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這裏絕不是終點”

第十二話 “這裏絕不是終點”

從辦公室出來,腳步聲清脆地回響在三重機構的走廊上。起初以相較平時略快的步速走路前行,還不夠。加快腳步,到最後幾乎半是在小跑,心髒以驚人的高速惶惶地泵着血液——

如今在蓋布瑞爾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一種接近于惡魔的猜想,或者說,直覺。

有什麽地方不對勁,自從與馬奇馬奇和宋平中兩人發現火星計劃相關事宜以來他一直有這種感覺。而就在兩分鐘前,一瞬間的仿佛驚雷般的靈感,令纏繞在他這個問題之上的烏雲一下子散開了,答案近在眼前,朗朗乾坤。

一旦有了答案,接下來應該前往什麽地方就十分明了。

蓋布瑞爾正趕往位于機構內的對德米德蒙戰略部。

——自己在做有違父親意志、違背過去與父親之間的約定、甚至有違自己至今行事風格的一件事。比直覺更感性,勢如洪流——強烈的沖動如今正驅使着他。

假如自己的直覺再次被證明是正确的,那麽,自己現在做的事是正義的嗎?

是否存在“所有人的正義”——這種毫無争議的、具有無可置疑正确性的、狡猾的東西?不清楚!就連這概念也模糊得不得了!

已經盡可能思考過了,可還是一無所知;盡管一無所知,然而除了前進以外再無去處——

只能這麽做,以求不為現在的不作為而後悔。

蓋布瑞爾于五分鐘後到達戰略部。這裏現在忙作一團,所有人——穿着制服的戰略部的員工——都好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緊張,氣氛快亂了套,秩序在将近崩斷的弦上艱難運作。直覺告訴蓋布瑞爾這當中有問題,恐怕戰場上有什麽預料之外的狀況發生。可這些都不重要。對蓋布瑞爾來說,此刻沒有什麽比他接下來要做的這件事重要。他就近抓住一個人問:“戰略部的部長在哪裏?我有事要找他。”驚訝在那人臉上僅僅存在了一瞬間,接着迅速轉變為不耐煩與厭惡,什麽也沒說,立刻打算甩掉他——于是他将問話聲提高,近乎呵斥:

“我是蓋布瑞爾·林奇,前機神駕駛員貝裏斯林奇的兒子,有要事找戰略部部長。福斯特先生現在在哪裏?”

父親的名字實在太過好用——這一點就連蓋布瑞爾自己也不得不承認。話音剛落,那人立刻變了臉色,伸手指向路盡頭的控制室。

如蜻蜓點水般飛快道了個謝。而後,蓋布瑞爾轉身朝那方向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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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麽?這個問題的答案堅白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可這不合常理。為什麽它會在這裏?不清楚,想不明白——可它的确正朝這裏過來,拖着仿佛極光一般的尾部……!!

前來拜谒的是……具有追蹤能力的高通量導彈。

這東西相當危險,一旦射出便絕不可能擊偏,威力則與射出前的充能時間成正相關。幾年前第一次見到這東西時堅白險些栽在它手上,幸而當時那枚導彈的蓄能時間不足,僅僅炸穿了機神的一只手臂——可這次不同!如今眼前這枚,一眼看見心頭便立刻警鈴大作——堅白自己是沒辦法防下的。緊接着,從這場戰鬥開始便困擾他的不協調感的來源也得以解明:德米德蒙之所以一改平日兇險猛烈的攻擊傾向,答案就在眼前——它們并未出全力,因為原本就不打算從近距離相搏中取勝。一旦這枚導彈發出,戰鬥便将結束——這是決定性的!

——然而,堅白緊接着注意到——它的目标似乎并非自己。導彈飛行的軌跡與機神赫爾墨斯的位置之間存在偏差,至于身處于軌跡盡頭的……

視線最終鎖定在整裝師駕駛的那架銀白色機神上。

不幸中的萬幸,堅白下意識松了口氣。敵人選中的偏偏是這架——

雅典娜,烏拉諾斯機構最後的傑作,搭載最堅固的瞬間防禦系統的機神。與追求機動性而舍棄了一定戰鬥能力的赫爾墨斯相比,這架機神顯然要更結實堅固。如果是它的話……說不定可以防住。

“……不,不行!盾的話,剛才已經使用過了!就算張開也無法發揮最佳效力……!”

通話同時兩人正各自與德米德蒙作戰。眼前的狀況已經不給人反應機會,導彈的威脅卻仍在迫近。

“能防到什麽程度?”

那頭旋即将機體目前參數、被稱為“埃癸斯之盾”的瞬間防禦系統設置等文件傳過來。全部交由八百萬神進行計算,再與導彈預估動量、爆炸當量進行比對——得出結論,受損是必然結果,就算及時展開防禦系統也無法抗住全部傷害。

而在這危急關頭,一個尖銳的聲音卻仍在堅白心頭嚎叫:

——為什麽?

