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章

第 44 章

聽了她的話語, 李氏夫婦呆愣地站在原地,他們不懂朝堂權勢分布,趙嘉華聽見扈漣說他們不能在去豫州的時候登時擡起頭來, 面容不虞:“長樂候是誰?我們……我們躲開不就行了。”

婦人似乎突然覺察到什麽, 聲音逐漸變小。扈漣端坐在那裏,望着原主的親生父母, 目光泛冷。

李氏夫婦似乎對她畏懼之中又摻雜着隐約的厭惡, 乃至于聽到她的想法第一時間便是反駁。

扈漣垂下眼睫似乎在思考着什麽,沉默不語, 雁辭見狀柳眉倒豎,登時上前一步,語氣鋒利冷漠:“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麽跟昭安公主說話!”

這幾日跟随扈漣忙着各種瑣事,雁辭的心性也早非當日,縱使她隐約覺察到什麽, 亦不管公主有何秘密在身上, 公主對自己這般信任,寵辱靠着主子的奴婢, 自然全身心的要效忠于主子。

扈漣嘆了一口氣,蘇國忠不日進京,屆時各方勢力出手, 她還要想着辦法将水再攪弄渾濁着些, 跟他們多加解釋也暫時無益, 扈漣揉了揉太陽穴,重新看着他們因為雁辭的怒斥而變得瑟縮的模樣, 淡聲道:“先把他們安置在城南的別莊裏面吧。”

出了西城, 便到了稍微繁華的地段,再次看到熙攘的人群與來往車輛映襯出來的熱鬧, 扈漣心中那股難以說明的沉悶才算稍微消除。

既然确信了自己和扈燕并非親姐弟,她反而心中徹底沉穩下來,再想到自己前幾日對待扈燕這般心機,她便多生出來一種不自在的感覺。

自己若是和他唯一聯系的原身血脈親緣關系也被剔除掉的話,那麽再該以何種角度來看待明炀皇帝扈燕?

朱輪車駛過城區,走進偏僻城民居住的巷道,這裏一般是商戶小官員所在之處,故而院宅相較與李氏夫婦所在的了蒙村也是闊氣大方許多,像是一塊塊切割好的方格,在土地上分布的錯落有序。

馬車逐漸放慢了速度,到最後直接停了下來。

扈漣坐在朱輪車中,感受到眼下變化有些納悶,疑惑問道:“外面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雁辭掀開車簾,看着面前這屋宅四處挂着紅綢喜字,門口擁擠難以通過的人群,臉色有些難看,聽見扈漣問話,遲疑回聲道:“我們回來的不巧,正巧遇人婚嫁,此處十分人多,恐會沖撞了公主貴體,我們換稍遠一些的路,怕是會再耽擱一點功夫。”

今早來時亦是走的這條路,還是極為清淨,不成想回來便遇上這種事情,扈漣沉默了片刻,開口:“那便繞道走吧。”

朱輪車由四匹駿馬拉動,白馬性情溫和,順從地等待車夫調轉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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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院子因為婚嫁之事到處喜氣洋洋,因為過了巳時,想來新娘已經接進來了,賓客們正在恭賀着新郎,不時便要開宴,因此也沒有在意幾個小孩追逐打鬧着跑了出去。

不過都是七八歲的年紀,即便是初次見到也是很快的玩在了一起,他們追逐打鬧,整個巷道都成了玩耍的地方。

一個小男孩手上還拿着石頭往後投擲,毫無世家幼兒的儒雅與矜持,面上是日頭曬出的黃黑,眉眼全是莽撞和得意,邊跑邊笑:“阿昭,你肯定打不到我! ”

他雖話語如此,動作确實讨好的意味,石頭繞過後面緊追着那個男孩衣角而過。

阿昭衣着好上很多,是此地人家難見的錦袍玉帶,他長得頗為俊秀,但是眉宇間的驕縱亦是難以掩飾,聽完這句話登時勾起嘴角,往地上找了一塊石頭掂了掂,毫不顧忌地往那個小男孩身上急擲而過。

這塊石頭來勢洶洶,小男孩側身輕巧避開,然而石頭力道未收,徑直了落到扈漣朱輪車正欲調轉馬頭的白馬身上。

一匹馬吃疼受了驚,躁動不安,連帶這朱輪車廂也是劇烈晃動了一下。扈漣本沒在意外面,放松身心想着日後動作,因這晃動一時重心不穩,重重的撞到了車壁上,腦袋更是咣當一聲,聽出了撞擊的動靜。

……

雁辭睜大眼睛,急忙扶住了捂住腦袋的扈漣,而後出了車廂,往外面疾聲呵斥道:“你們怎麽駛的車子,害得沖撞了貴體!”

車夫聽見昭安公主被撞到,登時冷汗直冒,解釋道:“并非下人馭車不穩,乃是方才小兒誤擲石子與我等朱輪車上,白馬受驚,才有此意外。”

雁辭替扈漣揉了揉腦袋,待到扈漣擺手說無事的時候,這才掀了車簾,将目光落到那群亂丢石子的小孩身上。

原本丢石子的阿昭見石子誤擲到了別人馬車也是一愣,随即見雁辭出來,看她模樣衣着皆是矜貴異常,随即猜想這馬車裏面也是寬敞闊氣,他擡起下巴,神情倨傲:“這車子是你們的?”

