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0章

那年春花開, 宋戎剛打了幾場勝仗,雖都是小戰,但他已有底氣自封督主。又得胡行魯為軍師, 一時意氣風發。

整個良堤城內, 都彌漫着淡淡花香。春風一吹,有一朵落在了他頭上,他攆起透過花瓣看到了酒樓上的女孩。

宋戎微楞,因她實在美麗, 尤其是那雙眼,明亮如星, 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但他還是收回了視線, 本以為這不過是個尋常一瞥。但至此之後, 她就經常出現在他面前。

他聽了軍師所說, 才知道她是誰, 是另一個駐場在北邊的大族,席家的小女兒, 名曰席姜。

宋戎這時才理解,為什麽她一點都不懼他, 甚至連一般女孩子的嬌羞都沒有,因為無論大衛朝在還是不在,席家在當地都是土皇帝一樣的存在,她有這份肆意而為的資本。

宋戎的謀劃與戰略,他不該這時與席家接觸, 從派去潛北耳目報來的消息可知,席家并無野心, 安于現狀,只想偏隅一方。

但席家手中有私兵, 在這個世道可謂懷璧其罪。宋戎也不能對此情報完全聽之信之,就算席家真如此,早晚他也要吞掉潛北。

可因為席姜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軍師更是略顯興奮,提出比滅掉席家更好的上策,與席家聯姻。

軍師甚至越說越激動,一想到席家這樣手握重兵卻無心争鬥的情況,他都要嘆上一句,天助督主,天助良堤。

這話一語成谶,宋戎真的借到了席家的勢,登鼎之路雖有坎坷,但還算順利,他坐擁天下建立了大閏。

這是後話,眼下,宋戎并不怎麽認可軍師的提議。大丈夫謀路,怎能靠一個女子。但他也深知,這事除了如軍師所言,并無良解。

席姜的情意濃烈炙熱,宋戎有感,若他一直不理她,拒絕了席家,以席家人護犢子的程度,席家恐要壞他的大事。

雖無人挑明,但這種暗中被挾持的感覺令宋戎不爽。

他把這種情緒放洩到了席姜身上,他淡着她,冷着她,挑她的毛病,可她一點都不在意,還一個勁地對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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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軍師都看不過去,幾次三番地提醒他,席姜是陷在情愛中一葉障目,但席家其他人沒有,督主若再這樣對人家,于己大大的不利。

最終觸動宋戎的并不是軍師的提醒,而是很平常的一天,席姜送了他一盒金墨。

他并沒有放在心上,她家有錢,這東西雖貴重,但于她算不得什麽。但當他看到她的手時,他楞住了。

席姜注意到他的關注點在她手上時,她急得背過身去藏起來,不讓他看。

為了做那盒墨,她找了師傅,每一步都學得很認真,每一步都不假人手。所以,她的手現在有點看不得,布滿細痕,痕中嵌墨。

她慌亂道:“我養一養就會像以前一樣的,不會一直這樣的。”

那一刻,宋戎意識到自己的卑劣,他對她太不公平了。

後來,三媒六聘,哪一步他都做得讓人挑不出毛病,做到了極致,給足了席家風光。

她高興成那樣,是他沒想到的,她又私下來找他,喋喋不休地細數那些隆重端持的繁文缛節,細數那些下聘時的樁樁件件。

宋戎看着她,那雙溜圓的大眼睛一點都不誇張,真是比星子都要燦上兩分,那張紅豔櫻口,說的什麽,宋戎漸漸聽不見了。

他上前把她固在懷中,侵略掠奪的目光從她的眉眼一直掃到那張終于停下不語的紅唇。

他吻了下去。

唇齒離開時,宋戎才知,原來征服與欲【】望的滿足,不止可以在争伐沙場上實現。

終于到了交杯合卺洞房花燭的那一日,折騰了半夜過去,宋戎抱着他的新婚妻子,雖有淡淡的疲乏,但他一點睡意都沒有。

他心中被無限的餍足填滿,席家果如耳目所報那樣,一點争霸的野心都沒有,完全沒有覺察出他調兵遣将的用意,好像他只要對席姜好,席家人就十分好拿捏。

低頭看了席姜一眼,她睡得很熟,這樣躺着臉蛋被壓着,還是能看出她削瘦小巧的臉形,長長的睫毛在眼下布下陰影,很美,一種平靜又脆弱的美。

無論公事與私情,一切都很合他的心意,如意到他興奮得睡不着。

征伐天下的日子,緊張忙碌,最舒心的時候就是打了勝仗回到家中,席姜總會第一個出來迎接他。

她好像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宋戎這一路走來,無論是感到疲累、焦躁、挫敗……任何一種負面情緒時,只要有席姜在,他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恢複,振作起來。

