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轉眼到了元旦,攏共就三天假期,蘇向晚也就懶得出去玩,只到爸媽廠裏幫了一天忙。
到小長假第二天,廠裏也開始放假,蘇父蘇母一早就去了蘇向晚外婆家,蘇向晚自己則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
這朋友名叫趙若曦,是蘇向晚小學六年加初中三年的同桌。雖說中考之後,兩人就分流到了不同學校,此後又一個出國,一個留在國內念大學,但兩人的感情卻沒因此變淡。
這次婚禮,趙若曦原想讓蘇向晚來當伴娘,無奈趙家父母強勢慣了,婚禮事無巨細,全以自己的面子和喜好操辦,連伴娘都是他們根據自己人脈需求,找來的親朋家的女兒。
趙若曦一貫的父母說什麽就是什麽,也就斷了找蘇向晚做伴娘的心,轉而托她婚禮當天早點過來陪她化妝換婚紗。
蘇向晚是早早出了門,結果路上堵車堵了半個多小時,等她趕到酒店新娘房間時,趙若曦都已經穿好婚紗了。
蘇向晚忙跑到全身鏡前,看呆眼地贊嘆:“若曦,你好美啊!等下婚禮進場,你老公眼睛都要看直了吧。”
趙若曦臉上卻沒什麽明顯笑意,只揮揮手,讓兩個替她整理裙擺的跟妝出去,這才在全身鏡前左右各轉了半圈,淡聲說:“也就這條婚紗能讓我心動一下了。”
蘇向晚大致能理解她的平靜。
半年前,趙若曦還在跟她吐槽被父母按頭相親,現在轉眼就辦婚禮了。
三個月前準備訂婚時,趙若曦還約她出去散過心。
那天兩人都喝了點,趙若曦借着酒勁趴在她肩膀上哭:“我知道我能當千金大小姐,能出國留學,還能嫁進豪門,已經是撞大運了,我不能不知感恩,更不能不知足……可是,一想到我要跟一個沒感覺的人結婚,跟他生兒育女,過一輩子,我就好難受啊……”
她其實是趙家父母抱養的孩子。
在她之前,趙家父母已經有了一個親生兒子,但那時他們這邊做生意的有錢人家都流行從山溝溝裏抱養一個別人不要的女嬰,據說是風水師特意指點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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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若曦就是那個“幸運兒”,她從小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從未跟蘇向晚隐瞞過。
蘇向晚蹲下來,幫她抻平了裙擺上的一個褶子,笑道:“開心點嘛,我覺得你老公人還是不錯的。有責任心,有擔當,他上頭還有父母和大哥壓着,今後也不敢做出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趙若曦終于彎起個笑,說:“說來說去,我還是最羨慕你。”
蘇向晚站起身,拉着她的手道:“我有什麽好羨慕的,跟你家一比,我家就是這個。”
她掐着一節小拇指指尖,在趙若曦眼前晃了晃。
趙若曦拉下她的手,搖了搖頭道:“你爸媽是你親爸媽,所以你可以大聲跟他們争跟他們吵,可以拒絕你不喜歡但他們喜歡的相親對象,但我不行。”
她說,“我舍不得現在擁有的一切,又不甘心成為我爸媽用來聯姻的傀儡……像我這樣夾在中間,既要又要的人,活該活得難受。”
“但每個人都有資格想着既要又要,只要不去傷害別人,不去拖累身邊的人,想想而已,怎麽了呢?你說你羨慕我,可我又何嘗不是陷在我的‘既要又要’裏。”
趙若曦看着她,不語。
片刻,蘇向晚刮了一下她鼻子,笑道:“新娘子,笑一笑,好歹是你的大日子。”
趙若曦這才噗嗤笑出聲來。
兩人攜手往外面客廳走去。
幾個化妝師跟妝師都在忙着整理裝備,見新娘子出來,又一湧而上,幫她做最後的整裝。
趙若曦被圍在人堆裏,找着夾縫對蘇向晚懇切道:“晚晚,你一定要堅持你的堅持。像我這樣真的不快樂,但我希望你能快樂。”
蘇向晚微滞,繼而挽唇燦笑道:“好,我一定會活得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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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趙若曦去候場,蘇向晚也去了宴廳。
她的位子就在新娘初中同學那一桌。
都是多年未見的老同學,蘇向晚坐下後忙着跟大家寒暄敘舊,一時倒也自在。
等該加的微信加得差不多,她一擡頭,忽然看見一個熟悉身影攜着女伴,朝男方親朋的區域走去。
居然是陸斯言。
參加婚禮的緣故,他穿得偏正式,一身黑色西裝,內搭黑色修身高領毛衣,深灰色的羊絨大衣這會被他脫下,挂在了臂彎。
他是走到哪都能輕易吸引大家目光的人,所以蘇向晚身旁也有初中同學在悄聲讨論他的長相氣度。
蘇向晚沒有加入讨論,只沉默看着他往遠處一張桌子走去。
不多時,她的目光便轉到了陸斯言旁邊的女伴身上。
若她沒記錯,那位女伴就是陸斯言那位名叫賀婉清的小青梅。
蘇向晚心中微動,轉身朝婚禮主舞臺拍了張照片,發到朋友圈,僅陸斯言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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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菜肴莫名吃得食不知味。
直到儀式結束,酒席過半,蘇向晚才收到陸斯言發來的微信。
陸斯言言簡意赅:【在哪?】
蘇向晚籲出口氣,同身旁人交代了聲,起身去了洗手間,站在中間的公共洗手臺前才回:【出來上洗手間了。】
發送成功,她攥着手機深呼吸兩次,這才将手機放到洗手臺上,伸手接到水龍頭下,任由溫水在指間嘩嘩流過。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有腳步聲走近。
等蘇向晚擡起頭,陸斯言已走到她身旁。
“你是女方親友?”他問。
蘇向晚直起身,從牆上抽紙盒裏拉了兩張紙巾擦手,從鏡子裏看着陸斯言,反問:“你是男方的?”
