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你變心了”
第24章 “你變心了”
一樣物品居然生出它不該有的心髒,要不是親眼所見,我會以為自己因過度妄想而成了神經病。
它不需要吃東西,可我這個大活人是少不得一粒米的。成年之後我就很少做飯,宅家的這段時間更是把周遭能吃的外賣都吃了個遍。先前我還以為這段日子會持續一段時間,但可惜,現在不行了。
自從它自己莫名蘇醒之後,它就成了一個監控攝像頭,時時刻刻360°無死角地盯着我。
起初我還想趁開門拿外賣的時候跑出去,它卻每次都會在門響之後按住我,親力親為去幫我拿外賣——開門、從外賣小哥手裏接過紙袋、道謝、關門,一連串動作十分熟練自然。
點外賣的次數多了,我開始擔心它會被某位眼尖的外賣小哥瞧出破綻,從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它這種東西的存在,确實不好出沒于人前。
于是只能放棄外賣,開始自力更生煮東西吃。
我徹底沒了和外界接觸的機會,每天的活動地方只有這一畝三分地,原先不覺得壓抑,但多了一個分分秒秒都黏在你身後的‘人’,這種感覺就非常糟糕了。
尤其是自從我在衛生間和人偶師打了那通電話後,從那時開始,它戒備到連手機都不肯給我,要麽就是在我玩手機的時候一直守在我旁邊,眼睛緊盯着我的手機屏幕,好似在看我有沒有出格的舉動——鬼知道它看不看得懂。
我迫切地想要去找那位人偶師,但實在想不出要用什麽方法才能把它糊弄過去。
今天照舊沒什麽胃口,進了廚房看冰箱裏還有一顆大白菜,就随便切了切準備下碗面條吃。
切菜時,它悄無聲息走到我身後,手臂環上我的腰肢,下巴擱在我肩頭。這應當是個溫馨暧昧的姿勢,我卻感覺背上趴了只煩人的刺猬。
胳膊肘向後重重搗了它一下,斥道:“滾開。”
它無動于衷,臉埋在我頸窩裏蹭。
我煩躁地翻了個白眼,在它懷裏轉了個身重重推了它一把,這下我使了全力,它可能沒反應過來,竟被我推開了,踉跄着後退幾步背撞在了牆上。
剛想罵它,視線無意掃過它心口處,話頭頓消,——它心口處有一條小小的縫隙。
是我上次拿剪子戳它留下的。
那個時候它并沒有流血,那,……現在呢?
我抓過手邊案板上的尖刀,在手裏攥緊,調整了下紊亂的呼吸,我緩步走向它,擡起手,銀色的刀尖輕輕抵在它心口的位置。刀尖下,我曾在這裏聽到過一道輕微的心跳聲。
它低頭看着我的動作,一動不動。
如果捅進去,它會流血嗎?會戳到它的心髒嗎?
如果,如果人偶師說的是真的,它真的活了過來,這一刀下去,它會死嗎?不,它本來就是個死物,不應該說死,用損壞這個詞會比較恰當。
是啊,它怎麽可能是人?它的身上四肢處還有着接縫組裝的痕跡,人是不會有這些東西的。
沒錯,沒錯,只要我狠下心……
只要手下用一點力氣……
我暗暗咬緊後槽牙,因為太過用力握着刀柄,指節血色褪盡變成一片慘白,我緊盯着鋒利的刀尖,直到刀尖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徐徐陷入它的皮膚之中。
“寶貝,”
我正全神貫注看着刀尖,本就提着一口氣,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險些吓得我當場魂魄離體,低呼一聲手裏力道也跟着松懈,刀瞬間落地。
懵然擡頭看它,它擡手撫上我的臉頰,沉默良久,說道:“好痛。”
我耳朵裏嗡的一下,什麽都聽不到了。
痛?
它說……痛?
它彎腰撿起我腳邊的尖刀,凝神看了半天,問我:“為什麽……”
為什麽?這是問我,還是在怪我?
我理屈詞窮,無話可說。
它看我不說話,也不再問了。
我的手機成天被它拿在手裏,它十分有毅力地埋頭搗鼓着。我覺得以它現在的本事還玩不懂這些,也就沒有管,誰知某一日,它久久地盯着我的手機不動彈,我覺察出異樣,走過去一看,發現它在看我的相冊。
裏面大部分都是我偷拍的梁枝庭的照片,我忘記删掉了。
我奪過來,按熄屏幕。
它坐在床邊上,自下而上望着我。
“我認得他。”它說。
“……”廢話,你就是按他的模子做出來的。
它站起來,抓着我的手腕:“他長得和我一樣。”
話說反了,但無關緊要。
“他抱過你,那一天……我看到了。”它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扭頭看向一側空空如也的牆壁,“牆上,全是他……”
“你……”它頓了頓,我手腕上的手指越收越緊,它的視線直直紮在我臉上,“為什麽要……讓他抱你?”
是那天它溜出門卻撞見我和梁枝庭在樓下擁抱,這件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它現在才開始思考?還是說,它現在才開始擁有思考的能力?
“關你什麽事?”一件東西也敢來質問我?我有意給它添堵,湊近它,恨不得一口咬下它鼻尖,“我樂意給誰抱就給誰抱,你管得着嗎?你是個什麽東西?”
