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29章

沈蜷蜷回福利院的這段時間, 褚涯也沒有閑着。他撐着推車出了屋子,将剩下幾間鐵皮屋都看了一遍。

最右那間鐵皮屋放着不少鐵架,其中露出的一角像是洗臉池。他懷疑這其實是個衛生間, 便将那些鐵架用推車運走丢掉,果然看見角落的馬桶, 頓時松了口氣。

他檢查了鐵皮屋內的線路,發現線纜完好, 屋內也有電源插座。線纜的一端連接着另一頭的垃圾處理廠,應該有電。

半個小時後, 褚涯獨自去了彌新鎮。他在無人的街道上慢慢前行, 推車上擱着重疊在一起的三只桶,裏面擱着小盆和杯子之類的物品。

白天的彌新鎮和夜裏一樣死寂, 不知哪兒半墜的招牌被風吹得輕輕搖晃,偶爾在牆上撞出一聲響。

雖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年, 但放眼望去,這條街包括更遠地方的那些建築,顯示出這個鎮子曾經的熱鬧和繁華,并不亞于如今的雲巅。

而這僅僅是艾薩拉特區的一個普通小鎮。

褚涯仰頭看着高空濃霧裏露出的隐約黑影, 想着如果沒有那場瘟疫,世界現在又該是怎樣的呢?

到了那家院子,他開始清洗帶去的東西。

他在家裏沒有做過事, 但就讀的軍隊附屬學校要求嚴格,幹起活來也算不得生疏。洗幹淨所有杯盆後,又打了滿滿三桶水, 這才往回返。

褚涯撐着推車, 剛經過面包鋪外的長椅, 就聽左邊突然響起小孩子的大叫:“沈喵喵!”

褚涯轉頭, 從兩棟建築的縫隙裏看見了沈蜷蜷。

小孩就站在鐵絲網外的小道上,興奮地又蹦又跳,還在掰鐵絲網上的一處裂口,想要從那裏鑽進來。

褚涯連忙制止,又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去前面。

沈蜷蜷立即跑向垃圾場,褚涯也撐着推車從街道往前。兩人總會在那些樓房縫隙裏看見對方,沈蜷蜷每見到褚涯一次,就要大喊一聲沈喵喵,激動與喜悅溢于言表。

褚涯被他的情緒感染,也加快“劃槳”速度,推車的四個轱辘都轉得要飛起來。

沈蜷蜷沖入垃圾場,跑過那堆廢金屬塊,看見褚涯已經等在了鐵皮屋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一邊大笑一邊往前沖,身上的挎包水壺跟着颠簸。

褚涯趕緊提醒:“跑慢點,別摔了。”

“哈哈哈,我很會跑的,哈哈,我不會——哎喲!”

話音未落,沈蜷蜷就腳下一絆,撲地摔在了地上。

他這下摔得不輕,挎包水壺也和地面撞得砰砰響,人也趴在地上沒動。褚涯喊了兩聲後,沒有回應,連忙撐着推車過去。

“沈蜷蜷,沈蜷蜷?”

褚涯俯下身,将沈蜷蜷從地上抱了起來,見他大張着嘴閉着眼,鼻血挂在鼻尖上,一滴滴往下淌。

褚涯連忙将他放在自己身旁坐着,伸手将他兩側鼻翼往中間捏緊,又壓住他的腦袋向前傾。

褚涯原本以為沈蜷蜷會嚎啕大哭,但他緩過那口氣後,只不斷抽氣,哆嗦着嘴唇,發出貓一樣細細碎碎的哭聲,眼淚倒是開了閘似的不斷往外湧。

褚涯伸手在冷水裏浸過,輕輕去拍他的額頭和鼻梁上方。

“放松,沒事,用嘴巴緩慢呼吸,沒事的。”

沈蜷蜷僵硬着脖子,抽噎着發出氣音:“要紙,撕起來,要紙。”

