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诘問(入v公告)
诘問(入v公告)
在聽到紀衡聲音的第一秒開始,崔夢雲的思緒就完全陷入了混亂,但她的身體還是條件反射般,立刻從王子楚的身前彈了起來。
原先那輕輕捏在指尖的繡帕早已經完全攥進了手心,揉成了一團。
她轉過身子,終于看清了紀衡。
他仍舊維持着那準備進入車廂的姿勢,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她和王子楚,仿佛已經給他們定好了罪行。
“我……”崔夢雲嘴唇輕輕動了一下,可不知怎的,在王子楚面前侃侃而談的崔夢雲像是被山中靈鹿帶走了一般,現在的崔夢雲,連要從哪裏開始解釋都想不出來。
她心裏急得冒泡,嘴巴卻越難說出完整的話來。
紀衡也不說話,就這麽沉沉地看着她。
王子楚倒是猜到了突然出現的這個男人是誰,但說實話,此時他還真不好開口。他的越俎代庖,很可能加劇沖突,便也只能屏息憋住,等着崔夢雲破局。
好在崔夢雲的思緒沒有出走很久,驚慌了幾個呼吸,總算是反應了過來,開始磕磕巴巴地解釋這一切是怎麽回事了。
……
聽完崔夢雲的解釋,紀衡總算是收起了那副要吃人的表情,當着馬車裏四人的面,戴上了溫文爾雅的社交面具,對王子楚致歉:
“t剛才失态,還請小先生見諒,實在是剛才的情況太巧合,我一時誤會。如今誤會已解開,那便快些送小先生去醫館療傷吧。”
嘴上謙虛,說完了卻完全不在意王子楚是否不介意剛才的誤會,将崔夢雲拉到了自己身邊坐好,便靠着閉目養神了。
直到把王子楚送到了醫館裏,都沒有再說話。
待司琴和車夫二人将王子楚安置妥善,馬車重新啓程離開後,他才重新睜開了眼睛。
崔夢雲也重新變成了那個在紀衡面前嬌怯軟弱的“阿雲”。
“你還沒解釋,為什麽和那人靠的如此近?”
果然,再次開口,紀衡第一句話,就是诘問她。
紀衡的诘問來得很急,好在經過那麽長時間的沉默,崔夢雲早已把思緒理清楚了。
等紀衡一開口,崔夢雲就緊張地解釋:“馬車急停,一時不察,才摔了過去……”
這個回答顯然不能讓紀衡滿意,他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反而把崔夢雲看得心肝顫顫。
良久,他才出聲:“你應該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那是什麽?
崔夢雲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再次被迷霧給糊住了。
她就是一個永遠也猜不中紀衡心思的笨蛋。
她的雙眼不自覺就想露出哀求,希望紀衡能夠照顧一下猜不中他心思的笨蛋,也給她一個好好解釋的機會。
流月和司琴早就去了原先紀衡坐出來的那輛馬車上。
現在麽,也不知這馬車原先要去哪裏,此刻又正往哪去。
成婚快七年了,她還是沒有讀懂她枕邊人的功力,她真是沒用啊……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還是沒能等到紀衡心軟的崔夢雲小心翼翼地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
雖心中有所預感,但看到熟悉的景致,還是不可避免地失落了一下。
她還以為……是要去城外別莊。
崔夢雲收起心中的情緒,準備下車,卻沒想到那個一路上都無比深沉的紀大人突然發難了。
“阿雲,你沒有什麽再要解釋的了?”
崔夢雲扶住門簾的手一頓,像是被抓住錯誤的孩子一樣,怯怯回頭看了他一眼。
“我……”她以為能糊弄過去的。
崔夢雲思來想去,還是沒有法子,索性破罐破摔:“夫君想聽的,是什麽解釋?”
這話好像點燃了紀衡一直隐忍的怒火,他怒極反笑:“我不過是問你,為什麽和一個外男在馬車裏靠的如此近,你難道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麽?”
崔夢雲迷茫:“我做錯了嗎?這輛馬車本就不大,四個人坐在裏面已是有些擁擠,何況子楚……何況王小先生還受傷了,腿要伸開就更坐不下。”
“我與小先生閑聊兩句,卻碰上馬車急停,才……”
她頓了下來,只覺得沒什麽好解釋的,就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意外,到底要她解釋什麽?
可紀衡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爆竹,看起來更生氣了:“子楚?叫的如此親熱,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不如一并告訴我。”
這樣帶着三分嘲諷意味的诘問,終于讓崔夢雲聽懂了他的畫外音,可反而讓她覺得還不如像剛才一樣什麽都不明白。
太叫人傷心!
