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曲闌深處》

《曲闌深處》

曲闌深處

楔子

明月高懸,起伏的林木間,月華如水傾瀉,沾滿少女素白裙裳。

她的膝上,橫着一張新制的琴,腳邊還有許多被丢棄的廢木,白皙纖長的手落在琴弦上,指尖似有流光跳動。

琴音悠悠飄遠,林子裏仿佛再沒有其他聲音,鳥雀紛紛收翅落在枝頭。枯葉之中,突然鑽出一個豐盈可愛的玉娃娃,眨了眨迷蒙的眼,循着琴音跳到她裙邊,搖頭晃腦一臉迷醉。

許久,玉娃娃躍到琴上,開始落淚,晶瑩的淚水沁入琴身,隐隐散開明澈的輝澤。

腳步聲急急靠近,琴音戛然而止,梳着雙髻的小姑娘滿臉擔憂:“小姐,小姐!”

玉娃娃嗖地鑽入琴中,消失不見,少女抱着琴起身,微微一笑:“我終于制出一張好琴了。”

月光清明,映出少女溫婉恬淡的臉。

第一章

夜色,破廟,身懷六甲的婦人。

浮離看着眼前的情形,有些呆愣,他陪長韶四處尋找遺失的舊物酒靈,在洛城時遭到一個戴面具的紅衣男子的攻擊,長韶與紅衣男子纏鬥,讓他先行離開,受了驚的馬車載着他一路狂奔,最後停在了這麽一個破廟面前。

婦人手中握着匕首,衣衫上血跡斑斑,浮離見她一臉緊張戒備,拱手行了一禮,禮貌笑道:“這位夫人,在下只是路過,并無惡意。”

婦人看他片刻,終于緩和了臉色,也微微一笑:“公子見諒,我一介婦人,孤身在外,難免謹慎些。”

話剛落音,婦人便緊擰起眉頭,捂着隆起的腹部,往下滑倒,額上冷汗直冒。

Advertisement

浮離登時傻眼:不會……是要生了吧?

事實證明,老天爺若是抽風,根本不會給你拒絕的機會,浮離就這樣進行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接生。

在一個簡陋的破廟,替一個陌生婦人。

嬰兒啼聲響起的剎那,浮離大大松了一口氣,婦人卻臉色慘白氣若游絲,眼看就要支撐不住。

“我夫家是前面郡中經營琴行的曲家,能否勞煩公子,送我歸家?”

-

蘭音推開窗,恰好看見一朵重瓣紫茶花從枝頭墜落,落在白衣墨發的曲少弦腳下。

曲少弦聽到響動,頓足擡頭,卻只見迅速合上的窗和一閃而過的半截衣袖。他怔了怔,忽而又忍不住彎起唇角,那應該就是他今日要見的蘭家小姐了,傳聞她愛琴如癡,十五歲便制出了名揚四方的中州第一琴——解憂琴,老頭子就是因為這張琴,才非要同蘭家結親,想借此重振岌岌可危的曲氏琴行。

寒暄一陣之後,曲少弦在蘭家老爺的安排下,同蘭音在二樓的亭閣上相見,亭閣三面垂紗,中間立着一架屏風,青山隐隐水迢迢。

蘭音坐在屏風後,想起茶花旁男子隐約的風流眉眼,一時心如擂鼓,前所未有地緊張。她不敢越過屏風去看他,只能盯着他顯露在外指骨修長的手和衣袖上繡着的淺碧色櫻花。

許是察覺到她的緊張,曲少弦忽然道:“聽聞姑娘琴藝過人,不知少弦可有耳福一聞?”

撫琴能平複心緒,蘭音求之不得,當即便命侍女取了琴過來,可琴音才起,曲少弦的仆從就急匆匆踏入,對着他耳語一陣。

曲少弦面色一變,想起身離開,又覺得不妥,硬生生忍住,手指不耐煩地在案上輕叩着。

蘭音按住琴弦,輕聲問:“公子可是有事?”

曲少弦客套一笑:“有朋友遇到點麻煩,想請我過去。”

“公子有事,不妨先行。”

曲少弦起身,猶疑了一下,皺眉又道:“能否請姑娘幫我一個忙?”

蘭音微愣。

“家父還在樓下與令尊品茶,姑娘能否繼續撫琴,幫我隐瞞一下?”

