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29.天才瘋子

天才瘋子

那天晚上，葉啓雲開完門後到澡堂沖了個涼，當他再回來的時候，宿舍裏坐了四五個人，正在熱火朝天地打游戲。機械的槍。聲腳步聲，以及時不時冒出的髒話此起彼伏地響徹在這狹小的空間裏。

葉啓雲不大喜歡游戲，吵得他腦殼疼。他掃了眼桌上的鐘，距離門禁還有一個多小時，他可以趁這段時間，到圖書館裏把上次沒看完的書給補完。

于是，葉啓雲果斷地提上書包，出了門。

坐在門邊的舍友瞧見了，忍不住“啧啧”了兩聲，吐槽道: “真是個書呆子，每天這樣不知道有什麽意思。”

葉啓雲嫌圖書館太遠就不去了，選了最近的博約樓，徑直往最頂層走去。

他喜歡待在人少的地方，越高的地方人越少。

走廊盡頭的那間教室裏有燈光，葉啓雲站在樓梯口，隐隐約約聽見裏邊有混亂嘲哳的聲音傳來，像是有人在打架。

他神色凝重，想起了初中被打的經歷，握緊書角，然後毫不猶豫地朝裏頭走去。

他在牆邊停了下來，透過窗戶，斜望向裏面。

葉啓雲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陳淼。

陳淼的情況很糟糕，她躺在地上，頭發淩亂，半邊臉腫了起來，手裏握着把帶血的小刀。她的附近站着兩個男生，一個背對着他，葉啓雲沒看見長什麽樣，另一個是大三的王業，他見過幾面。

背對着葉啓雲的那個男生忽然舉起了椅子，要往王業身上砸去，但被陳淼制止了，王業鬼頭鬼腦，一見形勢不對，立即撒腿就跑。

葉啓雲藏身在黑暗裏，王業跑得很快沒注意到他。

陳淼不知道和那個男生說了什麽，片刻後，兩人一塊走了出來。

葉啓雲先他們一步，離開了這裏。他把手上那本薄薄的書卷起來，塞進了褲子口袋，一路小跑，直奔北門的藥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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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着一袋治療外傷的膏藥，急忙趕到了陳淼的宿舍樓外。

那時，陳淼正要拐彎進樓，葉啓雲深吸了口氣，腦子裏盤算着接下來要說些什麽。

可他一走近，卻發現陳淼的手裏提着一袋滿滿當當的藥，并不需要他多餘的好心。

葉啓雲目送她進了宿舍，然後默然離開，在回去的路上，他很快就理清楚了發生在陳淼身上的事。

到了宿舍，葉啓雲沒再看書，而是打開了電腦。

***

陳淼頭昏腦漲，從下午三點睡到了晚上七點，她口幹舌燥地下床找水喝。喝完水，狀況并沒有好轉，她仍是感覺渾身難受，手臂和大腿酸痛異常。

陳淼坐在凳子上發呆，直到有人拿鑰匙開門，她才稍微回了點神。

“我就知道你在宿舍。”吳靜怡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推門而入，抽出一只手按下了牆上的開關， “怎麽不開燈啊，這麽黑，你看得見啊”

陳淼有氣無力地說: “我剛起床。”

“你感冒好點了嗎”吳靜怡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從袋子裏拿出了一盒感冒藥遞給陳淼。

“好多了。”陳淼接過盒子， “多少錢”

“二十八。”

陳淼低頭翻找錢包，吳靜怡八卦兮兮地同她說道: “你知不知道，王業被抓了。”

陳淼搖了搖頭， “不知道。”

“他肯定要被開除了，大家私底下都在議論他，下午那事剛出來，貼吧裏都爆了，不過現在去看應該什麽都沒有了，可能怕影響不好，消息被壓了下去。”吳靜怡換上脫鞋，随手端起奶茶喝了一口， “聽說他媽媽知道他出事了，趕緊坐着火車跑到了學校來，又是下跪，又是送東西，千求萬求老師救救她的孩子。”

陳淼拿着錢包的手頓住了。

吳靜怡繼續感嘆地說: “他這種人渣真是一點都不值得同情，就是可憐了他爸媽，那麽大年紀了，還要替他到處求人。我聽說他的家境也不是很好，他媽他媽每天在工廠裏打工，辛辛苦苦供他上學，他倒好，把自己搞成這樣。我看他啊，算是玩完了，不僅要被開除學籍，而且檔案上還有污點，以後工作都不好找。。”

