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過熟的孩子們
第二十一話 過熟的孩子們
“不要緊吧?”
剛一問出,這頭敵人便瞅準空隙壓着劍刃猛沖過來——迅速拿斧面作盾抵擋。蒼蠅似的糾纏不休!蓋布瑞爾又開始焦躁了。
“不,我沒事!”
聲音傳過來。果然連她也焦躁了,冷靜的聲音裏壓抑着騷亂的情緒,是為頹勢感到焦躁嗎?可聽上去似乎又夾雜着痛苦。
這頭卻也是刀光劍影,他什麽都幫不上。
再次揮出巨斧。果然又被接下了,啊啊……
為能夠以最擅長的方式攻擊而拉開距離。移動的同時他告誡自己:別再想關于她的事,蓋布瑞爾!先處理好自己這邊……
但是不行。
并不是那麽容易壓制下去的。繼而遭到報複性的反彈:圍繞這女人的話題再蛛網般布向四周。
令他如此苦惱的是愛嗎?
“愛”是……呃,是什麽呢?
一想到這問題他馬上又想笑了:他居然會對此産生疑問——在這裏!在和同伴一起不得不與人相殺的時刻!
橫向再揮出巨斧,它“喀喀”地如昆蟲折疊足部那般自然地轉變為了柄劍。将那死死攥在手中。
接着又诘問自己:這也可以是愛嗎?他迷戀着一個怪胎,一個可能連人也不是的家夥。……說到底愛是什麽?人好像會将能想到一切美好的彙編到“愛”的範疇中去。
可世界本身就是模糊的。想要下定義,将某個模糊的東西和具體文字概念固定到一起,勢必會擦除掉差異化的部分。結果傷害也成了愛了,所有“因為我愛你,所以才……”——這在蓋布瑞爾看來就是模糊處理的弊端。喜悅、憤怒的情緒都是簡單易懂、似乎對不同的人只有程度上的差別,但所謂愛的表現在不同人身上可能相差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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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蓋布瑞爾會覺得,正是因為自己在這方面過于鑽牛角尖,才至今未曾與人有過類似關系。
——這感情是如此叫人苦悶。他似乎終于模模糊糊意識到了,因為确實是前所未有的不可捉摸的體驗。模糊的氛圍也很像,不是某種具體的情感,像好幾味調味料複雜地交織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議的。在它的驅使下,原本刻在人本能之中的趨利避害機制也會被抛到腦後。
于是他追逐着阿斯特的背影。
受那不如自己結實卻坦蕩蕩往前邁步的背影所驅使,蓋布瑞爾模模糊糊地站起來,追逐着,并在追逐的過程中冥冥意識到一件事:他到達不了通常意義上愛所最終導向的地方了,不會有回音的——他卻不想停下來。
愛是模糊的因人而異。好吧,可總該回答最初的那個問題的:愛是什麽?或者可以更進一步——對于自己而言,愛是什麽?愛帶來什麽?
答案立刻浮現而出:變化。
它就像無法預測的紊流,使人做出超越常識的行為。沖動,突躍,突變,倘若沒有這種沖動,蓋布瑞爾或許不會這麽再次乘上機神——副作用足以令他望而卻步。從這個角度來說,愛與靈感的本質或許極為相似。是催化劑,将邏輯和循規蹈矩的發展破掉的東西。然而之後會從中誕生出世界也未可知。從他的心中,開辟出新的一片天地……
——突然,蓋布瑞爾似乎感應到了什麽。
他的感官在與機神相連後被原本就強化了數倍,能感知到人所無法察覺的微末。似乎直覺也強化了,那靈敏而時常應驗的有效的直覺——如今正警覺地叫嚣着。
像蜂的尾刺,有什麽正要往這裏來。除了那曾使機神廢棄掉的猛烈的一箭外,蓋布瑞爾想不到別的東西。
但是,在哪裏?
心中出現這個問題。而後,仿佛被牽引着一般——他猛地轉頭看向了某個方向。
————
——好痛!
痛苦的源頭似乎是頭腦。意識正逐漸模糊但又好痛,連帶着身體都快動不了。
“阿斯特!”