少時,曲少弦仗着身手好,翻牆離開,而閣中琴聲始終未斷,蘭音按照他的請求,靜坐撫琴,從午後一直到黃昏。

可曲少弦實在去得太久,因此,最後還是沒能瞞住。風吹帷幔,曲老爺看着蘭家老爺發青的臉色,和自家不孝子飲了半口的茶水,火氣直沖發頂。

氣氛正尴尬時,曲少弦終于回來,仍舊是飛檐走壁,潇灑翩翩地落入閣中,下一刻便傻了眼。

“你這逆子,還知道回來?”有外人在場,曲老爺隐忍着怒氣,沒有直接動手。

“爹,我……”曲少弦磕磕巴巴,想不出合适的借口,一直沉默不語的蘭音卻突然開口:“曲伯父,是蘭音請曲公子幫忙出去買了點東西,還望曲伯父不要責怪。”

曲少弦一愣,慌忙從袖中掏出一個脂粉盒:“曲姑娘要的香粉,我帶回來了。”擡眼瞥見蘭音紅腫的手指和溫婉含笑的臉,又是一怔。

蘭音雖然自小才名遠揚,但卻有一個十分令人惋惜的缺憾,就是先天不足,右腿行動不便,所以她替曲少弦編的這個借口還算合情合理,曲老爺只能順着下了臺階。

蘭家老爺看了看自家女兒,隐約明白了什麽,送走曲家父子後,他看着蘭音,意味深長道:“阿音,曲少弦不是你的良人。”

蘭音從恍惚中回神,笑了笑:“我知道。”

那樣肆意張揚光彩奪目的男子,又怎會看得上一個跛腳姑娘?

第二章

從蘭家回來,曲少弦被罰在祠堂跪到半夜,因他下午為了舞姬若姝大打出手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作為曲家獨子,又長了一張禍水臉,曲少弦從少年時候起就極為的肆意乖張,丢下曲家家業跑去和人學武,闖蕩江湖一兩年不着家……行完冠禮後,好容易安分守己了些,又迷上了群芳閣的舞姬若姝姑娘,甚至一度鬧着要替她贖身,若非老頭子以斷絕父子關系為要挾,他今日恐怕根本不會踏入蘭家。

再次見到蘭音,是數日之後,在賣香粉的馥樓樓外,馥樓的香粉等閑難求,上回曲少弦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替若姝求到一盒,結果為了圓謊送給了蘭音,只好再跑一趟。

蘭音送琴返家,恰好看見他從馥樓滿臉失望地出來,便叫車夫停了車。

“曲公子。”她撩開車簾,并未下車,大概是怕曲少弦看到她跛腳的樣子。

“蘭姑娘。”曲少弦上前。

蘭音掏出一盒香粉,遞給他:“公子的香粉,物歸原主。”

曲少弦愣了愣,忍不住笑道:“送出去的東西,怎麽能要回?”蘭音掠了一眼他身後的馥樓,微微一笑:“那日的話,不過戲言,何況馥樓的香千金難求,蘭音怎敢奪人所愛?”

正說着,旁邊又停了一架馬車,香風陣陣,紅紗飄拂,裏頭傳來女子輕細嗓音:“少弦?”

是若姝。

“我送出去的東西,還從未收回過,蘭姑娘收下吧。”曲少弦抛下一句,轉身上了若姝的車。

相錯而過時,蘭音聽見若姝不高興道:“你不是說要送我馥樓的香粉?怎麽又食言了?”

長街人聲喧嚣,她看着手中的東西,許久都沒有回神。

當晚,曲少弦遲歸,曲老爺大發雷霆,為了讓老頭子平息怒火,曲少弦鬼使神差扯了個謊,說是路上遇到蘭家小姐,同她四處逛了逛。曲老爺自是不信,派人去蘭家詢問,結果得到的回答竟然是确實如此。

曲少弦僥幸之餘,覺得這真是個善良可欺的好姑娘,當下便厚顏無恥地決定,以後就借着她的名號出門行事。

沒過幾日,群芳閣傳來消息,若姝獻舞時被郡守大人看中,強行留在了府中。

曲家再財大氣粗,也不可能跟官家搶人,曲少弦無計可施之時,若姝的貼身侍女偷跑出來,建議他去向蘭音借解憂琴。

據傳,中州第一琴解憂琴,能奏仙音,迷人心智,讓聽琴之人按照撫琴之人的心意行事。

曲少弦猶疑良久,終是去了蘭家。

“若姑娘肯出手相助,曲某承諾,他日姑娘有任何請求,曲某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男子,蘭音心中發澀,面上卻微微一笑:“不過是借張琴,哪裏用得着許這麽重的諾?只是解憂琴一向只有我一人用,未免出什麽差錯,我陪公子走這一趟吧。”

她答應得太快,曲少弦對上她眼中的溫和笑意,不由有些怔忡。

他抱着她越過郡守府的高牆,落在花枝搖曳的假山旁,若姝系着素色面紗,看見兩人相擁的模樣,眸光冷了冷。

“少弦。”她哽咽着喚了聲。

“事不宜遲,你同蘭姑娘換一下衣服,我先帶你離開。”

這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比較穩妥的辦法,讓蘭音假扮若姝,撫琴拖延時間,他先将若姝送走,再來接蘭音。

少時,曲少弦将若姝送到了她獨居的小院附近,急急忙忙就要下車折回,若姝卻拉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少弦,我害怕,你送我回房好不好?”