“這些都是陳年老紙,不能塞鼻孔,就這樣止血最有效果。”褚涯道。

“要撕的,要撕。”沈蜷蜷擡了下手指,做出塞鼻孔的動作。

褚涯這才發現他發音有些怪,說的撕其實是塞,便想去看他的嘴。

但剛低頭,就看見地面的幾滴鼻血裏躺着一顆牙齒。

“給我撕上,撕上。”沈蜷蜷連腦袋都不敢轉,褚涯擡起他下巴看了看,再用衛生紙在他鼻下抹,展示給他看:“沒出血了,不用塞。”

沈蜷蜷這才敢動,也察覺到自己嘴巴的異樣,用舌頭去頂牙齒,還伸手要去摸。

“別摸,手上髒,有細菌。”

“可系,可系——”

“你在換牙,掉了一顆牙。”

沈蜷蜷有些驚訝,和褚涯對視了好幾秒後,臉上才綻出了笑容。

“我掉牙了?”

“是的,你掉了顆牙。”

褚涯雙手分別套着從超市找到的塑料袋,用抹布擦洗那衛生間裏的馬桶時,沈蜷蜷就蹲在他旁邊絮絮。

“其他小班生好多都掉了牙,但系我都沒有掉過,我等了好久好久……”

褚涯挪動推車到馬桶的另一邊,沈蜷蜷也跟着轉,繼續蹲着說。

“林多指也沒有掉,但系我已經走了這麽久了,他會不會剛才也掉了呢?”

褚涯擦洗着馬桶:“不會。”

他在洗馬桶前下了很大的決心,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設。好在這馬桶的使用頻率不高,使用時間也短,在他擦掉那層塵土後,表面還很光潔,讓他不至于反胃,也能不時和沈蜷蜷對上兩句。

沈蜷蜷舉起小圓鏡轉着頭照,咧開嘴笑,美滋滋地評價那個牙齒豁口:“我可真好看呀。”

這排廢棄的鐵皮屋不缺電,但供水已經斷掉,褚涯便放了一只水桶在衛生間裏,使用過馬桶後便舀水沖。

将衛生間清理出來後,褚涯雖然雙手都套着塑料袋,并沒沾上任何污漬,卻也用水反複洗了好幾遍。

回到主屋內,沈蜷蜷掏出來豆餅給他吃,他垂着頭閉着眼:“等會兒。”

褚涯一次次深呼吸,轉頭眺望遠方,目光落在垃圾山上時,又趕緊上移。

直到将刷馬桶的細節摒棄在腦外,直到心緒平複,這才接過了豆餅。

但就算如此,他胃口也不好,只勉強咽下了一個。

兩人吃過早飯,便再次進入了彌新鎮。沈蜷蜷推着推車,按照之前的路線一直往前,褚涯卻讓他停住,左轉進入另一條大街。

“我們走錯了。”沈蜷蜷道。

“沒走錯,我們現在是去鎮中心看看。”

“不去超市,不去院子裏洗手嗎?”

“現在不去,我們去鎮中心。”

沈蜷蜷卻依舊沒動,眼睛盯着前方面包鋪外的長椅。

褚涯便道:“你去開車吧,我在這兒等你。”

“不,我們要一起去。”沈蜷蜷扭了扭身體。

推車停在長椅前的街道上,褚涯神情平靜地看着坐上長椅,手握方向盤的沈蜷蜷。

“孩子,人生就系這樣,與其不開心,不如和爺爺一起唱歌曬太陽……”

沈蜷蜷一番唱作結束,又掏出揣在兜裏的小圓鏡照照牙齒,這才心滿意足地推上推車,去往通往鎮中心的那條長街。

這條街的高樓多了起來,街道也更加寬敞,底樓不光是商鋪,還有寬敞的公司大廳。沈蜷蜷從小長在福利院,平常也只很遠距離地看彌新鎮。他這是第一次踏足這樣寬敞的街道,看着兩旁的空樓,不斷發生驚訝聲。

“這個屋子好大,比我們的系堂還要大……汽車,這系大汽車。不對不對,這系公交車。我認得,我看過圖片,這個系公交車!”