報複并沒有給陳淼帶來很大的成就感，她頭痛欲裂，仿佛腦袋要自動一分為二了。

“我真搞不懂他為什麽要拍那些東西，他要是有需求，可以去看片子，幹嘛要偷拍。”吳靜怡撇了撇嘴， “真是搞不懂。”

陳淼回過頭，把錢遞給了她，不動聲色地說了句， “硬幣都有兩面，何況是人。”

吳靜怡又感慨了幾句，随後終止了這個話題。她啃着熱氣騰騰的肉夾馍，突然問道: “欸，你還記得上次在軟件班見到了那個小學弟嗎坐在最後一排的那個。”

陳淼點點頭。

“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厲害，上個星期，他參加了那個什麽機器人小組大賽，得了一等獎，還有叫不出名字的計算機競賽，也拿了第一名。大一也就才開學兩個星期吧，他怎麽會這麽多東西。”說着說着，吳靜怡忍不住咋舌道: “想想我們當初，學了兩個星期，連安裝個軟件都不會，同樣都是人，怎麽差別就那麽大呢。”

陳淼笑而不語。

“我聽說他也是從f省來的，你們說不定還見過。”

“f省有那麽多個市，市下面又好多城鎮，怎麽可能會見過。”

吳靜怡擦了擦嘴， “我決定了，我一定要好好認識下這個叫葉啓雲的小學弟，哼哼，畢竟長得好看腦子又好的人不多了……”

“葉啓雲”陳淼低聲重複了這個名字，随即臉色一變， “你說他叫葉啓雲”

吳靜怡掀了掀眼皮， “對啊，怎麽了”

陳淼吶吶地說: “我以前也認識一個叫葉啓雲的人，他也非常聰明。”

“真的假的啊，你們說不定真的認識耶。”吳靜怡一臉興奮地拿出手機， “你等等啊，我問問他們班的班長，看下他到底是從哪來的。”

如果真是的那個葉啓雲的話，那麽他現在所獲得的榮譽，一點都不足為奇。在那個略帶昏暗的傍晚，他所展現出來的驚人天賦，讓當時奮筆直書的陳淼感到毛骨悚然。他就像一幢堂皇的大樓，與東浦城格格不入。

葉啓雲的腦子轉得很快，記憶力也很好，他總是能迅速捕捉到問題的關鍵，并且輕而易舉地解決它。

陳淼從來不會妒忌他，因為他們之間存在的鴻溝，是她永遠都跨越不的。

可他偏偏故意掩蓋光芒，浪費自己的天賦，陳淼就像是個拾荒者，無意間拾到了他這件寶物，她不忍心把他丢回廢墟裏，而是想讓他灼灼生輝，被世人所看見。

在簽下保送協議的那天，陳淼清晰地認識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她那些不着調的期盼與夢想終将會随着日落一同埋入海平面。

但葉啓雲的情況不一樣，有人支持他，她也支持他，他未來的路絕對比她走得要遠很多。

所以，那天在面館，陳淼毫不猶豫地和他說了再見。

吳靜怡突然拍着大腿，激動地喊了起來， “東浦鎮，他是東浦鎮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也是東浦鎮的吧。”

是巧合嗎陳淼愣愣地盯着臺燈，有個不太可能的念頭在她腦子裏萌發。

“你跟他什麽關系啊”吳靜怡來了興趣。

陳淼平靜地說: “沒什麽關系，以前一個學校的而已。”

吳靜怡鼓着臉， “我們專業在f省只招三個人，結果都招到了你們學校，這個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

是太小了。

陳淼打開櫃子，從一堆排列整齊的書裏，抽出了一個檔案袋。檔案袋裏有十張漫畫，盡管陳淼保存完善，但漫畫紙的邊角已經發黃破損。

這是陳淼在最陰暗的日子裏收到了唯一一份帶有五彩斑斓色彩的禮物。

漫畫的內容很簡單，講述了兩個朋友之間的故事，人物簡單傳神，對話風趣幽默。

陳淼和高中同學的關系不算大好，甚至可以說有點淡漠。她請假回家的那段期間，學校裏沒有一個人問過她的情況，所以這些漫畫不可能出自他們之手。

在翻閱的那一刻，陳淼忽然就想到了葉啓雲，這些簡潔，獨特的畫風，很符合他的風格。她不太确定，畢竟他們已經兩年沒見過面了，葉啓雲應該不知道她生病的事。不過也說不準，人們大多都喜歡讨論別人的不幸，再加上東浦鎮很小，陳淼這個“瘋子”恐怕早就出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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