“蘭姑娘還在郡守府裏代你受罪,你心裏難道就沒有半點不安?”曲少弦緊擰起眉頭,像是有些不認識眼前人。當初他對她另眼相待,就是因為她不像其他柔弱女子,敢在他受傷遭人欺負時挺身而出,頗有幾分俠氣,可相處久了,卻越來越覺得,自己看走了眼。

這樣不顧救命恩人的自私姑娘,如何擔得起他的心意?恐怕當初她救他,也是沖着他曲家公子的身份吧?

若姝被他眼中的冷意驚到,稍稍松了手,他拽開她,毫不猶豫轉身。

第三章

郡守府,湖上的水閣中。

年輕的郡守大人倚着扶欄,看向水波潋滟的湖面,手中酒盞輕晃:“姑娘好膽量,竟敢在本官的眼皮底下玩這李代桃僵的把戲,你可知,即便你今晚能利用解憂琴走出這裏,事後也逃不了牢獄之災?”

蘭音按住琴弦,面不改色:“大人身居高位,想必不會為難我一個弱女子。”

謝如故勾了勾唇,将盞中酒傾入湖中:“倘若本官告訴你,是若姝姑娘主動提出,要幫本官引你入府,拿到解憂琴呢?”

蘭音微驚,她雖然隐隐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跷,但沒想到竟是若姝故意謀劃。

“若成功了,本官需替她贖身;若不成功,本官一怒之下,難保不會對你做些什麽——”謝如故回過頭來,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倒真是個一箭雙雕的好計謀,你說對不對?”

蘭音沉默不語,是她自己心甘情願踏入局中,又能怪得了誰?

良久,謝如故忽然負手起身:“你走吧。”

蘭音一愣。

“你同我一樣,都是求不得。我喜歡一個姑娘,她不肯見我,所以我才想用解憂琴改變她的心意。”謝如故擡眸遠望,語聲悵惘,“但我現在後悔了,她既不願,我又何必強求?”

聽着他的話,蘭音亦有些傷懷,夜已經深了,答應回來接她的那個人,卻仍舊不見蹤影,想來是軟玉溫香在懷,早已将她忘記。

她嘆了口氣,謝過謝如故,一瘸一拐離開。

郡守府外,青石道長。曲少弦急匆匆趕來時,蘭音正抱着琴,在慢慢往前走,孤零零的一個人,腿腳不好,卻沒有半分緊張,依舊神情溫和,也不怕遇到危險。

他少年時一腔熱血闖蕩江湖,見過無數人,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姑娘,無論身處什麽境地,遭遇什麽,都始終從容淡定,溫柔以待。

從前,他覺得若姝堅強,敢在他落魄遭人欺負時挺身相護,當得起風塵中的俠女,可現在卻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走路一瘸一拐的姑娘,才是真的堅強。

甚至,他有些心疼她。

“蘭姑娘。”

聽到他的聲音,蘭音猛地頓住,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半晌,才動了動唇:“曲公子。”

月色淡淡,映出他好看的眉眼,她下意識将腳往裙底縮了縮,再不肯動一步,眸中難得有慌亂一閃而過。

看清她的神色,曲少弦又是一怔,他遲來這麽久,她竟沒有責問半句。

“來,我背你回去。”他将語調放得輕軟,在她面前背過身。

蘭音愈發不知所措,手指緊緊扣在琴身上:“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曲少弦不由分說去拽她,她沒辦法,只能乖乖趴上去。

青石道上,映出淺淺的影,蘭音猶疑許久,還是沒有向曲少弦揭穿若姝的真面目,他那麽喜歡她,倘若知曉真相,必定會傷心吧。

正想着,忽然聽他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荒唐?”

蘭音微微一怔,搖了搖頭:“其實,我很羨慕你,有完好的雙腿,可以去很多地方,身手也好,活得無拘無束……”

或許,人越是缺少什麽,就容易被擁有的人吸引,所以,她才不可救藥地喜歡上了他。

她伏在他肩頭,溫熱氣息撩過頸間,他驀地生出些許異樣感覺,脫口便道:“你若是喜歡,我以後可以帶你一起……”

-

這夜過後,曲少弦當真時常去蘭家,帶着蘭音四處逛,繁華熱鬧的街市,風光爛漫的郊野,都一一看過。他素來性子不安分,可對着蘭音,卻總能耐下心來,仿佛再尋常瑣碎的事,都別有一番意趣。

閑言碎語傳到若姝耳中,若姝大發脾氣,竟在群芳閣懸梁自盡,幸而發現及時,才撿回一條命。

曲少弦匆匆趕至,她背過身不肯見他,淚落如雨。

“你既然心裏有了別人,又何必再來看我?”