在那場奠定北方霸主之位的大戰中,席姜也拿起了武器上了戰場,他看到了她的勇敢堅毅,才知那些對他的安撫,并不只是小意溫存能做到,那來自于她強大的內心,獨屬于她的力量。

藕甸一戰,也算同生共死過,從那時起,席姜于宋戎來說不止是放在後院的夫人。

她是他的戰友夥伴,他的親人愛人,更是他的藥。

後來,他稱帝,權力的平衡與治國的壓力并不比打天下時少,反而需要他預判與權衡的地方更多了。

人的野心是會随着環境轉變的,淡泊的席家人也不例外。

尤其是席家兒郎,從青澀到老到,有閱歷經驗有軍權兵将,他怎能不防。

況且,有好幾次,從席兆駿就開始上梁不正,對他這個皇帝還是以之前打天下時的态度對待。

皇權威儀豈容有損,他略施懲罰,他們一個個的都不服。連一向善解人意的席姜都來找他讨要說法,情急之下,席銘甚至說出,這天下若沒有他席家,還不定誰來坐的大逆之言。

這是宋戎的心病,天下百姓把席家郎君英勇作戰的經歷寫成書段,弄得馬上得天下的皇帝倒要遜色兩分。

如今被席銘這樣說出來,可見其想了不是一兩日了,可想而知,就是這樣的思想作怪,才令他們不把他這個皇帝看在眼中,不敬皇權。

讓宋戎下定決心,除掉席家廢掉太子的契機,正是席家二郎的忽然離家。

所以人都說,不知二郎未何離家,去向哪裏,而宋戎卻是一直在席家安插了眼線。

他們遍布在各個角落,數量之多範圍之廣,足見宋戎有多忌憚席家,而跟着席家二郎的那條線終于傳來了消息,宋戎看後,恐懼又震怒。

席家竟然在西圍養了私兵!是了,他席家慣會用這種伎倆,當初就是一聲不響地帶着大量私兵回到潛北,前朝将傾時,果斷殺掉縣儀長取而代之,把潛北收入囊中。

如今,他們是不是要故技重施,不服管到要養私兵當土皇帝。亦或,推翻他,當真正的皇帝。

帝王多疑,宋戎也是,只要起了這個頭,這個火苗就再也熄不滅了。

他還不能聲張,不能打草驚蛇,西圍離都城太遠,他也沒有發兵那裏的理由。

再者,席家人還都掌着兵權,這時揭穿他們與之翻臉,焉知席家不會狗急跳牆,就此反了奔去西圍彙合。

席家不能留了,太子也是。宋戎把密信一點點燒掉,陰着臉沉着目,下定了決心。

他不是沒懷疑過席姜,她知不知情?自從他上次罰了席家,席姜就與他鬧起了別扭。

他欲與其緩和關系,主動來到中宮殿,就看到她在逗着太子玩,宋戎一下子心就軟了,不是為了眼前這一幕的母慈子孝,共享天倫,而是他在席姜的眼中,看到了曾經熟悉的東西,那樣燦星一樣的眸子曾令他無數次的悸動。