陸斯言嗯一聲,想到些什麽,又說:“賀婉清也是,跟新郎一起在大學廣播站工作過。”
蘇向晚心口無由一松,他們只是結伴而來,而非以“一對”的名義被邀請。
她将紙巾丢進垃圾桶,這才轉身看向陸斯言。
陸斯言對上她視線,又道:“怎麽之前沒告訴我要來婚禮?”
蘇向晚望着他說:“你不是也沒告訴我。”
陸斯言笑了聲,不知不覺,站得離她更近。
僅一步之遙,兩人的衣角便會挨上。
他個子高大,縱然蘇向晚今天穿了高跟鞋,依然能感受到一種傾覆而來的壓迫感。
她呼吸屏窒,下意識往後退了步,後腰卻一下碰到了洗臉臺邊沿。
洗臉臺上有水,陸斯言看到了,伸手隔着大衣握住她小臂,将她往回一拉。
蘇向晚一時不備,差點一頭撞進他懷裏,站穩後,當即面紅耳赤。
陸斯言眼中笑意更盛,說:“本來想告訴你的。”
蘇向晚故作鎮定地抱起雙臂,板着臉道:“什麽時候?”
陸斯言說:“平安夜那天下午。”
蘇向晚瞬間想起了那天的“對方正在輸入”,胸腔底下沒由來地撲通一跳。
片刻,她強自從容地反問:“那你怎麽沒說。”
陸斯言盯住她,彎唇道:“不是你說,不能讓你為難。”
“狡辯。”
蘇向晚繞開他,往外走去。
其實是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然而沒走幾步,卻又被陸斯言從後面拉住胳膊。
蘇向晚啧一聲,回頭瞪他。
陸斯言只淡笑道:“所以今後有什麽行程,我到底要不要跟你說?”
蘇向晚胸線起伏一下,驟然有潰不成軍之感:“你愛說不說t。”
又道,“放手。”
陸斯言這次沒再故意跟她唱反調,當即松了手,笑着往男洗手間走去。
蘇向晚目送他背影消失在門廊後,回想起他臉上帶點兒欠的笑,莫名想對空氣打一套軍體拳。
她牙癢癢地收回視線,走出洗手間,穿過走廊,到拐角處,卻驀地一頓。
賀婉清無聲立在她跟前,宛如一朵靜靜盛開的白玉蘭。
蘇向晚嘴角殘留的弧度立斂,只得體朝她點了點頭,便要繞過她往宴廳走去。
不想,就在擦肩而過時,賀婉清突然開口:“蘇小姐不像會走回頭路的人。”
蘇向晚腳步一停,側頭看向她。
賀婉清也轉身對上了她的視線:“既然你當初放棄了他,現在又何必再跟他糾纏?當年過不去的坎,現在難道就能過去了嗎?”
雖然她說的是蘇向晚自己也知曉的事實,但從旁人口中,尤其是眼前這個曾讓她在感情裏失去自信,陷入混亂的女人口中聽到,蘇向晚難免還是像被人當衆潑了一盆冷水,心頭微冷之外,更有羞恥之感。
但她面上卻不動聲色,只笑道:“這道坎,包括你嗎?”
賀婉清雙目微瞠,一時被她噎住,說不出話來。
蘇向晚也斂了笑,故意氣她,話也說得真假難辨:“當年我跟陸斯言在一起時,都還在上學,心态跟現在當然不一樣。你說的這道坎,當年我卯着勁非過不可,但現在不一樣了……過不了就過不了嘛,成年男女之間也不是非要像童話故事一樣,才叫happy ending,不是嗎?”
賀婉清瞪着眼,聲音像從喉嚨底裏擠出來:“你什麽意思?”
蘇向晚湊近她,臉上沒什麽表情,嘴角卻微微勾起:“意思就是,坎不坎的,也不妨礙我跟他玩,跟他做|愛,大不了還是一拍兩散嘛……至于你,要是樂意,就繼續做你的‘坎’吧。”
她說完,便快步往宴廳走去,到賀婉清看不見的地方,迅速沉下了臉。
賀婉清張口結舌地望着她背影,惱火地跺了跺腳。
過了會,她也轉身回宴廳。
她離開沒多久,拐角牆後,陸斯言才捏着一只草莓熊殼子的手機,慢慢走了出來。
他擡起頭,目光沉郁地望向宴廳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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