曲少弦坐在榻邊,良久無言,像是在默認。

沒等到他開口哄自己,她不由急了:“曲少弦,你可還記得,當初答應過我什麽?”

“我答應過,會替你贖身。”當初曲少弦行走江湖,受了傷,被一群無賴欺負,若姝恰好路過,替他解了圍,事後他便承諾,為她贖身。

可老頭子以死相逼,他也只能從長計議,便拖到了現在。

若姝冷諷一笑:“原來你還記得,我以為你早就忘記了……”

曲少弦盯着繪有蝶戀花的屏風,突然道:“老頭子說,我若執意要給你贖身,就必須同蘭家結親,你想讓我怎麽選?”

若姝呆住,許久,慌張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曲少弦負手起身:“沒有其他辦法,我之前就問過你,願不願意抛下一切跟我遠走,可你說,不想過東躲西藏的日子。”

若姝急道:“要不然,你先去提親,到時候再悔婚?”話剛落音,曲少弦就冷了臉:“她一個姑娘家,瘸了腿,本就難以婚嫁,我再悔婚,是要逼死她嗎?”

“總之,我娶了她,就必定會一心一意好好對待,該如何選擇,你自己考慮清楚。”他莫名覺得煩躁,轉身出屋。

第四章

沒過多久,曲少弦就等來了若姝的答複,讓他兌現諾言替她贖身。

這般抉擇,其實也算間接抛棄了曲少弦,可他卻莫名感覺輕松許多,仿佛卸下了心頭重負。

他想,大概從一開始,他就弄錯了,自己對若姝,更多的是感激,而非戀慕,即便曾有過短暫的心動,也在後來的相處中被她的真實性情消磨殆盡。

另一邊,蘭音聽到曲家下聘的消息,則陷入了懵懂狀态。她實在想不通,曲少弦為什麽會突然舍棄若姝,娶她一個殘廢,于是決定親自去一趟曲府,誰知,才到半途,馬車就被人劫了。

劫她的是個黑巾蒙面的漢子,逼她寫信給她爹,拿解憂琴來贖人。

信送到蘭家時,曲少弦也在,當即便拿着琴到了對方指定的城郊廢屋外。

琴到手後,蒙面漢子獰笑一聲,拽着蘭音往一旁,完全沒有放人的意思,與此同時,十幾名手持刀劍的黑衣男子突然出現,将曲少弦團團圍住。

曲少弦早有預料,袖中寒光一閃,一枚暗器便射中了為首漢子的手,蘭音趁機掙開他,曲少弦飛身掠過去,将她拽到身後,視線逡巡一圈,唇角微微翹起:“好久沒跟人動過手了,還真有些想念。”

白衣墨發,影若驚鴻,這是蘭音第一次看到他出手的模樣,幾乎可以想象,當年仗劍行四方的少年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他搶回解憂琴,交還給蘭音,不小心受了傷,蘭音心裏一急,咬牙抱琴坐下,十指撥弦,琴音回風流雪般散開。

原本纏鬥不休的黑衣人紛紛松了兵刃,仿如酒醉之人,搖搖晃晃離開。

曲少弦倒坐在蘭音身旁,彎唇一笑:“沒想到,最後反而要你來救我。”

他昏厥過去,蘭音緩緩伸手,去碰他的眉眼,心底湧起濃濃貪戀。

-

因為郡守府的事,蘭音此番多留了個心眼,特意派人去查劫匪們的幕後主使,果然又查到了若姝身上。

幾番欲言又止,蘭音還是沒告訴曲少弦真相,她想,他和她就要成親了,從此與若姝再無瓜葛,她又何必橫生枝節,惹他難過?

這一年八月,曲少弦同蘭音完婚。

成親當日,若姝突然到訪,紅衣紅裳,頭上簪着鮮豔的蜀葵花,險些将新娘子的風頭都搶了去。

她提壺斟酒,笑着道:“若姝已恢複自由之身,特來謝過曲公子,曲公子對若姝的情意,若姝銘記于心,必定終身不忘。”

蘭音面色一白,終于明白了曲少弦答應娶她的原因。

曲少弦沒料到她會突然出現,當即眉頭緊皺,命仆從将人請出去。

若姝被迫離開,走之前看了兩人一眼,唇角隐隐彎出一絲陰冷笑意,哪怕到了這一刻,她也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因為她想要的,從來不只是一個男人,錢財地位她全部都要,否則當初也不可能冒險救下曲少弦。

于她而言,這一切遠遠沒有結束,只要恢複了自由身,她有的是辦法讓曲少弦回心轉意。

第五章

風吹過廊前紅燈,光影随着被推開的門晃入,曲少弦回到屋中時,蘭音正對着解憂琴在發呆,眼角微微泛紅,像是哭過。

曲少弦心口一滞,故意取笑道:“新婚之夜,難道你想抱着琴睡覺?”