但當席姜聽到通報,看到他來時,她忽然就變了,帶着愛意的光芒瞬間消失,留給他的只有冷冰冰。

宋戎臉上的淡笑也僵住了,他怎麽就忘了,只要一涉及她的家人,她就像乍了毛的貓,傷起人心來一點都不手軟。

他看向太子,這是他的兒子,與他有血緣關系,但他怎麽就做不到席姜那樣,唯血脈親情論。

小孩子比大人想象的要懂很多,太子在看到父皇的目光後癟了癟嘴,雖有硬生生地在忍 ,終是沒忍住,還是被父皇眼中不明的敵意吓哭了。

那一次又是不歡而散,席姜忙着哄孩子,把他晾在了一邊,有意無意地在送客。

天家無父子,那是宋戎走出中宮殿當時的感慨。雖然那個孩子是他的,那個孩子還小,但帝王已經生出敵意,感覺到了危機。

若有一日,席家一手把刀駕在他的脖子上,一邊抱起太子欲推他上位,席姜會怎麽選呢?宋戎沒有把握。

他不想與席姜再鬧別扭,他想他們回到以前,想她看太子那樣地看他,想她不受她家人的影響……

倒也好辦,他不會給她選擇的機會,只要那些影響到他們的人通通消失就好了。

宋戎舉起內臣這把刀,朝席家下手了。

這刀下得又狠又快,生怕席家跑去西圍,放虎歸林。

至于太子,他猶豫過,席家都沒了,西圍也沒有動靜,只要廢了他就是了,也不一定要他性命,畢竟稚子無辜。

但內臣集團豈可只為他手中刀,他們也是要見好處的。

加上席姜的處境,皇後的娘家倒了,罪名并不光彩,她不被廢掉已是萬幸,若還讓她留着太子,恐生禍事。

席家倒了,這個孩子于席姜來說不再是擁有皇嗣的倚靠,反而成了她的催命符。

讓太子消失,根本不用宋戎發話,自然有人去做這件事,只是他沒有想到,他的母後也參與其中。

宋戎被驚得一激靈,到底有多少人對他的皇後不懷好意,虎視眈眈。

那天終于來了,他知她定是痛苦難捱,他去勸她,但有些話不能說明,只向她保證,他會再給她一個太子,她這個皇後之位會坐得穩穩的。

她只抱着那個已沒了熱氣渾身冰涼的孩子,他被從湖中打撈出來全身濕透,而她不顧自己着涼死死地摟着他,只是在哭,一句話都不說。

宋戎心疼席姜,怕她凍到生病,想從她手中把孩子抱走,她看向他的眼睛像是淬了毒,那裏面的殺意讓宋戎頓住了手腳。

“母後,”随着公主的這聲呼喚,宋戎看着席姜眼中的殺意慢慢退去,但她還是沒有把太子給他,而是抱着站起身來,一邊還不忘牽着女兒,朝內堂走去。

帝後冷戰,內宮盡人皆知,這期間,以武修涵為代表的內臣集團向宋戎施壓,要他廢後重立。

外,內戚篡權謀反,以被伏誅;內,太子身遇意外,殒命湖中,無論從哪裏論起,皇後德不配位必須廢掉,以正國本。

宋戎一步不讓,君臣一時形成對峙拉扯的局面。

直到後宮又發生了一件大事,他與席姜的女兒,英辰也沒了。

這是宋戎的第一個孩子,他對英辰是有感情的,他一邊痛心,一邊感到不安,心裏隐隐覺得,他與席姜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他的感覺是對的,席姜誰也不見,把自己關在了中宮殿,他欲強闖進去,但她以死相逼,他不敢了,只得退一步。

再後來,他得了一件寶貝,想着改一改拿去給皇後防身用,畢竟她身邊的虎狼太多,他雖在暗中做了些安排,但還是怕防不勝防。

同一天,後宮亂了,奴婢來說,皇後持刀血洗後宮,他想,他終是把她逼瘋了。

可還好,她可能自知闖下大禍無法收拾,不再與他僵着冷着,向他伸出手來求助。

那一刻,宋戎的血沸騰了,明明是血染後宮修羅地獄一般的景象,但他卻滿目希冀。

可越走近她,心越涼,他好像聽到了太後與阿擡的提醒,又好像沒有聽到,亦或是他不想聽到,他像是中了蠱,明知是危險,明知是絕路,卻還是義無反顧。

他舍不得,舍不得拒絕她,舍不得讓她失望。

萬一呢,萬一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呢。宋戎願意賭,用命來賭。

但他賭輸了。那一劍毫不留情,毫不猶豫,竟是被他忘了的铠甲救了他,可從此,他生不如死。

太痛苦了,失去席姜于宋戎來說太過痛苦,他選擇了逃避,可騙得了一時,卻騙不了一世。

在他得知席家二郎另有野心,是個蟄伏在席家身上多年的吸血蛭蟲時,他自己都不知他悔了沒有。

他知道的,但他不能想,若滅掉席家他悔了,那太子呢?席姜呢?

