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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酒店餐廳,傅修時端着握着酒杯聽合作商說話,他臉上沒什麽表情,顯得很冷漠。

“所以傅總你看,我覺得蕭堅還是蠻适合這個角色的嘛。”

說話的人是個房地産老板。

傅修時最近投資了一部電影,風聲一起,有意向的就都來聯系他了。

聞言,傅修時沒說話,只是和對方碰了下杯,把杯子中的酒一飲而盡。

坐在他左手邊的蕭堅連忙給他倒酒,半邊身體幾乎都靠在傅修時身上,顯得很親密。

但傅修時一點動作都沒有。

房地産老板笑着道:“哎呀小蕭真懂事。”

他們這一圈人,都是習慣了這種場面的,聽了這話也沒什麽反應,蕭堅也笑得很腼腆地應了下來這番誇獎,還給傅修時夾了菜。

傅修時沒動筷子,從飯局到現在他一口都沒吃過,光喝了酒。

他低頭瞥了眼自己的餐盤,莫名想起了江嶼。

江嶼吃東西很挑食,嬌生慣養的小少爺,這個不吃那個不吃,瘦得腰能直接被一條手臂圈住。

想到這兒,傅修時皺了下眉,意識到自己在工作中走神了,他放下酒杯,語氣很淡地開口:“我覺得不太合适。”

蕭堅給他夾菜的動作就那麽頓在那兒,房地産老板臉上的笑也頓住了片刻。

他們很少和傅修時打交道,只知道他話少,做事認真負責,但真沒想過會這樣當衆拆人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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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傅修時顯然不在意,他只是說他該說的,“他演技不行,外形不符。”

短短幾個字,把蕭堅打得無地自容,臉都紅了一大片。

房地産老板受到了驚吓,啊了聲好幾聲,縱橫酒桌那麽久,他第一次遇上拒絕得這麽不留情面的,他也就是受蕭堅所托說上那麽幾句,真被否決了,他也沒什麽辦法。

只不過傅修時這種性格在生意場上定然要吃虧。

好在有人打圓場,又提起了別的娛樂八卦,蕭堅也很快調整過來,繼續給傅修時倒酒夾菜。

到最後,一堆人喝得東倒西歪,胡言亂語,傅修時酒量好,依然還是方才那副神情,看了眼時間,喊了程遠進來把人都給安排妥當。

一進包廂,程遠就看見了貼在傅修時身邊的蕭堅。

他對蕭堅有印象,不止是因為剛才江嶼給他打電話說的新聞的事兒,事實上,前幾個月蕭堅就和傅修時見過面,還是在酒店房間裏。

程遠第一次處理這種事,也不知道蕭堅怎麽進的房間,那天傅修時本來打算在酒店過夜,最後還是回了江嶼那兒。

安排好其他人,程遠皺了皺眉站到傅修時左側,正好把蕭堅隔開。

喝了太多酒,傅修時也有些頭暈,他揉了下眉心看向程遠:“怎麽?”

程遠作為助理,自然了解傅修時為人,之前蕭堅進他房間他都能直接出來,自然也不會再和蕭堅有什麽關系,只不過,剛才他和蕭堅距離實在太過親密,幸虧江嶼見不着這場面,不然估計要出事。

但有些話也不是他這個助理能說的,程遠只道:“您現在要回去還是直接住這裏?”

傅修時說:“随意。”

随意的意思就是在這兒住。

程遠剛想提醒他江嶼剛才給他打電話的事兒,身後就傳來蕭堅醉意朦胧的聲音,蕭堅喊了一聲:“傅總。”

傅修時胃裏空落,眉頭皺得很緊。

傅修時沒說話,甚至看都沒看蕭堅一眼,倒是程遠幹笑着擋住蕭堅:“蕭先生,我想問一下關于新聞的事兒是您公司背後的意思還是……?”

別的不能說,但這種事兒,程遠還是能說的。

蕭堅還一臉無辜:“什麽新聞?”

