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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觸即離的唇角吻分開。

男主角仍然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

女主角卻像誤食了什麽忌口食物, 捂住嘴折身。

口袋裏交握的手抽離，煙花秀正待高潮，江玿消失在人群裏的時候, 這一夜結束了。

他們沒有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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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陸一幟他親了你？”夏術停下走來走去的腳步，站在江玿面前, 模拟附身的動作, 彎腰靠近江玿，然後說，“像這樣？”

江玿點點頭。

“你覺得惡心？”

她再次點頭。

“因為你想到趙逾之前也想這麽對你？”

江玿作勢要嘔, 一邊擡手捂嘴, 一邊制止夏術再提。“再說下去我真的要吐了。”

夏術抱着手臂, 來回思索這幾句話的重點。“那麽你的內心其實并不排斥和陸一幟親親, 只是ptsd的畫面會讓你反胃？”

捂嘴的手握拳敲在桌面, 江玿說：“好尴尬, 尴尬到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幸好你只是扭頭跑了, 沒有真的找地洞。”

江玿捂住腦袋，“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都說了好朋友不能牽手，他不僅拉我手，他還親我！”

“他還拉你手了？我們就是半天沒見, 你們兩個進展怎麽這麽神速？！還發生了什麽, 如實招來！”

“……”

獨自苦惱的江玿無法承受夏術一級越過一級的八卦詢問，決定到陽臺冷靜一下。

外面落葉蕭條，十二月将在最後一個星期收尾, 輕呵一口就呼出白氣的天氣裏, 她轉身關上陽臺門，隔絕了夏術的刨根問底。

倚靠在欄杆上, 額頭碎發被吹開，整個腦門像藏在冰窖裏。雖然歌詞唱着“吹吹冷風會清醒得多”，但該是無頭緒的時刻，還是無頭緒的晾着。

江玿覺得這個時候她應該點根煙，在冷風裏抽煙，煙氣袅袅消散在上層，乍一看，多麽充滿藝術家氣息。

說不定還有人在哪個角落捕捉此地藝術家的頹靡，然後她一舉成名。

這麽想着，江玿開始行動，她摸遍全身上下所有口袋，試驗心想事成的魔法能否生效，結果一低頭，看見了站在宿舍樓下的陸一幟。

青春期的男生好像都不怕冷，他們穿單薄的衣服，凹造型時總是讓風輕而易舉的灌入，連頭發都疏于防寒，分叉、彙聚，仿佛支流漫成河流。

陸一幟站t在那裏，背風眨眼。

心裏的動靜汩汩在響，一眼對視忽然變成和尚敲鐘的架勢，餘音回旋不斷。

江玿覺得她剛清醒的腦子又要暈了。

她看着樓下的陸一幟，陸一幟也擡頭這麽盯着她。

良久，他才開口：“有東西給你。”

“你放——”

“你下來一下。”

那記敲鐘真的把她的腦袋敲迷糊了。聽了這句話，江玿木讷地說“哦”，木讷地打開陽臺門，木讷地下樓，木讷地到了陸一幟眼前。

宿舍大門為了防風關閉，男生進入大廳過于顯眼，更別提陸一幟這番造訪足以讓他們在校園論壇又掀起一波讨論。

他們站在旁邊都是樹木的小路上。

風聲沙沙，吹過草木。此刻比起荒原的即視感，江玿覺得更像修羅場的地獄，她腳趾扣地，想回到五分鐘前抽自己一個巴掌。

“什麽東西啊？”但尴尬不妨礙她把話說的跋扈。

陸一幟從口袋裏拿出來一個裝滿水的玻璃杯。

她抱着裝滿熱水的玻璃杯還是問：“什麽東西，就一杯水嗎？”

“嗯。”

“那也不用專門跑一趟吧。”

“過來看看你。”

