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可可愛愛帽子

可可愛愛帽子

那天之後, 沈諾再也沒見過魏哥。

魏哥将剩餘的學費轉了回來，此外，他還留了一句話。

他說：“沈諾, 我要出去走走了。”

“過一段時間再回來, 我離不開西北的。”

魏哥的愛人葬在楠城外，每逢節日，又怕撞上他的家人, 魏哥都會提前去看看他。

他帶着他最喜歡的水仙, 去了什麽也不說, 就靜靜地坐一下午。

金秋飒爽，沈諾和顧昱相繼收到了楠城中學的錄取通知書。

令人驚嘆的是, 林以高于錄取線一分的優勢, 成功的錄取到了楠城中學。

“諾哥, 保重。”林站在公示欄外，淚眼汪汪的。

“還保重，不就隔了一層樓嗎。”李雨琪怼道。

“你不懂，我和諾哥——革命友誼。”林說。

“啧。”李雨琪嗤笑了聲，“我還真的就不懂了。”

從去年開始, 這兩不知怎麽的，見了面就互相打嘴仗，停不下來。

沈諾上前将兩人拉開。

顧昱雙手插兜，擠過人群，視線定定看着公示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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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過“沈諾/顧昱”幾個大字後，顧昱懸在心上的小石頭終于落了地。

他偷偷在心裏比了個耶, 面上不顯, 依舊一幅不鹹不淡的樣子。心裏卻樂開了花：又可以和沈諾一個班了耶！

新班主任是一個年紀不算太大的女老師，姓陳。

和沈諾以前的語文老師不同, 陳老師燙着時髦的大波浪卷，笑起來有兩個大大的酒窩。

習慣了顧昱的小梨渦，沈諾的審美有些不适應。

他偷偷瞥了眼旁邊的顧昱。

梨渦淺淺的，剛剛好。

楠城中學是全封閉教學，沈爺爺的身體越來越差，沈諾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便申請了晚自習走讀。

顧昱情況有些特殊，也跟着申請了走讀。

學校，家庭，兩點一線的日子，沈諾的心中莫名有種說不上來的安定。

一大早。

“顧昱！”沈諾将散了滿地的書撿起，推着睡眼朦胧的顧昱進了衛生間。

顧昱穿着毛絨絨的恐龍睡衣，将自己緊緊地裹了起來。

楠城的冬天，實在是越來越冷了。

他嘟囔着靠在沈諾身上，迷迷糊糊地刷牙。

“說吧，昨天晚上幾點睡覺的？”沈諾雙手交叉，“困成這樣。”

顧昱含糊不清地說了句。

“嗯？”沈諾沒有聽清。

顧昱漱口，随意地呼嚕了幾下自己翹着的頭發：“今天吃小籠包嗎？”

“行。”沈諾靠在門上，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眼他。

楠城中學離小區不遠，但恰好沒有直行的公交。顧矜不忙的時候，就開車送他們去上學。

但大多數時候，沈諾都是騎自行車，騎車抄近路，能快上一半時間。

沈諾的自行車買得早，還是比較老式的風格。

小的時候，林胖，總纏着沈諾騎自行車捎他一段。

後來，沈諾就給自行車安了個後座。

現在，恰巧成了顧昱的寶座。

楠城不太冷的時候，顧昱就乖乖坐在後邊，捧着南瓜粥小口地喝着。

風從耳畔中滑過，帶着沈諾的聲音：“別冒着風喝，胃會難受的。”

顧昱撇撇嘴，将南瓜粥放好，迎着風：“啊？”

“什麽？”

又裝無辜。

楠城的冬，寡淡，透着淡淡的冷意。

顧昱怕冷，這幾天，總要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他買了頂帽子，能蓋住耳朵。當然，他給沈諾也買了頂一模一樣的——實話實說，這有些不太符合沈諾的審美，沈諾抗拒地躲了躲。

顧昱拽着車把手，神色堅定，大有沈諾不同意就一齊遲到之意。

“沈諾！”顧昱兇巴巴地，“別躲，過來。”

“不是，我不怕冷啊。”沈諾做最後的掙紮。

“我怕。”顧昱堅持。

沈諾又看了眼那頂帽子，棕榈色的短毛耷拉在兩旁——盡管那玩意也許有可能會有點作用。

可帽子上那圓圓的熊貓耳朵又是什麽？

沈諾閉了閉眼。

他往前走了幾步，彎腰，低頭。

“祖宗，戴吧。”

“要遲到了。”

騎士像他矜貴的王子低下高貴的頭顱，以期能戴上鑲滿紅寶石的王冠。

從此，騎士将永遠守護王子。

赴滔倒火，在所不辭。

就在這時，那頂長着熊貓耳朵的帽子被戴了上去。

沈諾收回內心中二的想法，帽子溫柔棉順的觸感劃過臉頰。

沈諾皺眉。

顧昱左看右看打量了會，拉着沈諾站好，墊腳，拉過帽子旁邊的兩根繩子，輕巧地打了個大大的蝴蝶結。

沈諾內心瘋狂地大喊：酷哥！他是個酷哥啊！

這年頭，就沒有人在意酷哥的外在形象嗎！

顧昱戴自己的帽子時，沈諾湊在樓道電動車的後視鏡上，仔細打量了好幾遍，絲毫不願意承認眼前這個裝嫩賣萌的卡哇伊男高是他自己。

他左拉右拽着，調整着帽子的角度。

再回頭，顧昱已經戴好了自己的帽子，許是為了搭配，他還戴了個大熊貓樣式的口罩。

“沈諾，走了走了，要遲到了。”