使用這導彈的德米德蒙不是早已經被擊敗了嗎?完成這項偉業的正是自己,那時的記憶至今仍清晰存留在腦中!

那麽,如今自己所看到的又是什麽?難道是幽靈嗎?

在他思索的這瞬間,導彈卻仿佛受到第二股推力一般大幅提升了速度,瞬間将距離縮近。從機神赫爾墨斯身邊經過時,堅白幾乎是本能地做出一個動作:他拿機神的手掌在導彈的側面刮過,好比人伸手進流動的河水中,高速飛行的導彈是那湍急的流水——兩者之間的摩擦産生驚人的放熱。

機神手部的材料損耗,以換來導彈動量的降低——這是堅白體內的八百萬神所給出的最優解。否則……

導彈在發射前顯然校準了機神雅典娜的要害。一旦沒能完全防下,出現損傷,情況可能相當危險。相較之下,一只手的代價甚至不能算損失。更何況眼下的情況對堅白來說其實似曾相識:以最小的損失化解殺招,緊接着給予敵人迎頭痛擊——早在幾年前他便用過類似的戰術。

與此同時,機神雅典娜靠近胸口附近的構塊表面亮起白光——八百萬納米機械正迅速緊密縮聚在一起,形成無比堅固的殼層。

下一個瞬間,導彈不偏不倚擊中了殼層中央的位置,巨大的沖擊使得機神劇烈震顫。導彈仍在推進。彈頭已被擠壓變形,原本堅硬的金屬如今像被劈開的樹皮似的往周圍卷曲……仍在向前推進!與這股力度持續對抗,泛光的機神雅典娜的表面,原本強攻不破的盾的光耀如今卻漸漸黯淡——

導彈的動力先耗盡,亦或是将盾聚集的能量先耗盡。

這場勝負究竟如何?

身處于赫爾墨斯之上的堅白沒能看清那個瞬間。兩者似乎打成平手,那塊盾牌消失的同時,促使導彈前進的動力也完全卸掉了。

平手,看似如此。

——但對于作為矛的一方而言,倘若沒能對目标造成損傷,就是徹頭徹尾的失敗。

機神雅典娜停止了震顫。那枚導彈的模樣如今則像是燒得只剩一點的煙頭——它作為武器的效能業已消耗殆盡。

以上種種,實際僅僅發生在同那兩名德米德蒙交戰的間隙,極短的一瞬。随後又馬不停蹄投入到纏鬥過程中。

——不,不對。

當務之急是先解決掉那個麻煩的家夥——那在遠處埋伏着,恐怕正積蓄力量打算射出下一枚導彈的德米德蒙。

這是自堅白第一次乘上機神以來遭遇過的最糟糕的狀況,糟糕到他根本不願意去細想——一直以來面對的德米德蒙多是一只,一年前這個數目增到了二,幸而當時有阿斯特相助。而現在,這個數字來到了……三。

這意味着什麽?——不,他察覺到背後所包含的某種絕望的前景。無論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麽,現在應該做的事都不會變。堅白通過方才導彈的飛行軌跡讀出敵人的所在方位,在一塊碎星的後面,他接着便要駕駛機神飛往那個地方。

忽然間,他感到一股能被稱作“不祥”的怪異感。

——手部的狀況很糟糕。

并非是作為人類的自己的小臂——那東西早在不知道多久以前就沒法用了——是機神的手臂。

它不能忠實的執行指令,時不時表現為不受控的抽搐。很快地,這股抽搐蔓延向上,由機神的小臂構造蔓延到大臂,緊接着又到脖頸。症狀程度也愈發嚴重——抽搐産生的部位,堅硬的合金材料外殼猶如患水痘的皮膚一般接連膨脹出鼓包。

與機神一體的堅白此刻感覺不到腎上腺素引發的種種不适,他的感覺幾乎完全來自于理性——狀況不妙。這是客觀現實。

——直到異常蔓延至機神的中段。這裏有駕駛員所處的駕駛艙。

被重重裝甲所保護的這塊核心區,此刻竟如同身處于地震中的房屋一般搖動不停。

————

地下十層,機神收容庫。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還會再進入這裏——蓋布瑞爾心跳快得如同戰前的擂鼓一般。

也許是因為運動比較劇烈——不錯,他确實是跟在戰略部部長金恩身後跑着來的。可原因顯然不止于此。他計較事情過去後父親的反應,對身體可能将遭受的影響感到恐懼——它們共同形成驅使他後退的聲音。

可他仍站在這裏。

盡管嘲笑我傻吧!違背與父親的約定,連可怕的副作用也視而不見了——可我就是想這麽做!