“您和傅總的新聞,您知道,我們傅總沒有出現在這種新聞上的意向。”

傅修時确實不知道新聞的事,他今晚第一次看向蕭堅,眼神冷得讓蕭堅有些害怕,但還是裝得無辜:“我不知道這事兒,最近确實老有狗仔跟蹤我……”

他話還沒說完,傅修時就已經站了起來,“删了。”

程遠:“已經讓公關那邊處理了。”

“傅總……”蕭堅緊緊攥着手機,也跟着站起來,想要去扶傅修時,但還沒夠着,就被程遠給擋了下來。

越過程遠,蕭堅看向傅修時,“外面下雨了,傅總您能送我回去嗎?我經紀人臨時有事來不了。”

可惜傅修時壓根沒看他。

傅修時在看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有消息進來了。

為了防止有什麽工作電話打進來接不到,傅修時一向是把手機放在最近的地方。

不過并不是什麽工作電話,而是江嶼發的消息。

蕭堅離得近,恰好也瞥見了一眼。

之前他進傅修時房間的時候,看見過傅修時的手機屏保,是一張男人的自拍照。

他今天見江嶼覺得面熟,認了好久才想起來,原來傅修時那張屏保照片就是江嶼,他不知道傅修時和江嶼到底是什麽關系,但像傅修時這樣的人,能拿一個男人的照片當屏保,關系應當不一般。

不過現在傅修時的屏保已經換掉了。

蕭堅眯了眯眼睛,正想繼續裝得更可憐一些,傅修時就轉身和程遠離開,連拒絕的話都沒說一句。

回到酒店房間,忍着醉意處理完幾份文件,傅修時看了眼手機。

剛才在路上程遠旁敲側擊地說了幾句,說什麽江嶼應該很想他,還說,新聞的事是江嶼特意提醒的。

傅修時當時只是應了聲,他還有公事處理,一直在思考着公事,并沒在意程遠話裏別的意思。

新聞這種事,江嶼家裏開娛樂公司,從小見多了。

至于想他。

傅修時揉了揉眉心。

江嶼給他發的最後一條消息是:“我睡覺了哦,晚安。”

再往上,是江嶼對今天工作一天的吐槽,傅修時白天就看到了這些消息,只不過他不覺得這有什麽好吐槽的,這都是很常見的事情。

程遠給傅修時泡了杯咖啡送進來,傅修時盯着咖啡看了一會兒,視線落在江嶼白天發的那句他給別人泡了咖啡上面,片刻後,才給江嶼回了句:嗯。

-

公寓沙發上,江嶼睡得并不舒坦,他感覺自己好像睡着了又好像醒着,腦子裏很清晰地回放着一些以前的畫面。

江嶼認識傅修時的時候十七歲,第一次見傅修時是在校外的公交車站。

那天下了雨,江嶼逃課,本來準備回去睡覺,經過公交車站的時候,看見了一個男生的背影,那時候江嶼還不知道自己喜歡男人,只是覺得,那個男生的背影很好看。

好奇心驅使江嶼過去看了一眼。

就那麽一眼,江嶼就再也沒逃開過。

那個男生就是傅修時,那時候的傅修時五官還沒完全長開,只不過一樣冷漠,江嶼在他身邊站了好一會兒兩人都沒說上一句話,一直到公交車過來。

眼看着傅修時要上車,江嶼攏了攏自己被打濕的校服笑着問他:“同學,能不能把你的傘借我?”

後來想起這事兒,江嶼也很好奇,為什麽傅修時那個性格會樂意把傘給他。

也許是他當時被淋得渾身濕透了很可憐?

