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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

唐意飒微怔，不知道他的意圖，有種隐私被窺探的越界感，但還是搖了搖頭。

一旁的莊靓穎看後心中帶着幾分譏諷冷笑，金主哪裏會和你談情說愛，當然沒得談啦。

誰知下一秒，武峰便又轉頭看向了自己。

她一驚，難道自己剛剛表情太明顯，被看出來了？

正想着，就見武峰沖自己點了下頭，說：“你來，把朱麗葉從樓上奔向羅密歐那段，演一下。”

莊靓穎回過味來，眼睛瞬間亮了。這段是展現少女的情窦初開，她長相清純甜美，已經演過了好幾部少男少女偶像劇，也因此圈了不少粉。

演起來自是信手拈來，她演完後，因為奔跑還帶着幾分微喘，可眼睛卻水亮亮的，帶着看着心動的少年還未消的情愫，一錯不錯的看着武峰。

雖說另一條支線也很出彩，但羅密歐與朱麗葉就是羅密歐與朱麗葉，她要演女主角。

既然讓她試這段戲，就說明剛剛唐意飒的表演沒讓他滿意，那就說明自己還有希望。

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的神情去看人時，有多大的殺傷力。

不是她自誇，不然她也不會接到這麽多這樣類型的戲，圈那麽多的粉。

可武峰竟然只是看着她點了點頭，不知是敷衍還是什麽的說了句：“不錯。”

便轉頭再次看向唐意飒，“看到了麽？你剛剛演的，還是薄了點。不只是欣喜，還有熱烈的不顧一切——”

唐意飒眼睫微垂，看到了，她其實知道，自己的感情戲一直是短板。這也是為什麽這段時間，她一直練一直磨的原因。但這行就是那麽的殘忍很吃天賦，再怎麽努力，沒抓住那個點，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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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談過戀愛，确實在感情戲上會困難點。”武峰說完，又有些無奈，“咱們學校不說把全國最帥的帥哥召集在了一起，也八|九不離十了，就沒有一個能讓你看上的？”

說完，又沖周圍傻站着一群的男生，怒其不争道：“你們也是，也不努努力！”

他是真的對唐意飒寄予厚望，但感情戲這塊不突破，以後一定會阻礙她的職業成長。

唐意飒也擡眸，淡淡掃視着周圍的男生，無聲反駁着：帥麽？也就那樣，還沒唐景深帥。

“——！”

唐意飒眸色驟然一頓。

啊啊啊！唐意飒你給我清醒點！你現在都在被點名了，竟然還有心思為唐景深的臉說話！

你還有沒有點恥辱心啊。

雖然她不在意別人的評價，但不代表，自己沒做好，還能不往心裏去。

她這是怎麽了？在這種時候還能想到唐景深身上。

唐意飒眉心微蹙，連臉都跟着有些發沉——被自己氣的。

說起這個，大家也都松弛了下來，一群男生笑着說：“不敢啊。”

是真的不敢，太高貴冷豔了，都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自覺不配。

武峰回過視線，就見唐意飒整個人挺沉重，他知道她很強，越是這樣子的越要強，難免心中不好受。但他還是點到即止的提醒着，“你得相信你的對手，你得真的愛上你的羅密歐——”

說着他語調微頓，回過味來。

她都沒愛過，又怎麽能愛上“羅密歐”。連武峰都有些頭疼，最後只能說：“這段時間多和羅密歐培養培養感情，孟陽嘉交給你了啊。”

孟陽嘉其實感情戲不錯，但被唐意飒氣場壓着，有點發揮不出來。

這段時間大家也累了，武峰也才下飛機便直奔這裏，他讓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今天就先到這。

莊靓穎等了半天換角的事，到最後竟然只等到個“到這了”，怎麽就到這了，憑什麽就到這了？

她的臉色難看到不像話，轉身追了出去。

“唐意飒！”

唐意飒正并排和任琬凝走着，覺得現在有兩個亟待解決的問題。一個是她這個戲，一個就是她最近為什麽會變得這麽奇怪。

還沒想好先處理哪個時，乍一下聽見這麽一聲，擡眸時還有點茫然。

過了兩秒眼神才聚焦，看到了表情不善的莊靓穎，滿是譏諷的叫嚣，“你當時讓我別毀了這戲，現在你自己毀了又怎麽說？”

