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第三章

接下來的日子,開學各種繁瑣工作,再加上照顧做完手術的旺德福,蘇向晚着實忙得不可開交。

好不容易挨到術後第四天,蘇向晚下班後正要帶小狗去醫院拆線,結果翻開它肚皮一瞧,人家已經生龍活虎地把五根縫合線繃斷了三根。

蘇向晚好氣又好笑,頓覺自己這幾天小心翼翼地給狗子加營養餐、換藥,一有空還摸着狗頭狗背,夾子音陪小狗說話,給它進行心理疏導等行為,發揮了巨大作用。

心情松快地揣上小狗去醫院拆最後兩根線,負責剪線的是那位前臺護士。

蘇向晚進來時見陸斯言辦公室的門關着,狀似無意問:“你們院長又不在?”

年輕護士愣了愣,正色解釋:“他去北城進修了,拆線這種工作随便一個護士都可以完成的。”

蘇向晚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忙說:“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就是好奇。”

小護士這才松了神色,臉上浮起笑:“哦,那就不稀奇了。好多女家長都好奇我們陸院長的行蹤。”

蘇向晚:“……”

更不是這個意思了,她真的只是好奇,加随口一問而已。

不過,看到護士眼中的調侃,蘇向晚想了想,終究沒特意解釋。

沒必要,并且反倒顯得此地無銀。

待拆完線,确定旺德福的刀口恢複得極其完美之後,蘇向晚心裏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過了幾天,她在支付寶上申請的狗證也順利辦下來了,從此旺德福就是只有戶口有身份證的小狗,蘇向晚更是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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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是一個周四。

這天下午,蘇向晚難得有空,一邊在辦t公室裏練簡筆畫,一邊等待下班。

她對面是丁羽墨,代課的英語老師。

見丁羽墨閑得在刷手機,蘇向晚随口道:“今天瘋四有什麽劃算的套餐沒?”

丁羽墨一拍腦門:“對哦,今天周四!我看看啊……”

蘇向晚笑了聲:“趕緊的!要是有原味雞,咱們下班就一起去吃。”

正說着,馬思睿從門口進來了。

他午休結束後就去參加語文教研組會議,這會快三點了才回來。

馬思睿進門就聽她倆在讨論肯德基,邊落座邊笑道:“下班要去吃肯德基?正好,我請你們啊。”

他的辦公桌就在蘇向晚隔壁。

對面丁羽墨擡頭瞧他一眼,又瞥眼埋頭畫畫的蘇向晚,垂首扯了個笑,狀似無意道:“怎麽,你中獎啦,這麽大方。”

馬思睿笑說:“還真中獎了。”

這下連蘇向晚都看向他,饒有興趣。

方便聊天的關系,馬思睿此時側坐着,因此視線正好落在了蘇向晚突然擡起的臉上。

共事這段時間,他與蘇向晚愈發熟悉了,初見時的驚豔卻沒消失,反倒化作了更加細水長流的愛慕。

蘇向晚的漂亮不單在一張臉,更在于她宜靜宜動,舉手投足、日常談吐中透露出來的活力和得體。

馬思睿如今與學校一個體育老師合租,兩個年輕男人湊到一起,難免聊到學校裏的女老師,其中提及最多的就是蘇向晚。

體育老師相對空閑,因此掌握的八卦也多。

馬思睿也是從他口中才得知,蘇向晚父母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工廠。今年年初,一家人才又換了新房,市中心三百方的大平層。

馬思睿不認識什麽名牌,但經體育老師指點,他才知道蘇向晚背來上班的每個包都是奢侈品。

體育老師開玩笑說,我看每次聊起蘇老師你就特別來勁,要不試着去追追?追上了可就少奮鬥二十年。

馬思睿只能回以苦笑。

知道她家條件前,他還真想再試一試,現在嘛……還是算了。

興城的婚俗,普遍不會讓女兒嫁給外省人,除非男方已經在興城購産置業,或者同意入贅。

而蘇向晚這樣的家境,就算他上趕着要當贅婿,人家父母也未必瞧得上他。

馬思睿晃了晃手機,笑說:“昨晚下班去買了彩票,中了五十塊,當場進賬了。”

蘇向晚眼睛一亮:“運氣好好啊,真羨慕!”