太痛太苦了,活着真是太痛苦了。唯有殺戮,能讓他忘掉一點現實,只不過也是飲鸩止渴,無窮無盡的痛苦依然如影随行。

席姜一次都沒有入過他的夢,直到他死的時候,他看到了她,來不及多說什麽,他知道自己要撐不住了,只求再給他一次機會,下一次他一定會做得很好。

老天捉弄他,讓他想起來的太晚了,這一次他依然沒有做好。

宋戎的頭不疼了,有一只眼已經徹底看不見了。

但他還是能清楚地看到武修涵,一下子他就想明白了,武修涵這個家夥比他幸運,眼前的武造禦是帶着上一世記憶的,席姜也是。

所以,他們才會走到一起,所以,席姜才會這樣恨他,恨不得殺了他,她只是在盡上一世的未完心願,未報之仇。

宋戎跪直身體,把外衣一扯,內襯也被他扯壞了帶子,胸膛半露不露。

他對席姜道:“這次沒有了,只有血肉之軀。來,朝這捅,像上次一樣,但是一定會成功的。”

席姜與武修涵皆是一震,宋戎這是……想起來了。陳知則是目露狐疑。

宋戎看了陳知一眼,他剛才的疑問得到了答案,席家二郎與他一樣,沒得到上天眷顧,他什麽都不知道。

宋戎忽然握住席姜的劍,席姜不管他目的為何,毫不猶豫地出劍。

如宋戎所說,這次沒有了铠甲護身,以席姜的力道,利劍穿膛而過,席姜的手,穩準狠。

宋戎用盡最後一口力氣,順着劍刃摸到劍柄,抓住席姜的手,拉近她提着最後一口氣道:“他,席家二郎,他是,”

“我知道。”席姜淡淡地打斷他。

宋戎笑了,話雖說得斷斷續續,但語氣透着愉悅:“真好,做得真好,就這樣走下去。還要記得不要對任何人心存愧疚,上一世他們的死,不是你的錯,是我太壞,必要時,要有親手剖開自己死穴的決心。”

宋戎快要攥不住席姜了,他最後說道:“我到那邊去,去給孩子們當牛做馬,不讓任何人欺負了他們,你放心。”

聽他提到孩子,席姜猛地把劍撥出,宋戎立時倒地,死死地看着她。這一次,他依然沒有瞑目。

五十一

新鮮的血液從劍尖滴落, 席姜看着宋戎沒有動。她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時有些迷茫。

陳知從馬上下來,走到席姜旁邊, 抽出劍在宋戎身上補了一劍。這一劍好像驚醒了席姜, 她甩掉劍身上的殘血,利落入鞘。

陳知過來拉起她的手欲把她帶離這裏,席姜這時已從過往的回憶中回到現實,她本不用陳知來引, 但她想了想,任由他拉着她往回走。

期間她看了三哥一眼, 一切盡在不言中。

宋戎已死, 老虎倒下了, 可以專心對付身邊的這匹狼了。

以前的席姜可能會怕家人察覺出她與陳知之間變味的感情, 但現在沒什麽可怕的, 于她來說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騙陳知的把戲。

若陳知的用意是要把對她的情意公開到明面上來, 倒是有利于她後面的操作。

所以,她沒有躲開, 當着三哥與衆人的面,任陳知做出暧昧舉動。

宋家軍也随着宋戎之死全軍覆滅,算起來還活着的只有胡行魯以及趙夫人了。

随後有人來報,趙夫人自缢于良堤,她的侍婢一名叫做吳阿琴的, 懇請将兩位舊主下葬安埋。

席姜一時沉默,吳典侍在這個時候就已跟在了趙夫人身邊, 她确實一直忠心。

上一世,宋戎與太後最後鬧到母不慈兒忤逆的地步, 這一世竟是慈母追随愛兒而去。真是一個路口走岔,人生千變萬幻,世事難測。

席姜點了點頭,允了。

在她把劍捅進宋戎胸膛時,她就把這個人以及那段過往全部抛掉了,人已經死了,她不想再聽到與之有關的事。

晚些時候,席姜的三哥找了過來。

席姜知道終有這一場談話,她請三哥進來,并不先開口。

席奧只覺若是大哥也在就好了,有些話真有些難以啓齒。

“你,與二哥是怎麽回事?”想了想,還是直接問的好。

席姜把她在心裏過了好幾遍的話說了出來:“二哥,他很有魅力,任何事只要有他在,我就會覺得安心,”