可傅修時不是那種很有同情心的人,更不可能是因為他長得好看,不然他怎麽能追傅修時追了五年才把人追到手。

想要打聽傅修時很簡單,江嶼人脈廣,四處問就問到了,傅修時就在他學校旁邊的重點高中,成績很好,就是人比較難接近,江嶼打聽到傅修時沒對象,沒女朋友,也沒有男朋友。

于是,江嶼拿着那把傘去找傅修時。

第二次見傅修時的時候,傅修時坐在教室的中排好學生的位置,坐得筆直,認認真真寫着卷子,不管是側臉還是正臉,江嶼都覺得這個人實在長在自己的審美上。

他在窗邊喊傅修時的名字,傅修時轉過來看他的時候,很驚訝,但也只是一瞬間。

傅修時應當是不記得他了,江嶼讓他出來他也不出來,江嶼也不樂意就那麽錯失一個好機會,又帶着傘走了。

那時候,那把傘就成了他去找傅修時的借口。

他開始頻繁地去找傅修時,雖然傅修時每次都不怎麽搭理他。

江嶼發現,傅修時應當是不喜歡自己喊他名字的,每次聽見自己喊他名字,他都會皺眉,于是江嶼也不喊了。

也許在傅修時這種性格的人看來,只有關系親密的人,才能那麽喊他。

所以在一起後,江嶼總喜歡連名帶姓地喊他傅修時。

那樣就好像他們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他在十七歲時候喜歡的人,和他是最親密的人,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手機提示音響起的時候,江嶼立馬驚醒過來,也許是心情煩悶,他出了點汗,有些不太舒服,但看見屏幕上跳出來的來自“傅修時”的消息的時候,他的心情依然是雀躍的。

然而點開之後,卻只有一個字。

“嗯。”

嗯什麽呢,他在回複自己的哪句話?

有那麽一瞬間,江嶼産生一種傅修時是不是根本不喜歡自己的念頭。

他不會看自己的消息,不會回複自己的消息。

但很快江嶼又清醒過來,傅修時那樣的人,如果不喜歡,就不會和他在一起了吧。

江嶼自嘲地笑了笑,打了幾個字,問他是不是已經回來了,想了想又删掉。

算了,程遠說傅修時在忙工作,那應該就是在忙工作。

睡了那麽一覺,江嶼已經想明白了,傅修時和蕭堅吃飯估計也是真的為了公事,如果真的有什麽別的關系,傅修時是不可能讓新聞出現那麽久的。

他撐着額頭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心髒。

直到現在回想起那時候第一次見傅修時的場面,他還是會心動。

只可惜,那把傘他還是還給了傅修時,他問傅修時傘去哪裏的時候,傅修時也只說不記得了。

不過這麽一來江嶼也沒了睡意,他給自己倒了杯水,想了想還是給傅修時回了一條:“睡醒了,好想你啊傅修時。”

喝完水沒一會兒,江嶼把冰箱整理了一下,他以前從來不幹這種活,家裏有阿姨,什麽都不需要他幹,但傅修時很喜歡空腹喝酒,大半夜回來外賣也沒了,總不能餓着,江嶼沒什麽廚藝,學也學不會,就學會了下面條。

基本上每次傅修時大半夜回來,他都會給傅修時煮面。

冰箱裏的面條是江嶼剛才點外賣的時候順手買的,他怕萬一傅修時回來沒東西吃。

剛關上冰箱門,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江嶼動作比腦子快,沒響第二聲就接了起來,不過聽見對面的聲音後,江嶼就洩了氣。

“你大半夜打什麽電話?”

電話是江嶼親哥江肅打的,江嶼沒什麽好氣。

“怎麽?我打擾你了?”江肅也不生氣,他對弟弟是溺愛的,溺愛到就算弟弟為了一個男人沒了自我都允許了。

江嶼有氣無力地嗯了聲。

“傅修時不在?”也不知道江肅是怎麽知道的。

江嶼:“工作呢,忙呢。”

江肅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要是受了什麽委屈就跟哥說,你得記着你背後還有江家。”

江嶼頓覺好笑:“我能受什麽委屈?我是那種受委屈的性子嗎?”

不是在傅修時面前的話,确實不是,但一遇到傅修時,江嶼就不是他自己了。

這種話江肅也不樂意直說,他怕惹得江嶼不高興,江嶼那顆心完全就是偏向傅修時的。

不過江嶼覺得奇怪:“你大半夜就是想說這些?有沒有病啊哥,你不睡覺我還要睡覺。”

江肅沉默了一會兒,“我覺得這種事兒你還是得知道,你自己去問問傅修時,看他怎麽說吧。”

“什麽事兒?”江嶼想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了,覺得江肅可能在說新聞的事情,不太在意地哦了聲,重新翻了下那條新聞。