“你先下來,讓這車夫帶着我和我的朋友們去兜兜風。”

空氣裏霎時靜默一片,雁辭回身往裏面望了眼,華貴奢侈的首飾裝飾的公主面目燦然明豔,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

雁辭愣極反而失笑道:“小兒,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院內有一個老仆急急忙忙地走出來,四處張望,看到阿昭如釋重負地跑了過來,他并不明白此處發生了什麽,開口道:“少爺您在這兒呢,可讓奴才好找。”

見到自己身邊來了人,阿昭底氣更足,臉色都絲毫未變,眼饞地又仔細打量着朱輪車,不耐煩推拒開老仆搭在他身上的手,道:“我說我要坐這輛車子出去玩,你趕緊下來,要不然我叫人把你趕下來。”

孩童的聲音清脆分明,雁辭臉色頓變,厲聲道:“大膽!”

她剛說完這句話,袖角便被人輕輕觸碰,扈漣沖她稍微搖了搖頭,公主今日私密出行,并不願興師動衆。

雁辭忍住收斂了臉上怒色,咬牙對阿昭道:“無知小兒,這豈是你可肖想的東西!”

阿昭脾氣驕縱,聽了這句話登時氣急,嘴角一撇便是欲哭,老仆看得分明,登時頭皮發緊,看着面前華貴馬車上的女子和聲問道:“相逢既是有緣,敢問閣下家中哪裏高就?”

扈漣遞了個眼色,雁辭眉目多有不忿,仍是開口道:“我是小姐丫鬟,家中老爺從商,開了珠寶坊。”

原是商人之女,坐如此奢靡馬車倒也不足為怪了。

老仆心中了然對方身份,自然明白接下來該做之事會不會惹出麻煩了,他頓時變了個臉色,将阿昭抱起來,看着雁辭冷然微笑,渾濁的眼睛透出點點精光:“此乃京都東西城巡檢藺華山大人之子,少爺既然看上小姐馬車,我等也不會做那種不講理之事,老仆為小姐另備馬車換乘而行,望小姐莫要不知輕重。”

這便算是明目張膽的威脅了。

雁辭深吸一口氣,不敢去看扈漣的臉色,外面久久安靜,衆人對着場景早已視若平常,此刻再看着這珠光寶氣的馬車,原先的豔羨蕩然無存,只生出微微的憐憫。

良久之後,車內才有人發聲,那聲音清雅悠然,未見任何忐忑怒火意味,仿佛只是單純疑惑,開口問道;“小女年幼無知,不懂朝政,不知這藺大人是何人?”

老仆只當是對方在故作鎮定,含笑解釋:“太子之師藺望聞大人小侄,同當朝首輔藺大人亦是表親。”

既然這麽說,想來也是硬攀又扯才有的關系,現在卻在這裏裝的冠冕堂皇。

扈漣聞言冷笑一聲,開口:“我不下車,便是教你家大人過來也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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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老仆眉骨上擡,不悅的盯向車廂,還是第一次在西城見有這般狂妄的人,他剛要說些什麽,就聽到後面一道粗犷的聲音傳來:“哪裏來的狂悖小兒,在這口出狂言。”

老仆見狀,立刻垂首,恭敬道:“大人。”

明明是偏僻鄉城,這禮節比皇宮弄的還有繁複,偏偏又不倫不類,雁辭看得直欲發笑,面上卻故作平靜的隐忍不言。

東西城是平民百姓所在之處,達官貴人從來不屑來此,巡檢雖說官職不大,但是和衆多人打交道,兼之藺姓庇佑,故而在這裏便是藺華山的天下。

藺華山姍姍出來,因他官職相對低微,很少入宮,故而也不識得眼前馬車便是昭安公主的禦駕。

他面容猶疑眼簾輕垂,聽着老仆對于整件事情來龍去脈的解釋,撫掌大笑:“我還以為什麽事情,原來是有刁民強占了我兒的馬車,按照律法直接扭送官府即是,不要在這裏平白擾了別人婚嫁。”

“大膽,你們居然罔顧律法,你們可知車裏……”

雁辭聽着藺華山颠倒黑白差點氣炸,扈漣卻是急忙擡手阻止了對方的話語,她眼中波光凜然,似乎想到了什麽,微微一笑,拿起身旁的幂籬戴到頭上,在車廂裏柔聲開口:“此事是我等不好,小女願将馬車交還給藺少爺,只是方才藺大人說将在下送至牢獄——”

“家中父母産業蒙受藺首輔照應才得安生,今日如此作為,實在對不住藺首輔大人,得知藺大人與首輔乃是蔭親,不知大人準否幫小女子貼身荷包送給藺大人了斷殘念……”

一枚繡工稚拙的荷包自車簾內被素手安靜遞出,随後雁辭把車簾拉開,帶着幂籬的女子緩緩下車,衣着矜貴繁複,定是家中掌上明珠。

藺華山冷眼瞧了片刻,想着興許這是哪段藺清都無意犯下的旖旎念想,富商贖女又是一筆來路,眼前倒是個極為聰明的。

藺華山把荷包拿去,随意瞥了眼,淡聲道:“下次不要在亂動別人東西了,在牢獄裏安靜等着你父親來贖吧。”

随即不再與人廢話,派官差将人押送之府衙大牢,而後一把托住藺昭,将其送入朱輪車內,朗然大笑道:“今日既然祝喜,必然也要應喜才對,兒子喜歡這輛車逛街就逛個夠,一輛壞了還有千輛萬輛,阿昭有恣意的底氣……”

——

藺昭自然從善如流地爬上了馬車,看着自坐車以來從未有過的寬敞空間興奮不已地玩到下午。

賓客散盡,藺華山才大搖大擺地帶着藺昭回府,見到府上下人忙碌個不停,他面容有些疑惑:“怎麽這般熱鬧,家中可是來客?”

管家擦了擦額頭的汗,有些謹慎道:“首輔大人今日不知何事突然過來了,眼下正在正廳裏與老爺子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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