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章

第 48 章

大康宮禁嚴格, 藺清都下馬對門官道了門籍以及進宮人數之後,他們又在門口等了許久,門官終于拿着皇帝親手書令回來, 等到扈漣接受勘驗從朱輪車裏下車的時候, 居然把那門官吓了一跳,頓時誠惶誠恐地給他們放了行。

此般靜谧夜色下的宮道自扈漣穿越過來還是第一次經歷, 藺清都在她的旁邊沉默如竹, 二人并肩走着,扈漣便突然想到了千引尋夢當中昭安公主在同樣的夜色下十足依賴的撲向了藺清都。

那時候他們二人之間的相處又是怎樣的呢?

她悄悄地望了藺清都一眼, 對方臉色晦暗不明,往事不可多想,自己能夠做得也只有努力去完成任務。

扈漣按捺回心思,跟随藺清都來到了承元殿。

原本宮禁時刻,照理說小皇帝平時這時候應該已經回內廷就寝了, 可是此刻承元殿內依舊燭火晃動。

扈燕身着月白色衣裳, 頭發照常用了一根發帶虛虛紮起,比之往日沉郁難測的少年多了一份溫和随雅之感, 以至于扈漣在踏入承元殿的那一刻望向他的時候,霎那間有種因為錯視現象而帶來的稍微放松的感覺。

對方站在案前,負手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麽, 掀起眼皮望了扈漣一眼, 而後再看到藺清都的時候冷靜地收回了目光, 抿緊了唇瓣,最後開口, 意味不明道:“你們回來了?”

搖搖晃晃的光芒落在扈燕的臉上, 從先前如此迅速的宮禁放行到現在承元殿內滿室輝光,扈漣猜測到藺清都可能提前和扈燕說了什麽, 眼下裏藺清都站到她的身邊,聽完扈燕這句話,沉默了片刻之後,突然跪了下來。

青年朗然清姿,從扈漣的這個角度可以看待藺清都鴉羽般的睫毛烏黑舒展,在眼睑處呈出一片扇形弧度的陰影。

他素來如水平淡的君子樣貌,閉眼春水微瀾,擡眼驚濤駭浪。

扈漣聽見藺清都的聲音從寂靜的空間裏面響起,光影之下,他的話語聽不出什麽意味,似是十分平靜開口:“臣告罪。”

“東西城巡檢藺華山假借藺姓為患鄉裏,貪贓枉法,今日竟不識公主尊駕,冒犯公主,足可見其猖狂狗膽,其現已關押诏獄,臣懇請陛下着臣辦理此案,臣定當不偏不倚,查明此案,為民除害之際以正家名。”

藺清都作為大康首輔,不管是平時扈燕有意縱容還是自己處事,看似随和文雅,總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矜貴,眼下這般謙卑告罪,且還是扈漣第一次見到,她相信扈燕也不多見,因為扈漣分明從扈燕的眼中看到一絲難見的驚詫。

金壁之上繪巨型祥龍,口銜寶珠睥睨四方,成萬獸跪伏之勢,蟠螭紋傅山爐裏沉水香似霧氣缭繞,加上跳動燈光,掩映得幾乎看不清楚衆人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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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燕很快恢複了表情,小皇帝臉色幽暗,将其扶起來,認真道:“昭安乃是大康嫡出公主,萬尊千貴,對方都敢這般,可見此事嚴重性,大理寺卿常雲之心細如發秉公執法,與藺卿共辦此事,還望藺卿務必盡快查明,還東西城百姓一個公道。”

藺清都身軀跪得筆直,良久之後,才擡起臉來,那雙的貓眼剔透如水,依舊是輕緩的語氣:“臣領命。”

等到藺清都走後,扈燕這才正眼望向扈漣。

燭光跳動不明,少年烏發漆黑,垂在肩側,那張臉格外的漂亮精致,狹長的鳳眼意味深長地望着自己。

扈漣突然想到今日出宮自己是借了逛街的事由,若是扈燕知曉自己這件事失蹤派人尋找的話,照理說應該循着蛛絲馬跡能夠查到西城縣衙,故而知道自己找了許為臣去見了李氏夫婦一事。

若是被他得知他們二人之間并無血緣關系——

她唇舌幹澀,心如擂鼓,頓時垂下目光不敢去看扈燕的視線。扈漣的身軀忍不住繃緊,像是一條拉到極致的弓弦,餘光能夠只能夠看到灰赭色的石地板,細可聽到二人錯亂的呼吸聲音。

承元殿內時光凝滞如水滴緩慢垂落。

少年向來蒼白病弱的臉色此刻也在燈火的光芒下添了些生動,藺清都近幾年在朝廷把持權勢,結識人脈衆多,做事向來滴水不漏,若非扈漣今日此事鬧大,必然不會讓青年這般吃下這般牽扯關系。

從當日親自謀篇布局說動藺清都種植紅薯再到今日懲處藺華山,扈漣所作為皆是全身心為了百姓,和自己夢中皆然不同。

他目光輕緩地自扈漣臉上掃過,少女雖說當下形容狼狽,可是那雙如水杏眼卻是明澈透亮,瓊鼻檀口,能夠引得這麽多人神思颠倒确有一些該有的道理。

扈漣這般做法,扈燕不敢想扈漣到底何意,語氣稍微有些忐忑,頭一回主動收起了那副輕慢慵懶的神色,聲音暗啞,詢問道:“那日香栾虧空可好上一些了?”

扈漣沒有想到扈燕居然是問的這個,稍微擡眼再看到他病郁臉色,頓時愧疚感又多了一些,點頭如搗蒜:“已經完全好了。”

扈燕輕颔首,張了張嘴複發現自己恐懼于夢中成真,和扈漣這幾年只維持面上平和,逐漸離心,二人之間一時間竟想不出什麽話題再來談談。

他只好繼續故作平穩談起政事,繼續道:“藺華山行事狂悖,今日這般縱是有心人也護他不住,他必然會得到該有下場。”

少年神色幽深,語氣莫測,扈漣聽到扈燕這麽說,一時間腦海中竟然有些猶豫不決。

一來她有些擔憂此時若是扈燕懷疑于她身份怕是多說多錯,但是若是不說實在浪費了這麽好的時機能夠拉藺清都下水。

扈漣掀起眼皮,心下一橫,直接道明實況,遲疑道:“昭安恐藺華山之罪不過爾爾,今日藺華山克扣昭安朱輪車,手下仆人皆以藺姓自傲,若是有所依仗的話,恐怕背後根系損我大康根基。”

扈燕原本神色淡然,聽到扈漣此語也忍不住心中一凝,他側過身來于扈漣正面相對,解釋道:“朝廷勢力分布,世家幾代長興,藺家幾代入朝為仕自有可以保身的能力,故而即便如此狂妄,藺華山就證論罪當下算不到其他人身t上去。唯獨藺清都辦理此案稍微有些牽扯,憑借他自己的能力,自然也能夠事畢抽身的幹幹淨淨——”

扈燕輕輕攥了攥手指,到底沒把心中所想的安排告訴扈漣,反而臉上蘊出淺淡溫和笑意,将心中真切的疑惑坦誠的開口問道:“不過皇姐身處內廷,前朝種種政事,為何近日突然這般憂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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