丁羽墨嗤笑:“你還用羨慕五十塊錢?後面再加兩個零你都不稀得羨慕吧!”

蘇向晚雙唇翕張,想說些什麽,但丁羽墨已經興致勃勃對馬思睿說:“正好有個二十九塊九的原味雞套餐,下班前記得給我們下單,我和蘇老師一塊去吃。”

馬思睿觑眼蘇向晚,大方同意了。

結果下了班,蘇向晚還是沒吃成肯德基。

臨放學前,她班上一個男生沖進來打報告:“蘇老師!蘇老師!唐笑笑和趙澤川打起來了!林見鹿還尿了褲子!”

“什麽?!”

蘇向晚當即跟小男孩朝教室走去。

教室裏沸反盈天,小屁孩們全圍在後面,只有尿褲子的林見鹿趴在課桌上,蒙着臉哭。

蘇向晚迅速權衡,趕緊先去處理打架的兩個小孩,快步走到教室後面,炸聲:“都幹什麽呢!”

圍觀的小屁孩們當即作鳥獸散。

蘇向晚這才看到唐笑笑正把趙澤川壓在地上猛捶。

這個年紀的小孩,女生比男生厲害也不意外。

但唐笑笑似乎有點太厲害了,蘇向晚都站在他們跟前了,小姑娘還不停手,使勁撓趙澤川的臉。

眼看趙澤川臉上要挂彩,蘇向晚趕緊憑借成年人的力量,一把将唐笑笑從趙澤川身上拉開,大喝:“為什麽打架?!”

唐笑笑反手抹一把鼻涕,挺着小胸脯道:“老師,趙澤川欺負林見鹿,攔着她不讓她去廁所,害林見鹿尿褲子了!林見鹿是我好朋友,我要幫她報仇!”

趙澤川目光躲閃,矢口否認:“我沒有!”

“你有!你有!”

唐笑笑指着趙澤川,小奶音義憤填膺,又仰頭對蘇向晚說:“老師,你快看看林見鹿吧,她褲子都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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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師,我們家澤澤就是跟同學開個玩笑,誰知道她都上一年級了還能尿褲子,也不知道家長怎麽教的。還有這位唐笑笑家長,一個小姑娘野成這樣,以後班裏誰還敢跟她交朋友?”

趙澤川媽媽盤着高發髻,一身黑色連衣裙包裹出婀娜身段,看向另外兩個小朋友的眼神不乏睥睨嫌棄。

“小姑娘怎麽了?我家小姑娘見義勇為,其他小朋友喜歡她都來不及!哪像你家兒子,小小年紀壞成這樣,現在家裏不教好,今後出了社會,有的是人替你教!”

唐笑笑媽媽不甘示弱道。

“哎,你什麽意思啊?”

“你什麽意思,我就什麽意思!”

“你……”

“兩位媽媽,都安靜,都安靜!”

眼看家長在辦公室就要吵起來,蘇向晚忙起身擡手往下一壓,控制局面。

兩個家長還算給她面子,彼此翻了個白眼,摟着各自小孩不說話了。

蘇向晚心累,但還是好聲好氣道:“兩位媽媽,剛才我查過監控了,确實是趙澤川先攔着林見鹿不許她去廁所,林見鹿尿了褲子後,唐笑笑才出頭跟趙澤川打起來了。”

趙澤川媽媽當即插嘴:“蘇老師,你這話的意思,是認定我們家澤澤使壞了啊。”

蘇向晚連忙挽笑,解釋道:“趙澤川媽媽,你誤會了。我想趙澤川攔住林見鹿時,也不知道會造成什麽後果,就像唐笑笑替林見鹿出頭時,也沒想到趙澤川可能受傷。”