“嘶——”話音剛落,手腕幾乎要被巨力生生折斷,我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去推它,吼道,“松手!”
“我是你的……”它喃喃道,“老公。……你叫我老公。”
我疼到極致放聲大笑,不屑蔑視:“你還真說得出口啊,惡不惡心?你也配啊?”
它道:“你說過的。”
“我說過的謊話多了去了!說了就一定是真的,一定要做到嗎?你這個沒長腦子的東西你知道什麽?滾!”
我先前喜歡梁枝庭六年,這也不耽誤我現在厭惡死了他。連帶着提到他的名字看到他的臉我都覺得晦氣。喜歡有個屁用啊?喜歡了也會不喜歡,不喜歡也會變成讨厭,讨厭也會變成恨。
我讨厭梁枝庭,也讨厭面前這個和他擁有同一張臉的人偶。
它垂下腦袋想來親我,我唰得扭頭躲開。
“表達愛意,就要接吻。”它沒親到我,保持着低頭的動作,兩指掐住我的臉頰将我的臉扭回去和它對視。半晌,它說了這句話,語氣聽着很是認真嚴肅。
這句話是我之前對它說過的,虧它還記得。
我挑眉嘲弄:“可我又不愛你,幹嘛和你接吻?”
“你說過愛我。”他執拗地湊近我讨要一個親吻。
它這種白癡行為讓我愈發煩悶焦躁,怒吼:“那我現在不喜歡了不行啊?!”
怒吼之下,它陷入了漫長的靜默,随後,它看着被丢在地上的手機,喃聲道:“你愛他。”
誰?啊……是說梁枝庭?
鬼才喜歡他。
剛要出口挖苦,它突然開口:“不可以。”
掐着我臉頰的手指仿佛要捏碎我的骨頭,它眼神冷漠,語氣森然着重複:“不可以。”
它松開了我,轉身進了廚房,再出來時,手裏握着一把尖刀。
我愕然後退,白着臉下意識開始尋找東西防身,它這是要幹什麽?想拿刀捅我?我可不是它,被捅一刀,我哪裏還有命活?
它疾步走來攔腰抱住我将我扛起,手中刀刃反光在我眼上劃過,寒光冷冽,我幾乎沒有絲毫抵抗能力就被它扔進了衣櫃中,被它踹開的衣櫃門還沒修好,它用衣服将我手腳捆住,衣櫃逼仄狹小,我連腳都伸不直,完全使不上力氣掙脫。
真是風水輪流轉,我從沒想到我會有和它處境反轉的一天。
“你幹什麽!”
我氣得滿臉通紅,它俯下身,探進半個身體進了衣櫃中,臉孔背光,我只瞧得見它大體的五官輪廓,以及它那雙在昏暗光線中也異常明亮的藍黑眼珠。
它撫摸着我的臉頰,低頭在我額上親了一口,說:“我很快回來。”
它直起身,離開卧室,往玄關走,我幾秒間就飛快地意識到它的意圖,它這是要出去!
拿着刀?出去幹什麽?!
“站住!”我大聲喊它,喉嚨破了音。
我在衣櫃裏死命掙紮着,好不容易爬到衣櫃邊上,用力一蹬,力道過猛直接整個頭朝下栽在了地板上,腦袋重重磕了一下,耳朵嗡鳴頭昏腦漲。
顧不上暈,我望着它的方向,因為痛聲音也軟了:“你去哪裏?”
模糊的視線中,它立在門邊,聲音慢悠悠地傳來:“我去殺了他。”
“殺了他,你就只是我一個人的了。”
明明是這樣柔軟的語氣,說出的言辭卻是這般叫人骨寒毛豎,荒誕不經。
誰?
殺了誰?
摔暈的腦子終于遲鈍地反應過來,它說的他指的是梁枝庭……
“不行!”我在地上一個勁地翻滾着嘗試擺脫束縛,像一只蠕動的蛆蟲,腦袋充血,額頭爆出了青筋,“你不可以去!”
它要是真對梁枝庭做了什麽?那警察還不得直接查到我頭上來?!
“回來!”
它似乎把我的自保行為誤會成了什麽,突然高了聲音吼道:“都是因為他!”這是它第一次大聲說話,我愣住了,心頭不安感浪潮般打來。
“你變心了,都是因為他,都是他的錯,”我從它的表情裏甚至看到了咬牙切齒,痛心嫉恨,“我哪裏比不上他?沒有他,你就只屬于我。”
人偶。
它只是個人偶。
沒有理智,沒有道德三觀,我以往灌輸給它的東西,沒想到有朝一日,經過時間的發酵,竟然全都于今日反彈在我自己身上。
“不要,別去……”
它沒有理睬我,轉身十分堅決地去開門,我知道要是今天讓它出了這個門,那我的一輩子就都毀了。
等待我的是下半生漫長的牢獄之災,暗無天日……
咔噠,我聽到鎖舌彈開的聲音。
我焦急地嘶吼着,急出的眼淚簌簌而下,墜落地面,我沙啞着聲音喊它:“等等,別……別走……”
千鈞一發間,我顏面盡失,毫無底線地哀求,不管不顧:“老公……別走,別丢下我。”
作者有話說:
南·不想坐牢·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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