沒得說。

她确實還沒想到解決辦法。

但她這樣的反應，在莊靓穎解讀下來就是“我就這麽樣了，怎麽着吧”，那種特別高高在上無所謂有底氣那種。

讓她越發的不爽，說出來的話也越發的尖銳，她冷哼着，“演成這樣武老師都不撤了你，這就是你的底氣是麽？厲害啊唐意飒，游走于這麽多人之間。”

她唇上帶着越發譏諷的弧度，垂眸時恰好看到唐意飒手腕空空，“哦，還真是嚴謹，今天連手鏈都沒戴。”

她說上一句話時，唐意飒的臉已經漸冷，後半句又聽得她雲裏霧裏，怎麽又扯上手鏈了。

“莊靓穎，想說什麽就大大方方的說，藏着掖着有什麽意思？”她聲音淡，清澈幹淨的眸也冷。

莊靓穎看着有些發憷，嘴上卻不饒，“反正你自己知道。”

“我知道什麽？”唐意飒反問，“別自己思想肮髒不入流，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

“誰肮髒不入流了？”莊靓穎氣的臉一下就紅了，她比她個子矮，此時也只能微揚着頭，怎麽看都有種仰視的感覺，氣勢上就矮了一頭。

“那你剛才的話什麽意思？”唐意飒睨着她，明明聲音也不怎麽大，卻有種傲視天下的氣場。

“……”

話在莊靓穎舌尖上轉了轉，到底沒能開口。

“說啊，怎麽不敢說了？”唐意飒聲音冷了幾分，帶着幾分逼壓，“還是怕有這麽多攝像頭在到時候被我和武老師一起起訴你啊？”

莊靓穎神色微變，聲音有些慌道：“我、我可什麽都沒說。”

她最近正在上升期，哪怕一點事情都會被對家狠狠咬着不放。

再說武峰雖然已經半退圈，但在圈內還是非常有地位的，可以算得上是德藝雙馨。她得罪不起，真要被武峰計較，無論有沒有這事，她都拿不出證據來，算是登月碰瓷的徹底得罪了。

她還怎麽在圈裏混。

越想，莊靓穎越緊張，冷汗都快要滴下來。

唐意飒輕睨着她，“莊靓穎，要是你媽沒告訴過你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現在我告訴你，記住了麽？”

最後幾個字被她一字一句慢慢的念，像是要錘進莊靓穎的心裏。

莊靓穎不自覺一顫，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等回過神來時，早已經沒了唐意飒的身影，她的臉色也越發的難看。

-

唐意飒和任琬凝往校外走着，任琬凝想去外面買些毛線來織一條圍巾。

冷風入鼻，鑽到人眼睛都跟着酸酸的，但頭腦也更清醒。

經過莊靓穎這樣一鬧，也不用糾結先想什麽了。順着這思路便直接來了，她确實沒有過這方面相關的情感體驗，關于“喜歡”和“愛”、“愛情”這個情感的儲備庫真是少之又少。

那和喜歡狗狗小豹子應該不是一個感覺——因為她剛剛便是按這個感覺來演的。

很失敗。

那能怎麽辦呢？

她遇到事情不喜歡陷入自怨自艾的內耗或者檢讨中，喜歡找出最為之有效的解決辦法。

快速的方法好像就是，她去談一場戀愛感受一下。

但難道要去和孟陽嘉說：你好，可以談一下戀愛麽？畢業大戲結束就分手那種。

倒也不是不行。

正想着，兩個人已走進了賣毛線的小店。唐意飒還有些詫異，竟然校門口真有這樣子的店，各色不同長短粗細的毛線一團團的團城圓滾滾規整的小球，看上去還挺治愈的。

現在的大學生動手能力都這樣強這樣勤儉了麽？

她內心有些小小的震撼，但她來不及過多的抒發，而是忽然問着正在挑選毛線團的任琬凝道：“孟陽嘉有沒有女朋友啊？”

“嗯？”任琬凝挑選的很認真，每一團都摸一摸看一看，是不是夠柔軟又保不保暖。唐意飒看她那架勢，就像是她在挑選——她想了想，發現自己選什麽都沒向她此時這樣認真過。

連目光都是柔和的。

任琬凝過了兩秒似乎才從柔軟的毛線團中回神過來，說：“好像是有吧，怎麽了？”

