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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席姜重新找到劉碩, 說出府上出了密探,他們要去都城的消息不日就會傳到灤城陳知那裏。

她告訴劉碩他們要早些出發,劉碩想了想, 重新安排去了。

出發前, 席姜對席奧與席銘叮咛囑咐了一通,要他們守好潛北,等她的命令,再圖後事。

她還特別對席奧道:“一定要看住陳可。”

席奧:“你放心吧, 我知道深淺。”

席奧邁步離開時又走了回來,對席姜道:“囡囡, 此去山高水長, 前途未蔔, 保重。”

席姜笑笑, 沒說話。

武修涵與張沫也被她留在了潛北, 只讓杜義跟着一同前往。

武修涵不願,席姜看了他好久, 然後說出這是命令來震懾于他。見她決心于此,武修涵最終留在了潛北。

席姜的想法很簡單, 若是帶了武修涵去,路上不定會出什麽事,她沒有把握能順利到達都城。

但把人留在潛北,以武修涵現在的心态,一定會替她守好潛北, 且一旦都城有了消息,需要席家有所行動時, 武修涵将會是最積極的。

事實确實如此,武修涵從席姜走後就開始盼着她早日除掉姚芸, 取而代之。

劉碩全程走得穩妥,越靠近灤城,他越謹慎。

進入山丘中前,席姜看了杜義一眼,杜義心領神會,這是要他記路線。

席姜沒有把此任全部交與杜義,她自己也在記。

“明日過了前面那坐山,就可繞過灤城,一日奔襲就可到都城的地界。”劉碩伸出手,指着道。

席姜點頭:“一早嗎?”

劉碩:“早間既有熹光又有清霧,是最好的時機。”

席姜又點頭:“好。”

變故就發生第二日的清早,明明該是空曠的山谷,一時出現了好多敵軍。

“散開!”劉碩大喝,又回頭對席姜急道,“若闖得出去,都城邊界見。”

席姜與杜義自然彙在一起,朝着一個方向奔去。

席姜來不得确定這些士兵是否為陳家軍。不能完全确定是因為,若陳家軍此時就出現了,那陳知反應的速度也太快了。

她第一個冒出來的想法是,莫不是席家還有未挖出來的暗樁?

陳知那裏,除去席姜除掉的那幾個密探并沒有其他暗樁,他只是接到密信後立時就開始了布局與行動。

連胡行魯都沒有反應過來,且認為帶人進山不是明智之舉:“席家軍還都留在潛北,就算席姜越過深山去到都城嫁與姚芸,也不值得大軍入山。”

陳知厲聲道:“然後呢?等着她殺死姚芸,帶着都城的軍隊與跨過灤河的席家軍裏面合擊灤城嗎?!”

胡行魯一臉意料之外:“殺死姚芸?”

陳知不解釋,直接去帶兵點将。根本就來不及做什麽布局,他必須在極短時間內判斷出來,席姜會走哪座山。

這份判斷裏,有經驗,有實地情況,還有的就是賭。

還好,他能成為陳家幸存的那個,運氣一直不錯,這次又讓他賭對了。

當劉碩帶人出現時,陳知一眼就看到了隊伍裏的席姜。

她要嫁給姚芸,那個剛死了老婆的鳏夫,就為了她喊出的那句“這世上誰能助我席家,從此榮辱與共肝膽相照,我誰都可嫁”。

陳知震怒,她為了目的,可以全然不顧禮義廉恥,毫無底線。她不是席兆駿的孩子,誰會是。

但看到後面,她要與劉碩同去都城時,陳知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底色,知道她去都城要做什麽。

她真是,真是……

陳知無法形容,從沒見過如此……堅定不移的人。

那他呢?他的目标是什麽,給陳家報仇?席兆駿與席亞已經死了。殺到都城稱帝?既已走到這裏那是當然的了。

可為什麽,想到這些完成的與未完成的,他皆無滿足之感。

能讓他堅定不移,執着追求的東西是什麽,陳知一時給不出答案,但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他此刻的唯一目标。

