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吵架

吵架

臨近聖誕節, 楠城上上下下都洋溢着喜氣洋洋的氣息，楠城中學卻意外地發現一件事。

高一十四班的兩大校草似乎吵架了。

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的一起上下學，一起去食堂吃飯。

五班的喬苗苗窺探出了幾分不對勁。

她悄悄往食堂的角落瞄了幾眼, 小聲嘀咕着：“哎, 你有沒有覺得沈諾和顧昱好像有點不對勁。”

“啊？”同伴有些驚訝，探頭看過去。

“好像還真的是。”她觀察了一會，說道。

長桌上, 林和李雨琪夾在中間, 見面總要過過嘴瘾的兩人互相尴尬地對視一眼。

怎麽了？李雨琪胳膊肘推了推, 挑眉。

林眉毛都快擰成麻花，撇了撇嘴。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今天中午放學一見面, 沈諾和顧昱之間就凝結着一層冰霜。

明明昨天下午還好好的啊, 林也百思不得其解。

氣氛顯然越來越尴尬，林扭頭，夾起一塊土豆。

他想說些什麽緩解尴尬:“食堂的飯真是越來越難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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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四周依舊一片沉寂。

顧昱低着頭，一言不吭。

沈諾輕飄飄地看了眼, 沒說什麽，繼續低頭吃飯。

向來喜歡和林唱反調的李雨琪卻勉強笑了笑，打起配合：“是啊，好難吃啊。”

沈諾咽下最後一口米飯，拿出衛生紙擦了擦嘴，端好自己的餐盤, 起身：“我吃完了, 先走了。”

剛說完，還不等幾人反應, 沈諾就先行離開了。

再不走，沈諾的情緒就快要憋不住了。

“哎，諾哥，諾哥。”

林試圖攔了下，但人影混入餐廳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不見。

林扒拉了幾下米飯，低低地嘆了口氣：“哎。”

“諾哥這次好像真的生氣了。”

李雨琪遙遙地看了眼沈諾的背影，顧昱仍舊低着頭。

“顧昱，你和沈諾...怎麽了？”李雨琪問。

顧昱的筷子微微停頓住，他搖了搖頭，沒說什麽，快速扒拉了幾口飯後。

他也跟着起身：“那個，我先走了。”

“哎，哎。”

顧昱身影消失不見後，林攤在椅子上：“諾哥這次真的生氣了。”林給自己順了口氣，“諾哥上次生氣也是這樣，冷着臉，一句話也不說。”

“他兩竟然能吵起來。”李雨琪微啧了聲。

在她的印象中，沈諾對顧昱，總是無條件的好。

好到甚至她都懷疑沈諾要沒了脾氣。

回班後，顧昱沒能在教室裏找到沈諾。

他繞着教學樓裏轉了一圈，依舊沒有見到沈諾的身影。

沈諾一個人坐在操場上，中午，太陽高高懸挂在空中，卻并沒有什麽暖意。

天空中，像過夜的白開水，在這個冬日裏失去了往日的碧藍，只留下唏噓的白影在空中滑過。

沈諾此時的心情就和這冬日的天氣一樣。

顧昱那句“沈諾，這是我的事情。”一直在他的腦海中循環播放，久久不能散去。

是什麽時候發現顧昱的些許不對勁？

沈諾說不清。

但突然拼了命的學習，散落一地的大學書籍，床頭逐漸變少的藥瓶，越來越焦慮煩躁的顧昱。

沈諾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另一邊。

顧昱趴在桌子上，散了一桌的高二課本，他咬着筆尖，心裏亂成一團。

顧A在他腦海中念叨：“沈諾也是為你好啊，他就是啰嗦了點，你幹嘛兇他。”

顧昱扭頭。

顧A又從另一邊竄出來：“你看，現在人家生氣了，不理你了吧。”

顧昱趴在桌子上，換了個方向。

他輕輕說：“閉嘴，顧A。”

他不該故意發脾氣的。

那次賀三爺離開後，顧昱的危機感就很強。

人生陷入被動是一件過于窒息的事情。

他拼了命的學習，他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夠由自己掌控，而不是一句輕飄飄的回賀家就決定。

他瞞着沈諾，賀家就是一個大染缸。

如果他的人生始終避開不賀家，那麽他希望沈諾能夠按照自己想要的人生去活，而不是被自己牽連。

他整日整日的想，為那些還不曾發生的事情焦慮。

他太着急了。

他想要和沈諾永遠在一起，但又害怕那一天真的到來。

他誠惶誠恐。

所以在沈諾冷着臉兇他不要這樣子的時候，顧昱第一次朝沈諾發了脾氣。

他記得，那天早上，沈諾拿着書的手微微愣住。

沈諾僵硬地将書放在桌上，停頓了片刻，轉身離開。

他什麽都沒說，甚至還平靜地看了眼顧昱。

顧昱握緊手掌，垂眸，他輕輕顫抖着，他甚至都不敢擡頭看一眼沈諾。

他害怕從沈諾的眼中看到些許失望。

顧昱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

卻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直到那抹身影走得越來越遠，直到客廳的門被輕輕合住，顧昱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預備鈴響起，沈諾踩着點走進教室。

