

傅成今擡手想幫她擦眼淚,被她躲開。

對上謝意适含淚的雙眼,傅成今輕輕吐出一口氣,道:“不會把信寄給你,不會告訴你池子是我挖的,也不會光明正大的去見你,但……”

他找到機會,傾過身吻在謝意适顫抖的眼睫上。

“再有一萬次,我都會在凱旋之後,馬不停蹄地求娶你。”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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