“你你你,他,”席奧的好口才在這時也不好用了。

“我們并沒有越矩行為,在山澗裏也沒有,發乎情止乎禮義。”若沒有發現陳知的秘密,這些都是席姜的真心話。

席奧看着妹妹沉默良久,雖他與大哥感覺到了什麽,但他一直拒絕去細想此事。

這會兒,得到了席姜明确的說法,席奧眼珠都在快速地轉動,最後他嘆了一口長氣:“也沒什麽,二哥并不真是席家人,只是大家還不能适應。”

這個事一想通,席奧又想到,父親一直以來都在為席姜的婚事操心,因母親早逝,這些事只能父親還有他們這些哥哥商量着來。

但因種種原因,一直拖到現在,還是毫無頭緒。

雖說有随時打戰局勢不穩在前,但連席銘都說了親,席姜還沒有着落,這也成了席父與席家兒郎心中惦記的一件大事。

這樣一想,二哥不失是個不錯的選擇,知根知底,囡囡還不用遠嫁……也挺好。

席奧又道:“回頭你與二哥自己去與父親還有大哥說,我會從旁輔助勸解。”

席姜點點頭,倒沒想到三哥這麽痛快就揭了過去。

席姜忽然意識到,雖她并沒有感受到來自出嫁的壓力,但在家人心中,她是一定要嫁的。

以灤河為界,北方局勢塵埃落定,甲上甲下,良堤四造,以及之前被宋戎收到手中,編入良堤的各個小鄉小鎮皆落入席家手中。

席姜正好借此機會,留在四造一段時間,把現在的北方按照朝廷的模式運轉起來,越正規越利于管理。

席奧一早帶着大部隊回去了,藕甸那裏還要防着崔瀚,他們要在宋戎被滅掉的消息傳出去之前趕回去。

而陳知留了下來,陪着席姜,陪着幫着她,做她想要做的事情。這期間,陳知面對席姜下發的典卷,陷入了沉思。

他心中既感驕傲,又覺驚駭,她一個小女子怎麽懂得這樣多,典卷上所書,條條件件都合當前實情,操作性極強且規範。

最終陳知合上典卷,席家怎麽就出了一個席姜?害他心不堅。

武修涵有好幾次路過席姜辦公的廊前窗臺,每一次都會看到陳知的身影。

駐足觀看,二人各坐一桌,皆在低頭書寫,時不時還會交流。武修涵不得不承認,這一幕當真和諧又養眼。

若不知內情,誰不嘆一句情意綿綿,郎才女貌。

以前武修涵不願見此,看了心裏會不舒服。席姜上一世選了宋戎,這一世選了陳知,都沒有他的份,他不甘,控制不住地嫉妒。

但現在……注定的悲劇,他只要看戲就好。

這日,杜義來報事,難得陳知不在,說完正事,席姜叫住他:“待回到藕甸,就把你與武安惠的婚事辦了。”

杜義:“是。”

說完等着示下,席姜抽出卷宗看了眼,她道:“我親自過去。”

杜義一楞,但馬上跟上。

席姜來到軍營,她帶的八千士全部駐隊在城西,席姜來到丙字排屋。

一進去就見,因傷沒有出練的一個傷員似在拆帶換藥,他行動不變,可能是不想麻煩別人,正怵着木樁想要自己綁腿。

可他一個站不穩,被正好邁步進來的席姜看到,一把扶住他,對方一見是侍令長,趕忙要行禮。

“不用,你坐下。”聽到外面有動靜,所有沒去出練的傷員陸續走了出來。

出來見到讓他們震驚的一幕,侍令長正在給六兒綁腿,六兒就是被席姜剛才扶住的傷員。

看得出來,侍令長做得很認真,且她真會,一點都不嫌棄六兒的傷口,和還不能清洗的髒腿。

大家互相看看,都是一臉不可置信。席姜身後本要替她做此事的杜義,默默地放下了手。

他在主上身上感受到的,上位者對下的不一樣,此時在軍營各人心中彌漫開來。哪怕杜義心裏隐隐知道,席姜這麽做是有目的的,但那又如何,她能關注屬下,最底層的士兵,就已高過很多人。