金恩·福斯特此刻步履匆匆。進行身份驗證的時候,他的手臂同時顫抖個不停。

“——你父親恐怕會怒不可遏。可現在是非常時期,他會理解的。”

當蓋布瑞爾提出要駕駛機神時,這個人幾乎沒有做任何思索便答應下來。蓋布瑞爾不清楚地外當前的狀況——也許正處于焦灼。

“——在那裏。”

中年人手指向收容庫中的一處。經過鋼築的棧橋便可到達,那裏正靜立着具有鮮紅外殼的巨大安致。

紅色……或許是血脈的顏色。過去父親曾駕駛過的這架機神,如今好像沿着血脈順流至自己掌中,并且他确信自己已有覺悟。

精神上已經做足準備,身體卻不停使喚。對于副作用的身體記憶如此強烈,以至于光是站在這裏就緊張得快吐出來了。

“你之前用過的頭罩……裏面弄髒了,有血。但我們的人已經給清幹淨了。……第一次坐上去會尤其不适,通常是這樣,之後再乘上時身體多少能适應一些——就是說,應該不會像上次那麽難受了。”

他說話的方式有種持續來回拉扯的感覺,好像心裏也有幾股力在糾纏。

“了解。”

簡短地回應一句後,蓋布瑞爾迅速登上名為阿瑞斯的機神。

——深呼吸。

阖上雙眼,将腦海中蕪雜的情緒清空,讓心靈歸于平靜。

靈魂——教師馬奇馬奇的話又似有似無地浮出。記得他曾說,控制機神運動的是其中流動的液态金屬利歐提姆的骨架,而使利歐提姆産生變化的是人的靈魂。

化為機神嗎?——聽上去真不可思議。

——現在就到你那裏去。蓋布瑞爾沉默而堅定地想道。随後,他按下了機神的啓動按鈕。

茫茫不見物,不可思考,好像什麽聲音都沒有的空間,時間。

就好像肌肉酸痛的人想要抓握住什麽東西,蓋布瑞爾極力不讓自己的意識渙散。茫茫不見物的空間,這時就像是通過了三棱鏡,從白光中一下子分出無數不可思議的色彩。他仿佛是在一條充滿輝光的隧道中前行,伴随着夢境般的恍惚。

恍惚過後,實在的現實出現在他眼前——這裏是機神收容庫的內部。俯頭看見金恩,他似乎變得特別小。緊接着蓋布瑞爾意識到變化的其實是自己——經由利歐提姆合金,他的意識正在這數十米高的巨大機械中震蕩着。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他好像成了某種更高位的東西,同時驅動着大與小,肉與鐵的兩具身體。人體的、激素驅動的感覺被稀釋掉了——他清楚感覺到此刻坐在駕駛艙內的自己正在咯血,但不适感極其輕微。

“準備好了嗎。”

“心理上。”蓋布瑞爾回答。聲音居然是——理所應當是——從擴音器裏出來的,讓他有些驚訝,“至于身體上,我恐怕還得再适應。”

狀況比上次其實已經好太多,但開局摔倒、卡在收容庫鋼筋裏動彈不得的記憶仍令蓋布瑞爾心有餘悸。這次做任何動作都做很小心。

此外,同時驅動兩具身體也是頗有難度的事情。涉及到攻擊之類的操作按鈕都在駕駛艙內,□□的自己就像是一個閥門,任何重大決策最終還得由他來定奪。

不斷告誡自己:冷靜,冷靜……

他試着驅動這具身體。

緩慢地,在嘗試移動的過程中将不協調感漸漸敉平。适量的緊張情緒是助于發揮的良劑,再加之異于平時的專注力——驅動機神也并非難事。更何況蓋布瑞爾在駕駛技術上本就是遠超同輩的人才。

——從不适到基本适應僅僅用了兩三分鐘。

再三确定能自如驅動這具不尋常的身體後,蓋布瑞爾的聲音從機神阿瑞斯的擴音器中傳出:現在可以了。

巨大的拖拽聲。通往地面的重重大門正接連打開,蓋布瑞爾正要轉身過去。

“等等。”

金恩·福斯特叫住他,神情說不出的凝重。

“還有什麽事?”

“務必要小心。相比于殲滅敵人,保障機體的完整性更優先。”

“完整性是指……”

“機神的合金外表殼下面有一層空腔,裏面充滿含有大量納米機械的流體,我們稱之為‘八百萬神’——一旦損耗就很難獲得補充。表殼破損無所謂,盡量別讓攻擊傷到這層。”

“明白了。”

“還有……”

有一瞬間,金恩的眼神似乎發生了變化,變得有些飄忽。蓋布瑞爾确信自己沒有看錯。

“這是最後的忠告:德米德蒙——第一次見到那些家夥時你或許會驚訝,但他們的确就是我們的敵人。別讓一時情緒給左右了判斷。”

“——蓋布瑞爾·林奇,等你凱旋而歸。”

于是機神阿瑞斯點頭。随後,他向着下一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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