蘭音慌忙調整好情緒,笑得如平日一般溫和,可越是這樣,曲少弦越是覺得心疼,他看着燈下那張眉目溫婉的臉,動了動唇,想要解釋先前的事,可又不知從哪裏說起。

屋內靜了一會兒,蘭音忽然道:“你還沒有,好好地聽我撫過琴吧?”

曲少弦愈發覺得愧疚,在一旁坐下,笑着道:“解憂琴可不是普通的琴,莫非你想以此捉弄我?”

蘭音不語,眼底哀傷濃烈,手指顫巍巍落在弦上。

于是這晚,曲少弦果真聽了一夜的琴。

他在琴聲中緩緩合眼,蘭音伏在他身前,淚落如雨:“我真的,很喜歡你啊……”

他恍惚笑了:“我也喜歡你,阿音……”

像是在夢中。

-

成婚後不過兩月,蘭音的父親過世,臨去前始終放心不下,拉着蘭音的手嘆了許久。

蘭音自幼喪母,與父親相依為命,經過這一打擊,沒幾日就病倒在床。

曲少弦親自熬了藥端去給她,即将踏入屋內時,仆人上前,遞過一只镂花銀镯子:“公子,若姝姑娘說,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見你一面。”

庭前落葉紛紛,蕭瑟之氣随風游入帳中,原本昏昏沉沉的蘭音不知為何突然清醒,恰好聽見門口語聲。

她睜着眼,看着帳頂,眸中濕潤一片。

許久,曲少弦的嗓音和腳步聲同時傳來。

“不見。”

喝完了藥,蘭音靠在曲少弦懷裏,輕聲道:“少弦,我想出去走走。”

曲少弦取來厚厚的錦裘,将她裹得密不透風,抱着她跨出屋門,秋葉翻飛而來 ,掠過鬓角,她微微仰頭,露出了數日來頭一抹淺笑。

“想不想飛到高處看看?”

沒等她點頭,曲少弦已抱着她飛身掠上了樹,而後又落在屋頂上。蘭音驚呼出聲,不得不緊抱住他,底下傳來曲老爺暴怒的聲音。

“你這逆子,成了親還這麽胡鬧!阿音她還病着,你快給我下來……”

“老頭子的脾氣越來越不好了……”曲少弦搖頭感慨。

蘭音忍不住撲哧一笑,清澈的眸子映出遠處的湛藍天空。

“少弦,下輩子,你還娶我,好嗎?”

“這可說不定,萬一下輩子你是公主,我是窮小子,怎麽辦?”

“……”

蘭音一直覺得,無論什麽樣的磨難,總有煙消雲散的時候,譬如她與曲少弦的感情,可她還是漏算了命運的無常。

來年十月,曲少弦将若姝帶回了曲家。

人是被擡進府中的,衣衫上暈開大片大片的血色,原本姝麗的臉上也沾滿了血——曲少弦去臨郡談生意,回來途中遇到賊匪,暗中跟随的若姝為他擋了一刀,又撞到山石上,所以成了這副模樣。

第六章

當晚,曲少弦同蘭音解釋了一番,并保證,待若姝傷好,就立刻送她離開。

“她畢竟救了我,而且當初,我多少有負于她,總不能眼睜睜看她丢了性命。”

蘭音看他一臉緊張,忍不住笑了:“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嗎?”

曲少弦抵着她的額:“當然不是,我的夫人,最溫柔娴淑善解人意了。”

蘭音紅了臉,須臾,小聲道 :“少弦,我……有身孕了。”

曲少弦聞言一愣,而後欣喜若狂:“真的?”

蘭音偎入他懷中,有些羞澀地“嗯”了一聲。

燈火融融,勾勒出相擁的影,曲少弦突然狀似無意問:“阿音,聽說,解憂琴能夠改變人的心意,甚至控制人的感情,可是真的?”

蘭音的神情有一瞬的僵硬,她垂下眼睫,笑得有些不自然:“哪有那麽玄乎?不過是能讓人暫時心神恍惚罷了——怎麽突然問這個?”

曲少弦撫撫她的頭,唇角微彎,眸中神情莫測:“沒什麽,就是有點好奇。”

數日後,蘭音趁曲少弦出門的空當,獨自去見了若姝。彼時,若姝已經清醒,正半倚着床,額上還繞着雪白紗帶,見只有蘭音一人,她索性省了虛與委蛇,冷諷道:“老天爺真是瞎了眼,一個瘸腿的殘廢,竟然也能嫁給少弦這樣的男人。”

蘭音立在屋中,依舊是素日溫和模樣,可眼底的冷意卻明明白白:“同樣的苦肉計,若姝姑娘前後用了三次,就不嫌膩嗎?”