江玿疑惑。

一她不是病人，二她生活絕對能夠自理。這句充滿歧義又讓人浮想聯翩的話簡直像下沉的沼澤陷阱。

“你……”她猶猶豫豫地猜測，“來道歉的？”

道歉？道什麽歉？

陸一幟擋住風口，頭發從後至前被吹得亂七八糟。風中淩亂的同時，他完全沒想到別的地方去，問江玿：“道什麽歉？”

“就！”江玿手腳并用，“上次在游樂園啊！”

說完，她的耳朵連同凍紅的鼻子，變成一只害羞的聖誕麋鹿。

她小表情皺起，還大聲質問：“非要我說出來嗎？”

陸一幟豁然開朗一般松開擡高的眉頭。眼皮緩慢地眨動、掀起，仿佛睡眠不足反應遲緩，而他眼下的黑眼圈正好應證了這一點。也像天生的樹懶屬性，常常一動不動，偶爾一鳴驚人。

正像此時他擡起手，手指擦過江玿的嘴角。

冰涼感襲來，但更多的是觸電的麻痹。不知道是冷的還是驚的，江玿哆嗦全身，以防禦的姿态往後退了半步，陸一幟的手指和她唇角的皮膚分開。

又是一觸即離。

模拟游樂園煙花秀下的那個唇角吻一般。

她惱怒地問“你又在幹什麽”，也沖動地揮起拳頭要砸眼前人。

可是陸一幟敏捷接下這一拳，掌心壓着拳頭，他話裏帶笑，“你要留着當夜宵嗎？”

江玿下意識收回拳頭摸摸自己的嘴角，拍掉零食碎屑之後，才氣勢洶洶的“哦”了一聲。“現在能道歉了吧！”

“我沒打算道歉。”

“你！”

她把握拳的手藏進衣袖裏伸出去，怒瞪着他，頗有楚雨荨宣戰的氣勢。

“說’不小心’或者’我錯了’都挺掉價的。你是搞藝術的，你不那麽覺得嗎？”陸一幟忽然反問。

“我！”

江玿那張巧舌如簧能說會道的嘴突然卡了殼。

“給吻加定義就是掉價。想這麽做就這麽做了，”陸一幟下巴微擡，垂下眼睑盯着江玿，“你很漂亮，你也很吵，你讓人心情愉悅，你值得，而我也配得上。這樣就夠了。”

“可是——”

“或者說你需要關系的基礎嗎？”陸一幟往下說，“我們認識十八年，鐵打的情誼，我排第二誰還能排第一？”

“诶你要這麽說的話……”

确實沒人能排第一。

不對！

江玿被帶偏了。她退後一大步，在計劃填平的坑窪小路上差點要摔倒，陸一幟手都伸出來了，卻被她叫住：“不許動！我要用我的腦袋瓜好好理理。”

陸一幟笑了出來，手伸進口袋，真就站在原地沒動。

江玿抱着裝滿熱水的玻璃杯在思考。他們認識十八年，苦辣酸甜是共享的；幼兒園的罰站是連帶的；小學有人說每天和她形影不離的陸一幟像她強制穿上的漂亮裙子，不适合她，不襯她，完全不合她的身，但第二天陸一幟就借來江玿的校服裙子穿去學校示威。

他們有時候異體同心，報複嘴賤同學，愚人節給老師送芥末餅幹，還有把餐桌上的醬油換成可樂。

捉弄人的後果一起承擔，中大獎的成果一起分享。連爸媽都不分你的我的。

完全是自己人，是彼此的“胳膊肘”，是跷跷板的兩頭。

就是這樣的關系。有開心事要第一個分享給他，無負擔地接受所有好意，他是“垃圾桶”“備忘錄”“便利貼”“樹洞”“信箱”“沙包”“提款機”，甚至是她說走就走能随時拉上的“行李箱”。