褚涯在公交車旁等着,讓沈蜷蜷進到車裏,這兒摸摸,那兒坐坐,下車後又盯着街邊的人形雕塑看得不轉眼。

“這,這系什麽?”

“雕像。”

“就系假的人吧?”

“嗯。”

沈蜷蜷每見到新鮮東西就挪不開腳,褚涯也不催促,等到走出這條街,時間都已經過去了快一個小時。

下一條長街便有了不少機構,其中也包括醫院。

褚涯知道這鎮子曾經遭遇瘟疫,醫院裏滿是屍體。雖然軍隊已消殺清理過數遍,不可能再遇到未處理的屍體,但他還是想讓沈蜷蜷在外面等着。

“我不要一個人在這裏。”沈蜷蜷打量四周,壓低聲音道:“這裏有鬼。”

“你可以去公交車上等我,去開那輛大車。”

“我現在不開車,我要保護你。你不能一個人進醫院,醫院裏也有鬼的。”

褚涯也不是很放心留下沈蜷蜷單獨一人,便帶上他一起進入了醫院。

這座醫院有些古舊,全是兩三層的青磚小樓。但占地面積頗廣,小樓四處分布,每一兩個科室便是一棟。

空地上生着枯黃的草,整個視野裏只有荒蕪。離他們最近的小樓上還有着清晰的字體:挂號交費、檢驗。

褚涯帶着沈蜷蜷從無障礙通道進入了大廳,一眼便瞧見角落裏排着幾架輪椅。

“這幾個推車好好啊。”沈蜷蜷跑過去圍着那輪椅看,“沈喵喵,你看這個,看這個。”

“這叫輪椅,本來就是給不能行走的人坐的。”

褚涯拄着鐵棍艱難起身,沈蜷蜷連忙去攙扶,抱着褚涯的腰,喊着號子,将他往輪椅上挪。

“小二班,加油啊……你慢點,慢點……”

褚涯每動一下,大腿便是一陣鈍痛,等他終于在輪椅上坐下,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汗水。

“你很熱嗎?”沈蜷蜷扯起衣袖去給他擦汗水,但看到袖子上的塑料皮,又牽起領帶去擦。

“沒事,我不熱,謝謝。”

“那你快試試,看輪椅跑得快不快,你快試試。”

褚涯果真便開始轉動輪椅,在光滑寬敞的大廳裏左右前行。

“好快呀,這個推車,不,這個輪椅好好。”

沈蜷蜷興奮地跟着跑,不斷驚喜地笑。褚涯見這輪椅寬大,便将他拉到自己兩腿間坐着,在大廳滑上兩圈後,從無障礙通道進入院子。

“哈哈哈,哈哈哈!輪椅車車,我坐的輪椅車車。”

沈蜷蜷越笑越大聲,褚涯嘴角也勾起淺淺的笑。他帶着沈蜷蜷繞過那些花壇,穿過長長的甬道,在這空蕩蕩的醫院裏四處穿行。

沈蜷蜷的興奮叫嚷打破了這座城鎮的死寂,讓褚涯的心情也有了難得的放松。

“走,帶你去兜一圈。”他在高處松手,讓輪椅順着緩坡往下沖,在沈蜷蜷的大叫聲裏,飛速經過了好幾棟小樓。

“啊啊啊啊……輪椅車車飛起來了……啊啊啊啊。”

輪椅在緩坡盡頭停下,沈蜷蜷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來。他突然轉頭看着褚涯,不知道是冷的還是興奮,臉蛋兒兩團緋紅,眼睛亮得驚人,胸脯也急促起伏。

“沈喵喵,我好喜歡你。”他跳下輪椅,站在褚涯面前,兩手張開往後伸,語氣和目光同樣熱烈:“這麽多這麽這麽多的喜歡。”

“人家給我三顆玻璃球,我就把陳洪亮換給他。給我一二三一二三顆玻璃球,我就把于大頭換給他。但是你——”

他兩手都指向褚涯,一臉鄭重地道:“——給我很多很多個一二三顆玻璃球,我、才、換!”