若姝聞言一驚:“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第一次,你假裝被困郡守府,利用少弦引我入局,害我身陷險境;第二次,你為了得到解憂琴順便除掉我,派人将我劫走;這第三次,少弦早不遇到賊匪晚不遇到賊匪,偏偏在你跟着他的時候遇到,而且你還恰好替他擋了一刀又恰好沒有傷到要害……”

“蘭音雖瘸了一條腿,但并不傻,若姝姑娘想要什麽,我都清楚,可做人不能太貪心,你三番五次算計陷害,我一直沒有戳破,是怕少弦知道後傷心,傷心自己看錯了人。你說我一個殘廢,配不上他,可你心思歹毒,更配不上他!”

那樣光風霁月的男子,恩必報諾必踐,即便不喜歡她,娶了她,也是一心一意珍重對待。

蘭音轉身出屋,卻在走出數步時被若姝叫住:“你之所以不在他面前戳穿我,是因為你自己心虛吧!”

蘭音頓足,稍稍側過臉,若姝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用解憂琴改變了他原本的感情,所以他才會突然移情別戀喜歡上你?你使出這種手段橫刀奪愛,又何必裝出一副善良無辜的模樣?”

解憂琴不僅有惑人心神的作用,還可以改變人的感情,成效如何,在于撫琴時間的長短,若時間達到六個時辰,便能讓聽琴人抛棄舊愛,轉而愛上撫琴人。

檐角重雲低垂,似有風雨欲來,蘭音抿了抿唇,半晌,一言不發離開。

曲少弦回府時,恰好看見蘭音一瘸一拐從回廊那頭行來,神思恍惚形影落寞,下臺階還險些一腳踩空。

他過去攬住她,微微皺眉:“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麽還這麽不小心?”

蘭音看着他,一陣失神,擡手撫上他眉間,輕聲道:“我去看過若姝姑娘了,她額頭上那道傷可能會留疤,一個姑娘家,無依無靠的,弄成這樣,也挺可憐的,你想個辦法安置一下她吧。”

他握住她的手,挑眉一笑,眼中似有春風十裏:“就這麽放心我?”

她笑了笑:“你是我的夫君,我自然信你。”

“你啊,總是這麽良善可欺。”他嘆息一聲,擁她入懷,“幸好是嫁給了我,若是嫁給其他人,指不定被欺負成什麽樣了……”

墨發拂過臉頰,她偎在他懷中,眸中有濕意沁出。

第七章

沒多久,曲少弦認若姝為義妹,另外替她置了個小院,并承諾會為她尋一戶好人家。

若姝哭鬧幾天之後,發現根本無人搭理,只好消停下來。

曲家暫時恢複風平浪靜,直至來年三月,府中解憂琴突然被人盜走。

蘭音瞬間臉色大變,再也不複平日的從容淡然,曲少弦怕她出事,直接抱了她回房。

“琴再珍貴,也沒有人重要,你現在懷着身孕,要顧着點自己……”

蘭音緊緊拽着他的衣袖,精致的櫻花繡紋被揉出了褶皺,她擡眼,露出乞求之色:“解憂琴是我畢生的心血,對我很重要……”

曲少弦摟住她的頭,溫聲道:“我知道我知道……別怕,我一定幫你找回來,你乖乖的,睡一覺……”

這一晚,蘭音再度從夢中驚醒,她看枕畔熟睡的良人,伸出手指想去碰一碰他,卻又猛地縮回,許久,怔怔落下淚來。

她哭得壓抑隐忍,可曲少弦還是醒了,看見她淚痕斑駁的臉,皺起眉頭替她擦淚:“還在擔心解憂琴?我說了會幫你找回來的,別哭了……”

他越是溫言軟語,蘭音越哭得兇,許久,她望着他,用近乎絕望的聲音問他:“少弦,倘若有一天,你發現,你喜歡的人,還是若姝姑娘,會不會丢下我?”

曲少弦一怔,攬了攬她的肩:“胡思亂想什麽?我和她之間早已經過去了,這輩子,我只會喜歡你一個人。”

蘭音淚落如雨,哽咽不成聲:“對不起……”

曲少弦的視線落向不知名的地方,眸子裏沉沉一片,他忽然道:“阿音,其實,我很早就喜歡你了……”

帷帳深深,掩住所有聲音。

次日,若姝按捺不住,主動來找蘭音,蘭音心裏明白,解憂琴被盜的事跟她脫不了幹系,便開門見山:“解憂琴你不會用,偷走又有什麽意義?”