仿佛帶着焦躁的是機神的聲音。緊接着撞擊:阿斯特沒能及時操作,導致機神幾乎是硬接下了敵人的一擊。
“……抱歉!”阿斯特掙紮着坐直身體。劇痛依然糾纏着:“我馬上進入深潛模式……”
“別那麽做!你忘了嗎?——之前你這麽做後暈倒了整整一個月!”
“但沒有別的辦法了!”
為什麽呢?眼睛也進了什麽東西似的睜不開,好痛。一直在流淚。不适的間隙下一擊又過來,靠着延遲性的防禦與雅典娜自身的優異防禦力扛下來。盡管如此,長時間被動受擊仍不是長久之計。
“……我知道了,我把更多權限讓給你……!”
“戰略部的人會允許這樣大幅度的改變嗎?你已經将相當多操作交由我來自主了——”
“只剩下這個方法……!”
言語間,阿斯特飛快地從背後的暗格內掏出整裝設備普羅米修斯來。疼痛仍持續着,讓她無法冷靜處事。
她将普羅米修斯與機神連接,斷斷續續敲着字。
疼痛難忍,心情也糟起來——前所未有!
——又被擊中了。
怎麽回事?機神的狀态也遠遠不如平時,為什麽?
受沖擊的機神載着阿斯特退往地球的方向。首先靠近她曾作業的地方:那布置着防禦裝置的平臺。
不能讓德米德蒙破壞這裏!——沒有過多思考,從機神背上艙裏接連射擊出數枚導彈襲向敵方。
這時,阿斯特無意間看了眼身下。
那是近地防衛圈的銀白表面。往日會有整裝師在上面工作,如今卻見不到人——應該是受德米德蒙襲擊的影響撤回地面了吧。
可再一細看——不,似乎有人正上來……!!連接地面與此地的軌道電梯居然顯示正在運作——在這種時候?會是誰?
“母,母親……”
明明誰也沒有看見,阿斯特卻僵硬着表情,呆呆念出這個名字。
機神忽然高聲道:“別分神,阿斯特——!”于是她猛地将注意力重新轉向眼前的戰場。
一枚亮星正飛快地接近這裏。飛馳的美麗的星星,那是……曾将機神赫爾墨斯毀壞掉的終極之箭。
然而此刻她避無可避。狀态不佳,機神自身又在整裝調整的過程中暫時被削弱。沒辦法,只能硬接下來——
不閃躲了,阿斯特緊閉雙眼準備迎接即将到來的沖擊。
而就在這時。
“阿斯特!!”
在機神的呼聲中又撐開雙眼。她驚呆了:赤紅的巨大身影橫斷于箭矢飛來的路徑上,光矢在那身影背後爆裂,散射開,化為無形。
而後,龐大的身軀再度發生令人不安的顫抖——大量破壞性八百萬神的流入正在侵蝕那具機械軀體。
一刻也沒有遲疑,阿斯特立刻驅着機神雅典娜往那裏奔去。
“帕拉斯!”
“了解!”
已經不需要再言語,默契填補了中間的空缺。機神的掌部迅速出現大面積發光,像被加熱過,繼而将那面發光的掌心緊貼在紅色機神也已被侵蝕的受擊面。
溫和的光芒自那裏向四周發散。那時阿斯特這些天以來的研究成果——經調整後的納米機械。
她研讀了赫爾墨斯內部受污染的納米機械程式,并逆向加以破解,以此制得能稱之為解毒程序的納米機械。一經投入後,污染區便極快地重新轉變回正常的納米機械。
赤紅的機神阿瑞斯終于又能自如活動了。
誰知,裏面名為蓋布瑞爾的駕駛員開口第一句話竟是:“太好了,你沒事——”
這話一下子将她打懵了。此次作戰上機後狀态就一直挺糟糕的,使她暫時忘記了直到出擊前都煩擾着她的問題。如今這問題再度出現了:這人喜歡她啊!聽他剛才話裏的意思,甚至不知道她有應付破壞性納米機械的手段就擋了上去,換言之是帶着會死的覺悟的——這是何等糟糕……欠下了何等人情!