“謝謝,原來我值這麽多玻璃球。”

沈蜷蜷很嚴謹,開始想象很多玻璃球換褚涯的場景,又果斷搖頭:“不換,再多的也不換。”

褚涯将輪椅換了個方向,看着長長的緩坡:“現在需要你也要幫忙推我了。”

沈蜷蜷剛抓住輪椅扶手,褚涯便看見旁邊那棟二層小樓的牆壁上印着骨科,連忙喊了聲等等。

他的斷骨處是用塑料板和繩索固定住的,如果能去骨科裏找到專用材料進行固定,那肯定更好。

沈蜷蜷推着褚涯進入骨科小樓的大廳。

彌新鎮本來就不亮堂,這棟樓又處于低窪處,一進入大廳更覺得光線不好,四處一片昏暗。

沈蜷蜷碰了碰褚涯,示意他去看旁邊:“那是什麽?”

褚涯看了眼那具不知什麽時候被扔在牆角的人體骨架标本,簡短地回道:“标本。”

“什麽本?”

“假人,雕塑。”

“哦。”

沈蜷蜷盯着那骨架标本看了陣,覺得有些害怕,便走到褚涯身前,像剛才那樣坐在他兩腿中間,縮進他懷裏。

“你別怕,我挨着你。”他小聲對褚涯道。

“嗯,謝謝。”

輪椅在光滑的地板上行進時,不會發出半點聲音。褚涯順着通道轉了一圈,看見兩側都是病房,床單和被褥蒙着厚厚的灰塵,都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

行到通道盡頭的拐角處,他看見右邊還有扇不起眼的小門,門上印有材料室三個字。他瞧了下那鎖,看似精密,實則老舊,要打開的話還是可以。

“要我去給你拿昨晚那種鐵絲嗎?我看到外面地上有的。”沈蜷蜷一直注意着褚涯,便做了個捅鎖的動作。

褚涯道:“要的。”

“好,那你開輪椅車車把我送出去,我再給你拿着鐵絲回來。”沈蜷蜷道。

褚涯:……

沈蜷蜷立即警惕:“我不會一個人出去的,我要陪你。”

兩人在外面找了鐵絲後回返,褚涯這次開鎖的時間有點長。沈蜷蜷站在他身旁,目光炯炯地四處掃視,故意大聲問:“要我去抓厚臉皮嗎?那些厚臉皮藏着呢。”

褚涯瞥了他一眼:“好的,你去把他們抓出來。”

沈蜷蜷哽住,壓低聲音:“你要說不抓,怎麽能真讓我去抓呢?我是故意這樣說的,是吓唬鬼的,讓他們不敢出來。再來一次——要我去抓厚臉皮嗎?沈喵喵開了鎖,把不聽話的厚臉皮鬼關進去。”

“算了,不去抓,我們只是吓唬他們一下,讓他們不敢出來就行了。”褚涯也提高了音量。

沈蜷蜷隐隐覺得他的話有些不對,卻也只能贊同點頭:“好的,吓唬一下。”

咔噠一聲輕響,門鎖開啓,褚涯推開鏽澀的門,一股陰寒的風卷着陳舊氣味迎面撲來。

他在門口停了片刻,等那股味道稍淡,問沈蜷蜷要不要在外面等着。沈蜷蜷立即擠在他兩腿間坐下。

褚涯撥動驅動手圈,輪椅滑進了大門。材料室便是倉庫,進門後一條短通道,兩旁各三個房間,分別有着脊柱外科、手術器械等标牌。

他直接去了最裏面,推開骨科耗材那一間,看見滿屋碼放着各種醫用物料,不光是器械耗材,還有幾大摞未拆封的手術衣。

褚涯找到了繃帶和夾板,放進輪椅背上的收納袋。手術衣是藍色棉布,柔韌厚實,他便取了一摞,将輪椅下方的收納袋也塞得滿滿當當。

“走了嗎?現在走了嗎?”沈蜷蜷一直在催促。

“走了。”