席姜的确是有意為之,她看了杜義呈報,上面提到傷員問題。想到之前,受陳知與章洋的啓發,她不能只在戰略戰術上下工夫,在維護下屬自己的兵上面,也要多盡些心。

她怕,怕陳知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對席家軍已經進行了拉攏,所以,她才會把他的兩千人要過來,盡量讓陳知能接觸及掌控的兵士,都是他的人。

她是有收買人心之意,但眼下關注兵士的生活待遇,以及她現在在給傷員綁腿的那份認真,還有不怕髒,沒有上下尊卑的态度,全都做不得假。

不帶一點兒作秀與馬虎的把傷員的傷腿重新綁好,席姜又看望了其他傷員。

看到什麽樣的傷她都不扭捏,反倒弄得一幫糙漢子挂不住臉,臉皮兒但凡薄一點的,全程大紅臉。

第二日,整個軍營都知道了席姜來過的事,他們談論這位侍令長。

他們說她體恤下屬,沒有尊位者的高高在上,他們還說,每次戰鬥她都有上場,是女中豪傑。

也不知是誰問了一句:“聽說侍令長以前也是嬌嬌小姐,長得很漂亮?”

雖在戰場上見過席姜,但大部分時候,她都身着铠甲,加上離得遠,有很多下層兵士并沒近瞧過她的容顏。

但她昨天來到了丙字排屋,看望的正是下層兵,這些人都異口同聲肯定道:“那可不止是漂亮,簡直像仙女下凡。”

最後,一場以上将品質談起的閑聊,終結于她的美貌。

但沒有人覺得她是花瓶,連這個想法都沒有,只是在感慨,侍令長既善良又能打,還漂亮。

其中有些一開始不太高興被分開五營的兵士,開始感到慶幸,甚至覺得驕傲。

這天稍晚些時候,席姜的桌子上多了一盞燈,她驚覺擡頭,見是陳知。

“你怎麽來了?”她問。

“下次不要這樣看東西,傷眼睛。”

席姜點頭,放下筆。聽陳知問道:“你昨日去兵營了?”

她問怎麽了,陳知笑着道:“沒怎麽挺好的,五營的兵士經此一事,無戰之時也都精神抖擻,戰力十足,今日的練兵,我的二營輸了呢。”

說起二營,這次作戰席姜暗中特意觀察過,不知章洋以前是做什麽的,但他好厲害。

論兇猛無畏有些像顏繁,忠心堅毅有阿擡那勁,不止,席姜在章洋身上還看到了孟桐的影子。

宋戎這一世死得早,還沒有來及封他的左右将軍,但就算是顏繁與阿擡名為将軍,也不能與大閏建成後的将軍相比,這時候自封将軍的大多有種草臺班子的感覺。

但章洋就沒有給她這種感覺,能在席姜心中留下印跡的幹将們的長處,章洋都有。而且僅一場戰争,就顯現得淋漓盡致。

席姜相信他還特意有所收斂,但武人的性格,在戰場上不講究藏着掖着,被席姜終是看出了點什麽。

收回心神,席姜道:“那算不算我贏了你?”

陳知看着她:“算。”

不知為何,二人皆想起了那次他們就是在此,在四造的練武場上比試的一幕。

席姜問陳知:“要不要再比一場?”

陳知:“不要。陪你出去走走吧,低頭看了一天了。”

席姜本想借着比試的機會,發洩一下近期在陳知面前裝相演戲的憋屈,但他只是含笑地看着她,溫柔地提出要與她一起出去走走。

正常情況下,剛在三哥面前過完明路的有情人,這個時候是沒有拒絕的理由的,所以席姜随他去了。

席姜再一次深刻體會到,陳知這些年在她席家過的是什麽日子,讨好父親,甚至被收為義子,再然後讨好全家人、所有人……

他一直以來過的每一日都比她更憋屈。為了最終目的,他能做到這種地步,那麽她也能。

二人沒有騎馬,在城中溜逛,再過幾日,整個城鎮就要施行宵禁,這也是席姜在典卷中提出的其中一條治北之法。

看着滿街道的星點燈光,甚是好看,四造正是不冷不熱的季節,若伴在身旁的不是要提防的狡猾豺狼,倒是個惬意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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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