“紀衡。”她背對着車簾,微微側過臉,眼眸低垂,好似有些承受不住般,紅唇輕啓、微帶顫抖。
“你若是對我有什麽不滿,可以直說,但你不能這樣污蔑我,已經第二次了。”
幾天前,因為陸文黎,兩人發生了争執,她纏綿病榻半月,如今才剛剛好轉,紀衡就又要來戳她心窩子了麽?
“你若總是用這樣莫須有的罪名将我定罪,那我無話可說,你愛怎麽想便怎麽想吧。”泥人被逼急了還有三分火性。
這次紀衡沒有再裝深沉,立刻接上:“我愛怎麽想便怎麽想?阿雲,我都已親眼看見了,你卻連一句解釋也給不願給我?你與一個尚未及冠的外男有什麽好聊的?竟忘我交談到感受不到馬車的動向而……”
紀衡好像說不下去了,眼中流露出了嫌惡的情緒,正好讓崔夢雲捕捉了去。
這一絲嫌惡,徹底刺痛了崔夢雲的心。
她受到了刺激,思緒好像飛了出去,嘴巴在說些什麽,也控制不住了。
“而怎麽樣,不知廉恥地撲到別的男人懷中?你是在介意這個嗎?可是紀衡,你能告訴我要怎麽避免嗎?”
那馬車三邊都可以坐人,當時王子楚傷了腿,崔夢雲便将平日自己坐的面朝車簾擋簾的軟榻讓了出去,流月和司琴一同坐在了王子楚擺放腿的這一邊,她坐在另一邊。
因為在說話,崔夢雲微側過了身子,半正對着王子楚,這也是正常的交談禮儀,沒有什麽可指摘的。
說來說去,問題的根源實際上在紀衡突然逼停馬車,害得崔夢雲出了醜。
崔夢雲把自己當時的安排全然複盤了一邊,越複盤越委屈。但越委屈,某種她從不敢想的可能性卻突然躍上心頭。
她奮力下壓這可怕的貪婪念頭,可那想法卻像像極了雨後的春筍,怎麽也壓不住。
紀衡的表情還是那樣沉,若是以往,崔夢雲早就被吓得大氣都不敢喘了。可今天,可能是那念頭太過于異想天開,竟壯足了她從來就只有芝麻那樣大小的膽氣,徹底膨脹了起來。
崔夢雲屏住呼吸,小聲開口,好像在聽另一個人發問一般:“紀衡,你是不是醋了。”
她小心翼翼地注視着紀衡,生怕錯過他臉上半點細節。
這話的威力也确實是大,讓崔夢雲第一次看見,紀衡的情緒被中斷。
他那風雨欲來的可怕表情确實中止了一瞬,可還等不及她出現喜悅的情緒,嘲諷和輕蔑的情緒立刻接續而上,雖然也不過短短存在了一小會兒,紀衡就将所有情緒都斂了起來。
他重新變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紀大人”。
但這都已經和崔夢雲無關了,她好不容易膨脹一次的膽氣被徹底抽空,蔫巴成了一個比芝麻還小的黑色點點,沉到了最底下。
她的心,也一陣一陣隐痛起來,不劇烈,卻教她好一會兒都不敢大口呼吸,一動,便抽的生疼。
她自虐般不願将視線從紀衡身上抽回,也有可能是沒力氣動彈了。
因為屏息而輕輕聳起來的肩膀也僵在那不敢動彈,她怕自己多做一個動作,就會引發她那顆已經布滿裂痕的心徹底碎掉。
她覺得好難堪,心中湧起的絕望痛苦幾乎接近幼時被推落進冰冷的湖中,拼命求生反被衆人當作景觀取樂那般濃郁。
為什麽,當初為她破開所有濃重絕望的“光”,如今竟成為讓她陷入另一重絕望的罪魁禍首了?
難道這是她的報應?是崔夢雲竊得心中明月所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嗎?
她想不清,卻明明白白聽到了紀衡的審判——
“阿雲,守好紀夫人的本分,莫要總是想些有的沒的。”
留下這句話,紀衡便撥開她,下了馬車。
獨獨留下她一人,枯坐在馬車裏。
崔夢雲靠在了車架上,完全癱了下來,有什麽東西從她臉上掉了下去,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是我逾矩了嗎?
-對不起啊,紀大人。
-以後我會努力,當好“紀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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