只是原來那條新聞不見了,但又有了新的,配圖是傅修時和蕭堅一起站在房間門口。

走廊的風格和剛才照片上的酒店不是一家。

江嶼腦子突然被悶聲敲了一棒,鈍痛,連帶着心髒一起。

“阿嶼,還在不在聽?”江嶼突然沉默下來,江肅有點慌了。

好一會兒,江嶼說:“在,娛樂新聞而已,你不是見多了嗎,哥。”

就是房間門口的照片而已,照片上兩人都沒靠多近,根本看不出什麽,娛樂新聞總喜歡胡編亂造。

“我先挂了哥,我得睡了,明天還得爬起來。”江嶼說着,也沒等江肅回應就直接挂斷了電話。

安靜下來之後,江嶼才感覺自己可能是太小題大做了,怎麽心跳得這麽快,這麽不舒服。

他是信任傅修時的,只不過出于對傅修時的占有欲,看見這種捕風捉影的照片,總歸不舒服。

這麽自我安慰了一番,再去刷那條新聞,已經不見了。

江嶼呼吸一滞,還是沒忍住,給傅修時打了通電話。

等待的時間裏,江嶼心跳得越來越快,他知道自己不該胡思亂想,傅修時什麽樣的人,他喜歡傅修時那麽久,怎麽會不清楚。

但人的大腦很難受控制,心髒也很難受控制。

好在傅修時還是接了電話,聽見傅修時聲音的那一刻,江嶼的心跳比剛才還要快。

傅修時說:“怎麽了。”

很平淡的語氣。

每次都是這樣的,江嶼給傅修時打電話,傅修時每次都是這種語氣。

江嶼頓了頓,攥緊了手指,“傅修時。”

傅修時沒應。

江嶼笑了聲,放輕了聲音,“沒什麽就是剛睡醒,太想你了,你還在工作嗎?”

“沒有。”

“你準備睡了嗎?”

“嗯。”

很普通的對話,每次都是這樣的。

江嶼閉了閉眼,“你認識蕭堅嗎?”

和他預料的一樣,傅修時聲音一點起伏都沒有地問:“誰?”

江嶼緩緩松了口氣,傅修時是不會說謊的,他問是誰,那就表示不認識。

但江嶼那根緊繃的神經還是沒法放下來。

“沒有誰。”江嶼輕描淡寫,“就是看見了新聞。”

“嗯。”傅修時這一個嗯字,表示顯然他也知道這件事,但他并沒有要向江嶼解釋的意思。

江嶼一口氣憋着,不知道怎麽回事,那根弦實在是拉不下來了,他忍了好一會兒,傅修時也就跟着他一起沉默了好一會兒,好像他不說什麽話,傅修時就沒什麽話跟他說了。

不合時宜地,江嶼又冒出那個念頭。

傅修時喜歡他嗎?

江嶼的手有些發抖,但下一秒傅修時就開口,“沒什麽事就挂了。”

那一瞬間,江嶼感覺有什麽東西鋪天蓋地地席卷着他的心髒,像被見不到底的深水沉沒了一般,溺得他沒辦法呼吸,他緊緊握着手機,聲音都有些抖地問:“你今天不是回來了嗎?為什麽沒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和別人在一起?”

傅修時估計是被他這番問話問得愣住了,沒有挂電話,也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怎麽了?”

依然是沒什麽情緒的。

江嶼緊抿着唇,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就是突然很渴望傅修時能抱他,親他,安慰他,跟他解釋,告訴他,他和蕭堅沒什麽,那都是新聞胡編亂造,告訴他,他沒告訴自己回來了因為別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他把他給忘掉了。

“我今天很忙。”

這句話應該也算是解釋?

江嶼眨了眨眼,“你能回來嗎?”

傅修時沒有說話,江嶼吸了吸鼻子,笑了聲:“沒事,你休息吧,晚安,傅修時。”

傅修時嗯了聲。

電話挂斷後,江嶼靜坐了片刻,撥通了一個電話。

“散場了沒?”

“沒呢,怎麽你要來?”

江嶼嗯了聲:“來。”

另一邊,傅修時剛洗完澡,又讓程遠送了杯咖啡進來,程遠正要走,卻見傅修時突然起身拿了件衣服。

程遠有些意外地問:“老板要去哪兒?”

傅修時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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