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那個人類成了下水道的常客，她大約一周會來三四次，拎着魚竿。

有時她會拿出一些水果和鮮花送給他，這些都出産于她的農場，上面還帶着陽光與雨露的鮮活氣息，科羅布斯很喜歡。

她會對科羅布斯說很多外面的事，包括她繼承的那片農場、她養的那只貓、鎮上新建了一所電影院……甚至關于法師的八卦。

真沒想到法師已經離異了！

她的釣魚技術不怎麽好，有幾次科羅布斯都見到那條變異鯉魚咬鈎了，可最終她也沒能戰勝那條魚。

科羅布斯最開始還會為她加油，但漸漸的，随着她動作的娴熟和裝備的精良，科羅布斯發現自己并不太願意看她釣到那條魚。

她蹲在水邊釣魚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直到深夜才會匆匆收杆離開。

也許她只是為了那條魚才會留在這裏，而不是因為自己。

畢竟，他只是一個怪物，而她是人類。兩個敵對的種族終究不可能成為真正的朋友。

可是，科羅布斯發現自己變得貪心了。

他喜歡這段關系，他不想失去這份友誼。

他寧可那個人類一輩子釣不上變異鯉魚……

今天是禱告日，科羅布斯默默地坐在石凳上。

管道盡頭傳來一道吱嘎聲，是井蓋被打開了。緊接着是一陣輕快活潑的腳步聲，于是科羅布斯知道，是她來了。

他已經記住了她的腳步聲。

人類像往常一樣，說她農場裏的趣事，科羅布斯保持着沉默，時不時點頭回應她。

“啊，你知道嗎？一周前我睡覺時，聽見有女巫在窗外哼哼地壞笑，早上起來檢查農場，在雞窩裏發現了一枚奇怪的蛋！黑色的帶着紅色斑點，摸起來燙燙的，于是我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把它放進孵蛋器裏，你猜怎麽樣？我孵出了一只黑色的雞，它的眼睛血紅血紅的！簡直太酷了！”人類興高采烈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滾燙的蛋，放到科羅布斯的手掌心。“今天，它下了第一枚蛋。法師告訴我說你會喜歡這個，所以我立刻拿過來了！你覺得怎麽樣？”

是虛空蛋……科羅布斯感覺自己的手有些發抖。這真的是一份極為驚豔的禮物，兒時的科羅布斯總會把羨慕的目光投向那些收到虛空蛋的族人，而現在，也有人會送給他這份禮物了。

遺憾的是，出于對由巴的忠誠，在禱告日科羅布斯必須保持沉默，這也意味着他不能親口向她表示感謝。他臉紅紅的，努力露出一個最燦爛的笑容，并希望借此傳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你很喜歡這個，對吧？”人類很開心，“太好了，我真想把它每天下的蛋都送給你！”

随後她便繼續釣魚了。

科羅布斯捧着那枚虛空蛋，感受那灼熱的溫度。他要怎麽享用這份禮物？煎成蛋餅？或是做成蛋黃醬？這是他收到的第一枚虛空蛋，還是從人類的手中，很具有紀念意義，他突然舍不得打破那層蛋殼了。

這枚蛋象征着友誼。

她一定是真心想要和他做朋友的。

科羅布斯感覺心裏暖洋洋的，他視若珍寶地将蛋收進了箱子裏，還沒等他轉過身來，一道破水聲嘩啦響起，那邊的人類爆發出歡呼。

“終于！釣上來啦！”

科羅布斯瞪大眼睛。那條長相怪異的兇狠鯉魚被魚線扯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最終落到人類的手裏。

人類眉飛色舞地拎着那條魚：“瞧瞧這尖牙！這一定是條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魚王！”

科羅布斯感覺手腳有點發冷。

人類成功了，她戰勝那條魚了。

他本該祝賀她的。

科羅布斯死死抿着嘴，他看着人類跟他告別，然後從井蓋裏爬出去。

喀啦一聲，井蓋被重新合上，仿佛它從未被一根生鏽的鑰匙所打開，也沒有一個人類從上面爬下來，笑着對他講外面的故事。

她走了。拎着那條魚。

就像她第一次，拎着那條鲟魚一樣。

她還會回來嗎？

科羅布斯不知道，他只是重新坐回到石凳上。虛空蛋還在箱子裏散發熱度，但科羅布斯懷疑，這将是他收到的最後一枚虛空蛋了。

他輕輕地将那個小箱子抱進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