她打一棍子給顆甜棗,兩位媽媽一時倒也無話可說。

蘇向晚見狀,心下微松,又說:“剛才我已經讓趙澤川跟林見鹿道了歉,也讓唐笑笑和趙澤川道了歉,三個小孩已經和解了。至于叫家長們過來,主要是希望家長們了解事情始末,回家後繼續配合學校工作,跟孩子們講清楚道理。”

趙澤川媽媽撇撇嘴:“我們家澤澤向來教養很好的,就是不知道別人家的孩子怎麽樣了。”

唐笑笑媽媽立馬反擊:“反正我們家笑笑從來不會主動欺負同學。”

說着,她又一臉慈愛地把林見鹿摟來懷裏,問蘇向晚:“蘇老師,鹿鹿家長怎麽還不過來?小孩褲子濕成這樣,早知道我先帶一條笑笑的褲子過來了。”

蘇向晚還沒開口,趙澤川媽媽率先白了唐笑笑媽媽一眼,小聲嘀咕:“真會裝。”

唐笑笑媽媽懶得理她。

蘇向晚也就假裝沒聽見,只說:“她媽媽有點忙,要晚些……”

話沒說完,辦公室門被叩響。

蘇向晚以為林見鹿媽媽終于來了,忙擡頭看過去。

下一秒,她卻差點瞳孔地震。

竟是陸斯言一身白衣黑褲站在門口。

他身上總有種引人矚目的氣場,到哪都能輕易成為焦點。随着他的出現,辦公室內剎然一靜,他仿佛一下子成為了整個環境的唯一主角。

男人叩門的手尚未收回,看見蘇向晚的那一瞬,眼底也幾不可察地閃過驚訝。

随後,被夕陽投在地上的斜長影子微微晃動,陸斯言淡然喚了聲“蘇老師”,便長腿生風,徑直走向林見鹿。

蘇向晚呼吸屏窒,一時讷在那裏。

直到站在唐笑笑媽媽懷中的林見鹿終于扁着嘴,發出了進辦公室後的第一句小聲呢喃:“小舅舅……”

小舅舅?!

蘇向晚腦中轟地一下,差點被這驚天大巧合炸懵。

陸斯言卻目不斜視,躬身與林見鹿平視,将手中一個小袋子遞給她:“你媽還在外地趕不回來,能自己去廁所換褲子嗎?”

林見鹿滿臉為難地搖了搖頭。

陸斯言臉上也罕見地露出了為難。

思忖片刻,他正要側頭跟蘇向晚求助,唐笑笑媽媽率先自告奮勇:“你把袋子給我,我帶孩子去廁所換。”

陸斯言來時,林見鹿媽媽已經在電話裏跟他說清原委,并提及幫林見鹿打架那小女孩的媽媽跟她私交不錯。

于是,他也就沒猶豫,說了句“麻煩你了”,便将手提袋和林見鹿都交給了唐笑笑媽媽。

唐笑笑也跟着一起去了廁所。

一出辦公室,她就開始用小奶音安慰林見鹿:“鹿鹿你別難過,我們小孩子尿褲子是很正常的事,我上個月也剛尿過褲子呢,媽媽你說對不對?”

唐笑笑媽媽漸行漸遠的聲音傳來:“對鹿鹿,笑笑比你大兩個月還尿褲子呢,沒事的。”

辦公室內,趙澤川媽媽聽到外面飄進來的對話,一下有些坐立難安。

想了想,她站起來跟蘇向晚說:“蘇老師,這林見鹿家長也來了,我可以帶我們家澤澤回家了吧?”

蘇向晚私心裏有點讨厭這個攪混水,還不講道理的趙澤川媽媽。

但作為老師,她的職業素養不允許她表現出任何個人喜惡,只好彎唇平靜說:“趙澤川媽媽,麻煩你稍微再等一下。”

說完t,她又看向陸斯言,強令自己不躲閃視線,平聲道:“林見鹿舅舅,你這邊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陸斯言無聲望着她,只覺她一本正經的模樣專業極了,也端莊極了。

他們談戀愛時,他也曾想象過她真的做了老師會是什麽樣子。

一個嬌滴滴,總要他哄着的人,卻要去處理學生關系、家校關系,她真的有這個耐心,吃得了這種做夾心餅幹的苦嗎?