“哦，沒什麽。”唐意飒有點遺憾。

她其實是不介意為藝術獻身的，況且這還遠沒到獻身的程度。

可她是不介意，但她總不能去問孟陽嘉的女朋友，你介意把你男朋友借我一個月做我男朋友麽？一個月以後就還給你：）

她怕被當場揍死。

任琬凝卻像是回過味來，眨了眨眼睛，溫柔的杏眼裏情緒豐富的像是已經腦補出了十萬大字的內容。

唐意飒伸手來，比了個一上一下的手勢趕緊叫停，“禁止無關聯想，我就是問問。”

任琬凝眼中閃過了那麽一瞬間的失望，可随即又像是了然般的坦然。

或許是守着大學，而且附近便是居民胡同，這家店的生意非常好。

老板娘才送走兩位客人，又走到了她們這裏，雖然剛剛在招呼別人，但是眼也沒閑着，過來便笑臉相迎直奔主題，“要給男朋友織圍巾？”

唐意飒一邊想着拉着孟陽嘉談個戀愛培養下感情這路行不通了，還能怎麽辦。一邊又順耳聽了老板娘這句話。

她就有點不滿意了，雖然任琬凝站在了黑灰粽深色系的毛線團前，那怎麽就非得是給男人用呢。這不妥妥刻板印象嘛，她就很喜歡棕色圍巾啊，和黑色羊羔絨大衣一起，就是最經典的伯恩山配色，多酷。

老板娘你這樣很容易做不好生意的你知道麽？

再說，任琬凝看着這麽乖，哪裏是像會談戀愛的。

誰知下一秒，她就聽任琬凝支支吾吾的說：“不、不是男朋友。”

眼神慌亂，臉還紅到不行。

？？？

老板娘見她的反應頓時了然，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小姑娘臉皮薄得很，只是又問她皮膚是白還是黑，暖冷調還是冷色調。

只是這個問題任琬凝回答的都不好意思到不行。

簡直是少女心事顯露無疑，唐意飒看的一愣愣的。

老板娘又說：“白好啊，什麽顏色都能用，要不要試試紅色，亮眼又喜慶。”

但任琬凝想了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選擇了碳灰色。

他性子沉靜，不喜歡這樣紮眼的顏色。

等買完出來後，唐意飒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看着提着一包毛線團滿眼欣喜溫柔的任琬凝瞬間又升起了小姐妹背着自己有小秘密的不爽感，“你要送給誰啊？”

“你不是認識的飒飒。”像是說到這個話題，和這個人有關，任琬凝都會害羞到連呼吸都變得輕如一團小蒲公英，一吹便能散了。

但她看着唐意飒一臉“你完了你對我有小秘密了”“你竟然還有我未解鎖的親密人物”“你再也不是我唐意飒承認的姐妹了”“你最好對我坦白從寬”的表情，她輕輕的拉了拉唐意飒的衣袖，“你別生氣啊飒飒。”

唐意飒看着軟乎乎的人，故意“哼”了聲不買賬，同時給了她一個“你現在說還來得及”的眼神。

“是、是我小時候，住我家附近的一個哥哥。”她眼神飄忽的不像話，聲音也變得嗫喏支吾。

普通哥哥能值得你親自織圍巾送禮物，還變成這個樣子？唐意飒敏銳的捕捉到，不肯放過她，“你喜歡他？”

這句話像是把人燙到了一樣，任琬凝的瞳孔驟然一顫。

這樣的反應，便是最好的回答。

好家夥，唐意飒震驚了，合着你們都悄悄戀愛搞感情打開感情戲的竅，只有她一個人不懂是吧。

她看着她眨啊眨慌亂的軟眸，忽然福至心靈般更加驚訝道：“他還不知道？”

這下，任琬凝徹底垂下了眼睑，輕摳着毛線團的袋子不說話，可難過的情緒已經籠罩全身，不用眼睛也能傳遞出來。

“你喜歡他就告訴他啊，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唐意飒忍不住說。

任琬凝目光變得很悠遠沉寂，像是看透一切不再抱有希冀的空茫，“可我告訴他以後，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怎麽辦？”

唐意飒很不懂這樣的邏輯，她向來想要什麽便去争取，試過，不行，便潇灑撤退。

她有點怒其不争，“你很缺這一個朋友麽？”

任琬凝搖了搖頭，“不是很缺他這個朋友，而是如果我們連朋友的關系都不是，那我和他連最後一絲關聯都沒有了。我不是怕失去他這個朋友，我是怕失去他。”