這感覺真糟啊。阿斯特完全混亂了,不加思索便脫口而出道:“你——蓋布瑞爾·林奇,請不要做到這個地步!……我不可能回應你,要是抱着像讓我有所回應的心态做到這種地步只會讓你受傷,令我愧疚——”
而後,卻聽那頭以更強硬堅定的聲音回擊:“你這人,別自作多情了!自以為中心!我——完全是為了我自己才喜歡你的!”
……什麽呀?那理直氣壯的樣子!
蓋布瑞爾說的是什麽意思呀?沒明白!人類果然很費解,但也正是這費解的地方叫人覺得有趣。
“是嗎?那、那——那就随你喜歡吧!”
只聽那頭傳來一聲嘆氣。其中不摻雜負面情緒,舒暢,輕松,就好像他終于做成了什麽事。
短暫的寒暄就此告一段落。蓋布瑞爾又一次向着他的對手的方向前進,離去的身形通透又潇灑。
————
此時此刻,地面。
通往軌道電梯底部的房間中,有人正大喘粗氣。
那聲音是斷續的,似乎稍一猛力就會劇痛。但地面看不見人。聲音像從下方傳來的,間雜水聲,是有血在滴落。馬奇馬奇·桑切茲。
——他還活着。
連他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他居然還活着。剛才确實被槍擊中了。似乎并沒有打到要害,不過疼痛是實打實的,也在流血。
在他失去意識前發生了什麽?
在與宋平中彙合的途中,馬奇馬奇碰上了最糟糕的結果:他預料之外地遇到伊迪亞·拉姆斯,走錯了往後的每一步。再來受到槍擊,糟糕透頂。
他那時太憤怒了,甚至忘記伊迪亞身上可能有槍支——明明母親就是栽在這玩意兒上的!
在這之後呢?從鐵框架間掉下去了,落在現在所處的這個平臺。頭先撞到,一下子暈過去。他确定是頭,現在還有些暈呢。
忽然間,馬奇馬奇隐約聽見有聲音。
那是腳步聲。他生怕這是伊迪亞折返回來而忍痛屏息。
……不。似乎不對。他在疼痛之中思考:無論是步速,還是鞋底的材質,與伊迪亞·拉姆斯的腳步聲其實都相去甚遠。
會是誰呢?沒等馬奇馬奇繼續思考,答案已經大大方方擺在他面前了:“馬老師!”
——是宋平中。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機械四壁中回蕩,顯得聲響巨大、嘹亮。
馬奇馬奇反應過來:或許是聽到了槍聲?畢竟消音器也不能完全消除射擊的聲音。又或者是太久沒等到自己,心生疑惑,便沿着發給他的路線圖找回來了?
——似乎都有可能。眼下詳細追究其中對錯沒有意義,仍聽到血在滴落。
當務之急是讓宋平中發現自己。可他的位置太微妙了,又不在地面上,看不見。
——那就用聲音。他知道這會很痛苦,說話會疼,更別說大喊——那需要腹部的肌群也跟着配合。只是眼下确實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馬奇馬奇緊閉雙眼,咧開嘴,頂着傷口處撕心裂肺的疼痛發出一聲“啊”的大叫。這一下幾乎令他昏厥。
好在這一切并非徒勞,急促的腳步聲開始往這裏靠近。
暈眩感愈加變得強烈。
而後,頂上模模糊糊現出宋平中背光的臉。他的聲音和平時相比有些慌張,但聽他的語氣,自己此刻看上去或許還不是太凄慘。
“哇……!馬老師!——你怎麽了馬老師?”
這個沒禮貌的家夥終于說話加上敬語了。他用僅存的一絲理智思索道。
……但這不對啊,我又不姓馬,是“馬奇馬奇(Makemake)”。
……也不對。明明是我自己的名字,怎麽連我都弄混了?馬奇馬奇是名,我的姓氏是“桑切茲”……
在宋平中呼叫急救的聲音裏,馬奇馬奇再度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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