他沒有去追劉碩,縱馬朝着席姜的方向追去。

席姜不用确定來人是否陳家軍了,因為她看到了陳知。

他如個獵豹一樣,全力奔速,死咬着目标不放手,席姜一方被迫停下與對方交手。

山道狹窄,陳知雖然有備而來,且人數比他們多,但受地形所限發揮不出優勢來。

席姜一方是拼盡了全力在抵抗,陳知則是眼神如矩,一臉堅毅。

他不急不躁,如懷惴定海神針,就是這樣目的明确穩紮穩打的态勢,令杜義沒有頂住,露出了破綻。

“杜義!”席姜喚他,眼見杜義滾下馬去。

她眼中的擔心一點都做不得假,都這時候了,她不關心她自己的境地,還在關心別人。

陳知眼神一沉,直接沖到席姜面前。

二人對峙,曾經在練武場上,席姜差點與他打了個平手,但此時,沒有那個時間與他相拼,單論武功她不是他的對手,她知道,自己抗不住多久。

一個滑劍,陳知一閃,席姜借機朝峽谷更深處去。

陳知緊随其後,他們越走越深,越走越窄,直到峽道裏,只能容下一匹馬,直到連馬都過不去……

席姜棄馬前行,陳知依然死咬着不放,一點猶豫都沒有地棄馬追去。

席姜快要跑不動了,嗓子裏都是血腥味,胸口呼吸起伏很大,一下子她邁進一潭水中,差點被水中之物絆倒,陳知就是這時追上她的。

席姜聽到動靜回身防守,四周是一個圓,頂子是空的,有老樹藤蔓垂下,潭水不深,渾濁清涼,剛及小腿。

她身後除了陳知,沒有人跟上來,半密閉的空間使得刀劍相碰的聲音清晰刺耳。

席姜發現陳知神定氣順,不像她,喘得很厲害,在體力上她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像貓逗老鼠一般,對她揮過來的劍擋掉之後并不進攻。但一次比一次擋得更用力,震得席姜手腕生疼,她的力氣在一次次重複無用的攻擊中,漸漸散去。

席姜看着身後兩個洞穴,她選擇了一個鑽了進去。誰知道洞後是另一汪潭水,只是這汪潭水極深,她落到裏面,着不到底。

頭上的動靜告訴她,陳知追了下來。一團光出現在眼前,席姜朝着它游過去,大抵又是一個洞穴,但它有光,至少證明裏面不會再是深潭。

游過這個橫穿的洞穴,眼前的光越來越盛。

席姜扒着一株垂下來的粗藤,一下子出了水面,水珠從她臉上落下,一時糊了眼。

她雙手抓在粗藤上,沒有空手來抹去臉上的水,閉了閉眼再睜開,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這裏與外面一樣是春季,只是這裏開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很美,也很假。

藤蔓晃動起來,陳知也從洞穴裏游了出來。席姜一蕩,落在了泥土上。苔藓被她滾得壞掉,原來這像畫一樣的地方是真的。

相比席姜,陳知對這個憑空出現的地方只是看了一眼,然後他全部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席姜身上。

席姜還在跑,他追上去從後面推了她一把,席姜倒了下去,身下是厚厚的苔藓。

倒是不疼,但這一下把她身上的力氣全部洩掉了,她無力地躺在地上,不跑了。

她翻身過來,一個黑影擋住了頭上的陽光,席姜只來得及想,原來這裏是有太陽的。

陳知半跪在席姜身上,伸出手來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力氣不大也不小,虎口在慢慢收緊,席姜累得連手都擡不起來,窒息的程度還能忍。

她想,原來他是想親手掐死她,才在剛才那汪淺潭處不痛不癢地接招還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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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姜手裏摸着青苔,聞着花香與草香,死在這裏倒是比剛才密閉的潭中好。

陳知看着身下的人,眼神迷離,櫻桃之口輕啓,認命一般無力反抗。他看了好久,直到看到她呼吸急促起來,他正想松手時,“砰”地一下,左側太陽穴被尖石所擊,有血流出。

感覺到她還要來第二下,陳知松開掐着席姜的那只手,打掉她手中的石塊,雙手同時把她的雙手禁锢在她身體兩側。

這樣一來,他重心下移,他的臉正好移到席姜臉的上方,垂下來的束帶落在席姜臉上。

“你總是,比我狠。”陳知說完這句,眼前開始發黑,而席姜也好不到哪去,一路的奔逃加上陳知掐的,她眼前也越來越模糊。

二人心裏都在想,不能昏過去,一定要撐到對方先暈過去。

但,幾乎是同時,席姜與陳知失去了知覺。陳知再撐不住,手臂失去控制與力量,壓在了席姜的身上。

而席姜,別說推開他,她什麽都感覺不到了。一時,這方聖地一樣的淨土,恢複了他二人來前的靜谧。

席姜醒來時,起來的伏度太大,一時頭疼欲裂,随着所有感知的恢複,她覺得哪哪都疼,尤其是脖子與喉嚨。

她忽然想到這是陳知弄的,立時顧不上疼,向周圍掃視。

這是間屋子,茅草屋。屋裏沒人,屋子正中有一攤火,上面懸着鍋竈一樣的東西,冒着輕煙,席姜聞着像是草藥。

她下地來,發現鞋子一直穿在腳上,她走出屋子,外面還是她來時看到的景象,美得如畫如詩,不走進去感觸,就會覺得一切都是假的。

外面有孩童玩耍的聲音,席姜看過去,一個稍大點的孩子發現了她,立時跑去叫人:“她醒了。”

席姜跟着她來到一個用籬笆圍出來的院子,這個房子比她剛才出來的那個大多了。

她在進去前,随手拉住一個跟過來湊熱鬧的孩子,她問:“你知道與我一起來的那個男人在哪嗎?”

小孩指了指她旁邊那個茅草屋:“阿爺讓人放去了那裏。”

席姜看了一眼,立時朝那個茅草屋走去。她雖然還未完全恢複體力,疼痛也未消,但還是盡量快地接近了屋子。

在門口她摸向頭發,發簪還在,木質帶尖的一柄發簪,在這種丢了劍的情況下,是唯一的武器,割個喉還是可以的。

席姜握緊發簪,腳步輕起輕落,盡量不發出聲音地邁進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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