她說着說着，一雙柔美的杏目水霧朦胧，連眼尾都變得有些泛紅。

這樣強烈的真摯的情緒，是唐意飒怎麽深挖都難以抓到的細節。她很難想象，為一個男人哭到底是什麽樣的情緒。

“喂。”她輕拍了拍任琬凝的肩，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安慰。

但好在任琬凝自我調節能力相當的好，又或許是已經這樣失去過他無數次，已經習慣，只輕吸了口氣，便恢複了正常，甚至還有些好奇的轉頭問她，“飒飒，你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人麽？連喜歡都沒有？”

唐意飒眸色微頓。

任琬凝便又自顧自的道：“也對，你這樣優秀耀眼，應該沒有人可以讓你心動，沒有人配得上你。”

唐意飒挑眉，帶着幾分打趣的故意問：“你的那個‘哥哥’也不配麽？”

“……”任琬凝被問的有些說不出話來，臉上的顏色更為消下去過。

“那他也不怎麽樣，”唐意飒故意這樣說，不想看她難過，“要不你別喜歡他了。”

說起這個人來，任琬凝連眼睛都是亮的，“他很優秀，但感覺還是接不住你。但對于我來說，已經是可望不可即了。”

唐意飒擰眉，不喜歡她這樣說，“你也很優秀！自信點。”

她的聲音都像是充滿了生命力，肆意蓬勃的給人帶去力量。任琬凝看着她，心想，要是有飒飒十分之一的勇敢，或許她就敢開口去訴說這份感情了。

唐意飒看着面前滿是情思的人，忍不住拜師詢問，“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感覺？”

“那是一個……很複雜的感覺，想到他時會很開心，像是整個一顆心都被填滿了。可是有時想到他，又會很難過，難過到連呼吸都像是停止了。”任琬凝輕吸了口氣，又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要怎麽形容，但是如果有一天那個人出現，你一定會感受的到的飒飒。你的眼睛、心髒，身體的每個細胞都會提醒着你，和你訴說着對他的渴望。”

唐意飒聽得眉頭緊鎖，這也太抽象了。這要讓她怎麽演？

可任琬凝接下來的話，卻讓她聽得不由愣住，連呼吸都變得謹慎。

“你的視線會不受控制的追尋着他，和他靠近、或者緊緊只是想到他，就會心跳的好厲害好厲害，可即使是這樣，你還是忍不住靠近他，想要擁抱他。”

像是有什麽危險的東西即将破土，帶來土崩瓦解的力量，唐意飒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的攥緊，指甲掐進了肉裏，她都毫無察覺。

“你會不受控制、不分時間的地點的想起他，他會占據你的全部思緒。會想他想的聽不到別人在說話，忘記自己所處的環境，你會想他想到心慌——”

“——！”

唐意飒猛地擡起眸，清澈水潤的眸子裏是巨大的震動。

任琬凝之後在說什麽她都沒有聽到，只知道這句話，像是驚天一記重錘，帶着勢如破竹的架勢錘進了她的腦子裏，不停的在她腦海中回響着。

清晰的振聾發聩。

唐意飒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忘記了呼吸，如果不是喉嚨幹澀到讓她下意識地做着吞咽的動作，她整個人都如靜止了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任琬凝的聲音由遠及近由模糊變得清晰，“飒飒，飒飒？你電話。”

她才回過神來，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任琬凝看她不對，半攥半扶住她的胳膊，有些擔心的問：“你怎麽了？”

唐意飒看了她眼搖了搖頭，而後拿出手機。

任琬凝竟罕見的在她眼中看到了慌張。

她垂眸，在看到手機上的備注時，手指不自覺一顫。

任琬凝不由得擡眸看過去，奇怪的問：“飒飒，你哥哥的電話，你怎麽不接啊？”

唐意飒的呼吸都在發緊，變得急促。她本想就放任它這樣響下去，但或許是因為太冷手有些抖的不聽使喚，還是不小心接通。

半拖着調子地低沉男音裹着呼嘯的風從耳邊響起，強勁的北風似乎也變得柔和了幾分。

“飒飒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貼心，還知道給我織條圍巾了，真是沒白疼你。”

曾經被她嗤之以鼻的心靈感應就像是耀武揚威的打她臉般，讓她逃無可逃。

她擡起頭，隔着裹着大衣低着頭行色匆忙的人群，那個本應該在酒宴裏的人站在華燈初上的朦胧光暈裏，明明那麽遠的距離，她卻似乎還是看到他漫不經心的輕扯了下唇角。

而後。

唐意飒聽到自己一下，一下，似是打鼓般再也抑制不住，也無法抑制的心跳聲。

叫嚣般的，像是快要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