若姝輕勾唇角:“我是不會用,可我能毀了它,毀了它,你就留不住少弦了。”

蘭音眸光一緊,指骨因用力而慘白,面上卻不動聲色:“你沒有直接毀了它,說明琴現在并不在你手裏。”

若姝聞言一驚,解憂琴确實不在她手裏,她是同霧風山的一幫盜賊合謀盜走的解憂琴,解憂琴價值萬金,盜賊們生了貪念,出爾反爾,将琴帶走,連她都沒有辦法。

好半天,她才冷靜下來,若無其事笑道:“那我們不妨拭目以待。”

若姝走後,蘭音一個人呆怔了許久,庭中春花煙雲般重重疊疊,她撫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滿心滿眼都是倦意。

偷來的東西,終歸不得長久,感情也一樣,新婚之夜,她看着曲少弦,想着他如果喜歡的是自己,該有多好,于是控制不住地撥動琴弦,改變了他的心意。

近兩年的歲月靜好,恍如大夢一場,也是時候醒過來了。

第八章

蘭音打算向曲少弦坦白一切。

可還沒等她找到合适的機會開口,曲少弦就匆匆忙忙趕去了霧風山,說是有人在轉賣解憂琴。

一晃半個月過去,曲少弦遲遲未歸,盜賊們突然送來書信,說人在他們手中,要千金贖人。曲老爺恰好病倒在床,蘭音心急如焚,只能挺着大肚子,親自趕往霧風山。誰知,出城沒多遠,就遭人暗算,幸虧仆從們護着,才奔逃至一處破廟中。

-

“人做了錯事,果然是有報應的……”馬車平穩地行着,蘭音仰靠在軟墊上,氣息虛弱,她受了傷,早産生子,已是回天乏術。

“那時候,我覺得,他喜歡的姑娘心腸不好,總是騙他,配不上他,便縱容自己的貪念,改了他的心意,可如今想想,當真是錯得離譜,他喜歡的姑娘再不好,那也是他喜歡的,我強行将他奪過來,又有什麽意義呢?”

嫁給他的這兩年,她享受着偷來的感情,表面上風光無限,卻始終活得小心翼翼,她怕有一天,他知道真相,更怕,徹底地失去他。

由愛故生怖,由愛故生憂,世間多少貪嗔癡念,皆由愛起。浮離望着眼前女子回光返照的模樣,忍不住道:“夫人有沒有想過,或許在你用解憂琴之前,曲公子就已經喜歡上了你呢?”

蘭音一怔,像是記起了什麽久遠的事。

那是長長的一段夜路,月光灑落青石道,她伏在他背上,不知不覺睡去,隐約聽見他說:“這段路,要是再長一些就好了……”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蘭音笑了笑,嗓音輕飄:“公子若見到我的夫君,煩請告訴他,蘭音此生,從未後悔嫁他。”

浮離才将蘭音和她的孩子送回曲府,曲少弦就風塵仆仆趕了回來,手中抱着解憂琴——他并未被盜賊困住,只不過同他們周旋了不少時間,書信是若姝找人假傳的,為的是引蘭音出去,讓她死于“意外”。

“阿音!”曲少弦沖進屋,看到榻上悄無聲息的人,臉上欣喜的表情僵住。

風吹落紅滿地,卷至足下,他緩緩過去,小心翼翼将她攬入懷中,像許多次哄她那樣輕聲道:“阿音,你要的琴,我帶回來了,往後,就再也不用怕了……”

-

銅鏡映出嬌豔容顏,若姝滿心歡喜地描眉施粉,曲少弦忽然持劍闖入,寒光破風,直指她心口。

她瞪大眼,難以置信:“少弦,你……你這是做什麽?”

曲少弦冷冷望着她:“我從前,念你身世可憐,覺得你虛僞自私些也情有可原,卻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歹毒!”

若姝面色發白,強自鎮定道:“少弦,你冷靜一點,是不是有人在背後誣陷我——”

曲少弦猛地拔高聲調,額上青筋畢露:“你真當我是傻子,到現在都還什麽都不知道?!”

若姝踉跄後退一步,慌張辯解:“不……少弦,你一定是被蘭音給蒙騙了,我上次就跟你說過,她卑鄙無恥,用解憂琴改變了你的感情,所以你才會抛棄我……”

“我也早告訴過你,解憂琴的事,我心裏有數,用不着其他人操心!”曲少弦驀地用力,長劍脫手,擦過若姝耳邊,插入牆內,“我喜歡她,是在成親之前,與解憂琴沒有半分關系,你可聽明白了?”