褚涯正滾動輪椅去往材料室大門,通道內突然咣啷一聲重響,吓得沈蜷蜷啊地叫了一聲。

“沒事,是東西掉了。”褚涯道。

左前方那扇挂着手術器械标牌的房門,原本被一條鏈鎖給鎖着。但年月已久,鐵質鏈鎖早已鏽空,現在褚涯開隔壁房間時牆壁震動,它便掉在了地上。

輪椅繼續往前,一陣風灌入通道內,那房門也吱嘎着一點一點被吹開。沈蜷蜷緊張地盯着那處,兩手抓在褚涯袖子上,接着便吸了口氣,胸脯回縮的同時也張開了嘴。

“沒有厚臉皮,沒有鬼,不用管。”褚涯趕緊打斷。

“不吼吼嗎?”

“不吼。”

沈蜷蜷收住了聲,但依舊盯着那間房。褚涯察覺到他身體緊繃,安慰道:“那裏面都是手術器械,也就是一些工具,沒什麽——”

随着房門一點點敞開,屋內場景徹底進入兩人視野。褚涯的聲音突然斷在嘴裏,沈蜷蜷也如同雕塑般僵硬地坐在他懷裏。

那間屋裏并沒有器械物品,但屍體卻橫七豎八倒了一地。他們皮膚黑如墨碳,呈現出喪失水分的幹癟狀,若不是都穿着衣物,更像是一段段被風幹的枯樹。

一具屍體靠牆坐着,大張着嘴,空洞的雙眼正對着門外兩人。那是一具女性幹屍,長長的頭發依舊附着在頭顱上,被灌入室內的風吹得微微飄拂。

沈蜷蜷平常總會大聲威吓那見不着的鬼,但此時見到這滿屋屍首,腦中卻一片空茫,半個音節也發不出來,只瞪着眼睛急促地喘着氣。

褚涯很快便回過神,第一反應這些屍體應該是标本。

畢竟過了這麽多年,這屋子也不是絕對的密閉狀态,屍體應該呈現出白骨狀,而不會保存如此完好,連每一個表情都栩栩如生。

但那又分明不是标本。

他們都衣物完整,神情猙獰,滿臉痛苦,牆上也有很多抓撓的痕跡,每一道都令人心驚肉跳。

“這,這些,這些是假人對不對?對不對?”沈蜷蜷終于能發出聲音,聽上去像是喘不過氣,又像是随時要哭出聲。

褚涯收回心神,趕緊推動輪椅往外走:“對,都是假人。”

“我就說嘛,我就說嘛,肯定是假的。”沈蜷蜷提高了些音量,語氣卻憤憤,眼眶卻紅了起來,“一看就是假的,就是假人,但是也不要吓人啊,為什麽要來吓人呢?把他們都關起來,關起來。”

“好,都關上。”褚涯到了材料室外面,将門重新關好。

“小棍呢?小棍插上。”

“不用小棍,這個有鎖。”

兩人離開醫院時,沈蜷蜷還在不滿地譴責假人的事,褚涯心頭卻有些亂糟糟。

他回想剛才那一幕,腦中浮出一個猜測,覺得這些人可能是感染了疫病,所以被關在了那間房裏,直到最後死亡。只是後面軍隊來鎮上清理屍體時,疏漏了那間屋子,那些屍體也就被一直留在了那裏。

他們的屍體不腐敗,成為了幹屍。而幹屍基本上會呈現出灰黑色,他們卻墨黑如碳,難道……

難道是因為疫病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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