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潛規則

第57章 潛規則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秦歡對于父親這種的恨意，是接受且愧疚的。

父親有理由恨她，而她沾染了罪孽，她得贖罪。

即便後來她從困境中走出，她明白自己并非始作俑者，卻依然在一家人跟前擡不起頭來。

有時會想，如果當年父親沒有撿到她，沒有決定收養她，那麽他和母親應該還幸福美滿地生活在一起。

他們終究會有自己的孩子。

屋外傳來吹唢吶的聲響，又一輪新的轉燈開始了。

譚其遠把秦歡抱在懷裏，她的眼睛貼着他的胸膛，淚水溢出，慢慢浸濕衣衫。t

“老師，這不是你的錯。”

秦歡埋在他胸前，無聲的流淚。

靈堂擺了四天，第四天擺白事宴席那天，村裏村外來了許多人。

王昱幾個過來了，雲華也來了，還有一些合作過的圈內朋友。老家偏僻，沒有旅館一類，只能将親戚朋友安排在各自熟悉的鄰裏鄰居家裏。

他們随着風俗手拿一根香，跟在道長身後轉燈。所謂轉燈，就是繞着靈堂裏的棺材一圈又一圈地走。

敲鑼打鼓，唢吶震天。

譚其遠的父母也來了，秦歡招呼了幾聲，譚母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連聲嘆氣。

這樣慌張忙碌的日子，悲傷那麽濃郁，仿佛一層怎麽都無法劃開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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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擺完之後的第二天淩晨，村裏的年輕小夥兒擡着棺材，将棺材送上山。送葬隊伍浩浩蕩蕩的延綿一路，有人舉着花圈，有人舉着白紙仙鶴。

秦歡走在最前頭，手中抱着遺像，眼睛腫脹，面容憔悴。

譚其遠沉默地為她舉着一把黑傘，送葬路上，一派冷清。

直至親眼見着棺材入土，最後一點模樣被泥土掩埋，秦歡對着棺材磕了三個頭，才和譚其遠一同離去。

太累了，招呼完從上海過來的人，她已經實在沒什麽精力了。

秦歡躺在床上睡了沉沉的一覺。

夢到很多往事，很多張面孔。

幼時她在午睡的時候，聽到伯娘和養母說：“你們真要養這丫頭一輩子啊？不沾親帶故的，養不牢的。以後長大了還是跟自己親爸親媽一家人。”

養母笑笑：“她爸媽都不知道是誰，不會的。”

“那可說不準，我是先提醒你們。”

畫面又一轉，姑姑買了件漂亮的裙子送給秦歡，她高高興興地回房間換上，出來的時候，姑姑在和養母聊閑天：

“我圖什麽？不就想這丫頭以後能多記住咱們對她的好？要不是你們非要養，我才不花錢做這費勁事呢。”

三叔也說：“留着也好，有句老話是這麽說的，有的夫妻命中沒有兒女，但收養的小孩命裏有兄妹。你們養着就當是個奔頭。”

七嘴八舌的聲音到處都是：

“我們是一家人，你幫點小忙怎麽了？”

“找你姑姑去，她欠我們的。”

“你別忘了你媽是給你送東西才死的……”

“老師，老師，醒醒。”

又有人在叫她，這次是一道不同的聲音。

“老師，是我，你看看我。”

秦歡的腦子尚且混沌不堪，她迷茫地睜開眼睛，見到了床邊站着的姑姑。

她喃喃問了一句：“姑姑，我不欠秦家的了吧？”

養父養母皆已去世，她與秦家的人實在是沒有任何血緣，這些年她為他們做了那麽多，算得上仁至義盡吧？

姑姑卻忽然捂住臉，哭的泣不成聲。

秦歡茫然地看着姑姑，神智漸漸清醒，然後才注意到眼前年輕的男人。

他紅着一雙眼睛，溫柔地将她摟入懷中。

“老師，我們回上海吧。”

秦歡點點頭。

這一次回去，她把楊茂帶上了。

楊茂進了她的團隊，由王昱和小魚先上手帶他。

其實姑姑沒有要求她，楊茂也沒有求她。但秦歡看到他在面對王昱幾人時豔羨的目光，于是随口問了一句：“楊茂，要不要跟姐姐去上海？”

一向幼稚輕率的楊茂，那會兒卻只是鄭重地說：“姐，我再想想。”

想了一夜的結果，是他要去。

姑姑對她再沒有那麽蠻橫無理。

秦家的長輩也是如此。

他們之間，仿佛隔了一層看不見的隔閡。

這一切只是因為曾經連接他們的那個紐帶——秦父真的不在了。

有一瞬間，秦歡覺得這世上只有自己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有我呢。”

譚其遠拉着她的手，陽光落在他臉上，這一刻的譚其遠，無疑是真摯的。

秦歡靠在他肩上，閉上眼睛。

老家的事情處理完後，電影在各大平臺的宣發已經開始。

秦歡又變得忙碌起來，但她自己能感覺到，精力與從前相比沒那麽旺盛了。

譚其遠知道了，吩咐保姆在家裏炖好燕窩或者人參，然後送去她工作的地方。

秦歡看在眼裏。

兩個人不知不覺就住在了一起，除開周末，其餘時間也像普通的情侶一樣。

有時她住他家，有時他住她家。

但秦歡從沒去郊外那棟譚其遠送她的別墅住過，也沒開過他送給自己的車。

她很別扭，總覺得不是通過自己努力得到的，那就不是自己的。

雲華倒是很看得開：“真不想要，就把房子車子賣了，錢拿去投資。”

秦歡更不會這麽做了。

“那哪成，我住都不住，我還拿去賣。”

雲華笑她：“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有些原則沒必要那麽堅守。”

秦歡沒有聽進去。

老家的人，除了年輕一輩的幾個弟弟妹妹，似乎都漸漸離她遠去了，

生活裏只剩下上海這邊的朋友圈，以及工作。

電影因為有了口碑加持，排片不錯。

第一周口碑發酵，逐漸多了很多自來水，官微也是頻頻發出破億的海報。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事業美滿，愛情甜蜜。

好像人生從此就是一條光明大道。

但總是這種時候，往往是這種時候，生活會出現一個巨大的低谷。

然後告訴你，那些不過是迷幻你的甜蜜毒藥。

票房破十億那天，關于秦歡“潛規則”男演員的風流事跡登上熱搜，瞬間引爆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