沈諾在原地深深嘆了口氣。

風輕輕晃動着沈諾頭上的熊貓耳朵，遠遠看去，一大一小兩個熊貓頭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在每一個因早起上班困頓的人心上跳動。

臨近早餐店時，沈諾高高喊了聲：“嬸，老規矩，一個肉的，一個素的。”

“兩杯南瓜粥。”顧昱在後邊喊着。

“哎，來了來了。”賣早餐的黃嬸頭也沒擡，聽着聲的往店裏走。

走了幾步，忽地停下來。

她扭頭又看了眼，似乎是在确定什麽。

“沈諾？”黃嬸定晴看了幾秒，問道。

沈諾無奈地點了點頭，頭上的熊貓耳朵也跟着晃動。

“喲，你倆今天換風格了呀。”黃嬸麻利地将早點打包好，“還怪可愛的喲。”

沈諾在一邊掃碼付錢，顧昱笑着接過，甜甜地說道：“謝謝嬸。”

自行車再次啓動，搖搖晃晃的。

顧昱憋笑着，笑聲逐漸越來越大，最後，直接笑得倒在沈諾身上，停不下來。

快到學校的時候，幸好楠城中學是封閉式管理，路兩旁沒多少人。

但零零散散的也有幾個走讀的學生。

沈諾每路過一個，都能聽到不大不小的一聲驚呼。

唉。

算了。

一想到丢人的不止他一個，沈諾的心裏就平衡了不少。

開學沒多久，樣貌出衆，學習成績又好的沈諾和顧昱自然成了楠城中學茶餘飯後的讨論熱點。

送情書，評校草的情節一個也沒，但不少高年級的學長學姐下課時，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頻頻在高一樓裏閑逛。

至于大家期待的籃球比賽，雄競的場面更是一個都沒有出現。

不僅如此，大家甚至還發現：他們關系似乎不同一般。

“諾哥！你今天戴了什麽帽子，讓我瞅瞅。”林趴在窗子上，氣喘籲籲地問道。

要知道，他可是一下課就沖出來，還爬了整整兩層樓。

李雨琪根本就不懂，他和諾哥的革命友誼現如今隔的可不止一層！

是兩層！

沈諾抿唇，調轉方向，拒絕回答此類問題。

“小魚兒，你可不知道的，今天好多人找我要鏈接呢。”

見沈諾不理他，林又轉戰顧昱。

顧昱的眼裏滿是笑意。

他微咳了聲，搖了搖食指，故作玄虛：“不可曰也，不可曰。”

“小魚兒！”

“不能說！”顧昱神秘兮兮的，他朝林眨了眨眼，釣足林的胃口。

“下次你就知道了。”

臨近跨年，楠城下了好大的一場雪。

中午休息的時候，沈諾和林合力搭了一個好大的雪人。

顧昱和李雨琪拼拼湊湊地找來各種各樣的裝飾物。

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裂着花紋的石頭充當眼睛，又把劈了叉掉落在坑裏的樹枝插在一旁做雪人的手臂。

沈諾滿意地看了會。

陰沉沉的雲層似乎是在醞釀一場新的冬天浪漫。

沈諾突然想到了什麽。

他笑着。

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借着綁鞋帶的姿勢，沈諾偷偷地捏了個放縮版的小雪人放在手中。

他還撿了條紅繩挂在雪人的脖子上——像極了不會保暖，只會漏風的圍巾。

沈諾看了眼顧昱，又想到什麽。

在雪人的頭上，沈諾捏了兩個熊貓耳朵。

預備鈴響起，林和李雨琪互相打鬧着回教室，顧昱也緊跟在後邊。

“顧昱！”沈諾喊到。

“嗯？”顧昱回頭。

沈諾向他招了招手。

顧昱走近，沈諾将手中的小雪人遞給他。

小雪人并不精致，滑稽地頂着兩個熊貓耳朵，紅線纏繞在脖間。

顧昱怔住。

又猛地擡頭。

沈諾現在背光裏，沒什麽表情。

唯獨，那雙眼睛裏閃着光。

“他會陪在你身邊的，別怕，顧昱。”

“拿着呀。”

記憶中稚嫩的聲音和現實一點點重和。

顧昱小心翼翼地從沈諾手中接過。

冰涼的觸感，通紅的指尖。

下過雪的天，總是格外的冷。

而這一刻，顧昱的心暖得像夏日的烈烈陽光。

G-3419似乎拓展了新的板塊。

那是冬日裏的一抹晶瑩剔透。

是獨屬于沈諾和顧昱的冬日浪漫。

是寒夜裏的柔柔暖風。

教室內，暖氣燒得熱。

顧昱小心地将它擺在窗臺，但雪人沒撐多久，還是一點一點地化了。

那天，顧昱的書中，卻多了一只永遠不會化的雪人。

一如多年前——

沈諾送他的雪人簡筆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