他的身上還飄着雪花，帶着凝結的冷氣。

路過顧昱時，顧昱緊緊攥住筆。

沈諾沒有停頓，又似乎停頓了片刻，顧昱有些分不清了。

校服衣角滑過，顧昱一點一點垂眸。

開學沒多久，班主任就調整了座位。

沈諾和顧昱沒隔得太遠，沈諾擡頭就能看到顧昱。

顧昱為此難過了好幾天，還萌生了去找班主任聊天的念頭。

沈諾勸了好幾天，顧昱才勉強接受這個結果。

眼下，顧昱反倒有些後悔，當初，他應該再堅定一點。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回頭，可一整個下午，顧昱壓根沒有任何學習的想法。

他煩躁地将書翻了又翻，平時，一眼望去的答案，眼下思緒卻像一團亂線，纏繞着，顧昱在草稿紙上演算了好幾次，才得到正确的答案。

不經意中，他偷偷往後瞅了好幾次。

沈諾低着頭，又或是認真聽課。

顧昱只好又将視線挪開。

只是顧昱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沈諾都在偷偷看着顧昱。

他不停的反思自己。

沈諾是個穿書人，他知道上輩子顧昱人生所有的結局，無論是穿書還是現在，沈諾潛意識中都會把他當成一個需要照顧的人。

就像大橘一樣，沈諾每天早上都要早起一個小時，帶大橘去樓下遛彎。

這些年，沈諾習慣了照顧人的身份。

因為從小沒有什麽安全感，沈諾知道，自己的控制欲很強。

可和大橘不一樣，顧昱是人，是有自己想法和思維的人，沈諾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他會覺得很抱歉。

沈諾害怕自己的控制欲和那些藏在心底的感情傷害到顧昱。

正如顧昱自己說的一樣，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許久，沈諾低低嘆了口氣。

生氣是一瞬間的，可現在，沈諾更多的是手無足措。

暗戀中的人永遠無法做到坦然。

又到了放學的時間，沈諾和顧昱不在學校吃飯。

沈諾将作業胡亂地塞進書包，他往顧昱的方向看了一眼，顧昱坐着沒動。

沈諾思索了片刻，走出教室，斜靠在後門。

過了片刻，顧昱也跟着出來。

看到沈諾的時候，顧昱愣住。

他緩慢地挪到沈諾旁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道歉。

顧昱猶猶豫豫地打算開口，就在這時——

“走吧。”沈諾說。

顧昱猛地擡頭，沈諾的神色淡淡的，沒什麽波瀾。

“嗯。”

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

沈諾在心底組織着語言，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楠城的冬天，天已經完全黑透，只留下路邊的路燈打着晃兒。

沈諾抿着唇，雙手插兜。

好幾次，那句“對不起”就在嘴邊，可就是不知道怎麽說，沈諾挫敗地嘆了口氣。

最重要的，之後，他又應該如何和顧昱相處。

沈諾一邊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滿腔地快要溢出來的情感，一邊克制着自己遠遠觀望，避免因為自己的感情而對顧昱造成的傷害。

可，怎麽做才好？

一打開家門，大橘猛地撲了過來，繞着圈兒地在沈諾和顧昱腳邊轉圈。

最近幾天，顧矜出差了，顧昱也就住在沈家。

沈爺爺眯着眼睛在沙發上打盹：“回來了啊。”

沈諾點頭。

沈諾和顧昱似乎達成了一致的默契，兩人別扭着誰也不肯開口，視線落到對方時又會猛地錯開。

這種氣氛一直持續到跨年的那天晚上。

跨年那天，楠城城郊有煙花表演，林念叨了許久，為了緩和沈諾和顧昱之間的關系，他撺掇着李雨琪，拉着沈諾和顧昱一起去看了煙花。

“走嘛走嘛。”林将手舉起，“諾哥，我保證！一定超級超級好看。”

沈諾勉強地點了點頭。

煙花秀大概半個小時，煙花在天空中炸開，裂成一朵朵絢麗的花朵。

顧昱仰頭，璀璨的煙火落在他的眼中。

沈諾一瞬間突然明白魏哥說的缪斯。

他捏緊衣兜，那裏藏着他送給顧昱的禮物——是用黏土捏的小小星球，作為他的道歉禮物。

他悄悄湊近顧昱，聽着倒計時。

“5，4，3...”

就要落到1的時候，顧昱忽地回頭。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沈諾愣在原地，他看着煙花一點點在顧昱眼中留下絢爛，沈諾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放大。

新年快樂啊，小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