若姝身形一晃,軟倒在地,滿臉絕望:“不可能的……絕不可能……”

曲少弦拂袖離去,少時,便有官府的人前來,以私通盜匪謀財害命的罪名将若姝帶走。

他總算看清一切,只可惜,為時已晚,他的阿音,再也不會回來了。

-

浮離從曲家告辭離開時,曲少弦正在院中燒解憂琴。

火苗吞噬着曾經的中州第一琴,男子的臉上寫滿滄桑:“她總以為,我喜歡她,是因為這張琴,可其實,我早就喜歡上她了,在她還不知道的時候……”

那個冷月如鈎的夜晚,郡守府外青石道上,他背着她,感受着她平穩的呼吸,突然就生出了同她走到白發蒼蒼的念頭。那一刻,他終于清楚自己的心意,後來替若姝贖身,也只是覺得有所虧欠,想要彌補罷了。

“我知道,她害怕,心裏有結,所以不顧一切替她找回這張琴,想當着她的面,燒了它,讓她相信,我是真真切切地喜歡着她,真真切切地,想一輩子對她好……”

浮離聽得唏噓不已,火焰中忽然蹿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玉娃娃,它眨了眨眼,跳到浮離懷裏,還帶着熱乎氣,正是長韶要找的酒靈。

不同的酒靈,喜好也不同,當年蘭音耗費心血制出解憂琴,試琴時引來了喜好樂音的酒靈,酒靈聞琴落淚,并眠于琴身之中,才使得解憂琴具�

同類推薦

不可名狀艦娘的鎮守府

不可名狀艦娘的鎮守府

當一群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精靈因為一次錯誤來到這裏後,一切都開始向着崩壞發展。
休伯利安:“是誰在呼叫艦隊”
秋風之墩:“你們已經被我包圍了“
神使級:”神恩如海,神威如獄”
諾亞方舟:“樓上是僞神”
某要塞聖殿:“呵呵”
主角:“我不是針對誰,我是說在座的各艘船,你們都是垃圾。”

重生海賊王之副船長

重生海賊王之副船長

(ps:剛開新書《木葉:新的火之意志》,希望各位讀者支持評論,求推薦求收藏,新書也正是投資的好時候。)
昔日的海軍天才,名震偉大航路的強者,在叛出海軍那天的落寞!
是一個看客寄生于草帽海賊團,看着時代的來臨,還是難逃命運的抉擇。
在這個波瀾狀況的時代,一人一劍,行走在那段尋求答案的路上,又或者實現自己野心。
在這條偉大的航路,一切還是如命運般,還是發生改變!!
新創了一個書友交流群,歡迎加入!
小說關鍵詞:重生海賊王之副船長無彈窗,重生海賊王之副船長,重生海賊王之副船長最新章節閱讀

推理 天驚
382.2萬字
重生海盜王之副船長

重生海盜王之副船長

昔日的海軍天才,名震偉大航路的強者,在叛出海軍那天的落寞!
是一個看客寄生于草帽海賊團,看着時代的來臨,還是難逃命運的抉擇。
在這個波瀾狀況的時代,一人一劍,行走在那段尋求答案的路上,又或者實現自己野心。
在這條偉大的航路,一切還是如命運般,還是發生改變!!

推理 天驚
381.7萬字
巫小唯抓鬼訓夫記

巫小唯抓鬼訓夫記

三流陰媒人巫小唯一次挖錯墳,被鬼王纏上吃幹抹淨。從此走上了抓鬼訓夫的道路。本以為這段愛情即是永遠,可是沒想到卻是一場輪回千年的陰謀。

地府微信群:我的老公是冥王

地府微信群:我的老公是冥王

莫名混進了地府微信群,一不小心搖到了冥王做好友【本文懸疑靈異為主,言情為輔。作者君簡介無能,但是故事絕、對、精、彩!】
女主:那天夜裏下了場詭異的紅雨,我從死人的墳墓裏爬出來,自此眼通陰陽,魂看三界。
冥王:你不就是在恐怖片墳場演了個龍套女鬼麽?
女主:人艱不拆!!!
冥王:我不是人,是鬼~
女主:作者君,我強烈要求換個老公!!
【溫馨提示:看文後切勿打開微信猛搖附近的人,萬一真的出現一只帥男鬼腫麽辦?】

龍珠之最強神話

龍珠之最強神話

夏亞,重生到龍珠世界成為了一名賽亞人,而這時距離貝吉塔星毀滅只剩下12年。
“多多利亞先生,聽說賽亞人的貝吉塔王正忙着造反呢,你覺得我該怎麽處理?”弗利薩将酒杯遞給旁邊的侍從,饒有興致地問多多利亞。
“那些賽亞人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還有些用處,屬下早就帶人将他們貝吉塔星毀滅了。”
“不要急,多多利亞先生,過段時間我們就去除掉那些賽亞人,到時讓你們看一下宇宙中最美麗的煙花。”
這時一個紫色宇宙人連滾帶爬跑了進來:“不好了弗利薩大王,尚波大人在菲達亞行星遭遇了強敵,已經全軍覆沒……”
已完結《龍珠之绫葉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