不過眼下事實倒是向他證明了,她真的可以,并且做得很好。

陸斯言無由生出與有榮焉的滋味來。

但片刻,他又無聲罵自己犯賤。

“別的倒是沒什麽要說的。”

他說完,扭頭看向趙澤川媽媽,又道:“只是想提醒某些家長,孩子小,不懂事,但家長已經成年了。到學校,該做的,不該做的,家長在家就該跟孩子交代清楚。今天小孩尿褲子是小事,我們家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過去了,可要真出了什麽大事,別說你們家孩子,就是大人……恐怕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他語調帶點慵懶,嘴角也微微勾着,看上去輕描淡寫。

可蘇向晚卻清楚,他說的話并不摻假,若動起真格,他家裏還真有這方面實力。

而趙澤川媽媽雖說不清楚他家底細,但觸及陸斯言那幽冷的目光,一下子也慫了,連帶她懷裏的寶貝兒子,也吓得抱緊了她的腰。

“行了行了,知道了,蘇老師剛才都已經講清楚了。”

她虛張聲勢地作出幾分不耐煩的姿态,又看向蘇向晚:“蘇老師,這下我們可以走了吧?”

蘇向晚看不慣她這欺軟怕硬的模樣,但面上還是笑盈盈的:“诶,可以走了。趙澤川再見。”

“老師再……”

趙澤川尾音還沒落下,就已經被他媽媽提溜出去了。

一時間,偌大的辦公室內只剩蘇向晚和陸斯言兩人。

蘇向晚無由感覺空氣在被抽幹,有點喘不過氣來,正想着要不要說點什麽,陸斯言卻在這時淡聲開口。

“是我表姐的女兒。”

蘇向晚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他是在向她解釋“小舅舅”的由來。

蘇向晚倉促點了兩下頭:“哦哦。”

想了想,又說回正題,“今天這件事的最終收尾,晚點我會在微信上跟林見鹿媽媽再簡單說一遍。”

陸斯言瞧她一會,忽然說:“她媽媽忙得很,未必有心思聽你的語音或者看文字信息,你倒不如把微信發給我,由我當面跟她轉述,這樣高效多了。”

也不知是不是在他面前的尴尬局促,導致她智商大幅度下降,蘇向晚腦袋一熱,就應了下來,完全沒想到她還可以家訪,還可以約時間跟林見鹿媽媽打電話。

“也好。”

陸斯言便拿出手機:“你掃我還是我掃你?”

蘇向晚忙說:“我掃你吧。”

陸斯言将二維碼遞給她。

滴的一聲,蘇向晚發去好友申請。

陸斯言盯着驗證消息看了兩秒,随後才點擊通過,添加備注。

與此同時,他又狀似漫不經心地說了句:“換號了啊。”

蘇向晚一愣,心口無端生出針刺狀痛意。

她點點頭,嗯了聲:“畢業回來後就換了,用本地號碼,方便些。”

陸斯言幾難察覺地嗤笑一聲,沒說什麽。

不多時,唐笑笑媽媽帶着兩個孩子回來了,将林見鹿交給陸斯言後,她就帶着唐笑笑離去。

陸斯言也跟林見鹿說:“跟老師再見。”

林見鹿平時挺內向膽小的小孩,在這位小舅舅身邊,膽子倒是大了許多,抿笑跟蘇向晚揮揮手:“蘇老師再見。”

“诶,再見。”

蘇向晚目送這一大一小的背影在夕陽中漸行漸遠。

最終,她的視線只落在陸斯言那高大的身影上,直到眼眶酸疼。

另一邊,陸斯言帶小孩回到車上,想到些什麽,又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盯着剛加上的那個旺德福照片頭像看了好一會。

片刻,他劃到聯系人列表,找到另一個排在首位,備注為“AAA向晚晚”,但幾年前就已經變成微信初始頭像的賬號。

就這麽頓了會,陸斯言自嘲地呵笑一聲,将手機丢到副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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