這是絕無僅有的陸一幟。

賞味期限延長到看不見盡頭的陸一幟。

全心全意的陸一幟，很有自己說法的陸一幟。

的的确确，這樣的陸一幟如果在她心裏排第二，那誰還能排第一？

所以親個嘴怎麽了。況且嘴都沒親到。

江玿思緒恍惚，冷風都沒法把她的狀态吹回來。

陸一幟咳了一聲，她癡漢一般将露不露的笑容才驟然收起。

杯子裏的熱水開始冷了，受不住室外寒風，江玿一邊跺腳一邊說：“那考察一下吧。”

然後她以“太冷了”作為借口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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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三天假，為了在期末周大顯身手的大學生江玿決定在校苦讀苦練。

一心想着頭懸梁錐刺股，可落在實際上就是躺在寝室的小床上看了三天動畫片，消息不回，與外界隔絕。

以為她真是洗心革面的一條藝術好漢，家長們索性也就沒有打擾她，送了點閑來無事親手做的慰問品，一概由陸一幟接收。

假期夏術回家了，寝室裏只剩下江玿一個人。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想要聯系到人完全憑運氣。

好在陸一幟運氣不錯，打了個電話，兩遍嘟聲後就被接起。

“吃飯。”他霸道地省去“喂”然後切入主題。“中門等你。”

江玿踩着加絨洞洞鞋出門，用她獨到的眼光混搭了一下，把五顏六色穿在身上，帽子口罩圍巾一應俱全，只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面，俨然出街防狗仔的小明星。

陸一幟坐在便利店內，隔着玻璃窗看見她這幅狗狗祟祟的樣子，使壞偷拍，上傳到四個人的家庭小群裏，用冷漠的語氣加上感嘆號，完全像被盜了號的人說：「學校裏來明星了！」

邵玉很給面子的回「怎麽跟我們家小玿這麽像？」

江天華發了兩個大笑的表情後說：「你家小玿位列仙班終于修成藝術家了？」

此藝術家非彼藝術家。

江玿走進便利店才看到家庭群聊的消息，拿着手機拍視頻，以牙還牙先給了陸一幟兩拳，再在群裏放狠話說：“誰還想嘗嘗我拳頭的味道？”

家庭群聊名是“江厲害占山為王”，那麽說江玿是山大王也不為過。

陸一幟任由她不使力地揍了他兩下，而後從保溫盒裏拿出家長“空投”的補給。

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又讓江玿頗有良心地自拍了個視頻回饋爸媽。

她用上美顏相機的濾鏡，喜氣洋洋像在拜年，還非要拉着陸一幟入鏡一起說：“恭喜發財，大吉大利。”

高興是一回事，手機放下來，面對能吃三頓的份量，江玿為難地拍拍肚子。“完蛋，我是小鳥胃。”

陸一幟傾斜身體看他，用眼神在說“你差不多得了”。

“叫梁衡來吧！”

“他回家了。”

“那怎麽辦？吃不完很浪費。”

幹瞪着眼對視時，無計可施。

俗話說，辦法都是人想的。俗話也說，沒有走不通的路，只有想不通的人。

這家便利店生意暫且不算火爆，放假的學子多不在校，此刻坐在店裏的只有江玿和陸一幟。

飯點了。飯菜噴香傳出，便當盒精致擺盤，營養搭配，膳食均衡。他們如果貿然開動，那麽吃不完的食物只等浪費。冥思苦想着解決方案，店裏微波爐“叮”一聲結束了加熱後。

那個沒回家也沒出去玩的兼職生突然端着一份便當出現在他們身後。

“那個。”

回頭的動作帶動筆直上升的熱氣扭曲。

江玿和陸一幟回頭看見身後穿着便利店制服的兼職生。

“你們吃不下？需要幫忙嗎？”她拿着一次性餐具，包裝撕到一半露出來裏面制作很敷衍的勺子。兼職生就這麽一手便當一手勺子站在那，笑容飽滿陽光，開口解了江玿和陸一幟将要浪費食物的憂愁。“我就吃一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