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同一個夜晚, 陸斯言正在酒吧與發小楊銘碰杯。

明天上午有只金毛約了腫瘤切除手術,陸斯言沒喝酒,只端着蘇打水, 與楊銘一杯一杯地對飲。

楊銘這次來興城找陸斯言散心, 無疑又是從前女友吳莎莎那裏吃了癟。

陸斯言剛到酒吧與他碰頭時,還打趣問他:“上個月不是嚷嚷徹底分了麽, 這又是怎麽了?”

楊銘晃着酒杯,搖了搖頭道:“半個月前在影視城碰到她,沒忍住, 又聯系上了。”

他這位前女友是個知名制片人, 統籌項目、管理人事,無所不能, 性格也潑辣爽直, 雷厲風行。

反觀楊銘, 大概跟藝術打了太多交道, 自己的業務能力倒是不錯,就是感情上黏黏糊糊。

陸斯言有時候都懷疑, 楊銘是不是跟個文藝青年一樣, 在追求“帶點痛的愛才足夠深刻”。

總之在這位吳小姐身上栽了跟頭後, 他就一直沒爬起來過。

這樣的兩個人,照理說應該是不來電的,結果偏就這麽勾勾纏纏,要死要活了這麽多年。

陸斯言意料之中地嗤笑, 又說:“大老遠跑來找我排遣,不累嗎?孟濤呢?”

楊銘已經有了醉态, 雙眼迷離地擺擺手:“不能找他,他嘴太髒了, 簡直不像個人民教師……我這失着戀呢,還要被他罵,我犯賤嗎?”

陸斯言側身瞧他,一只手臂屈着,搭着吧臺,有點無語:“你就不怕被我罵?”

其實他早想罵這個傻逼了,人家吳莎莎都比這傻逼利落。他剛才看朋友圈,吳莎莎正在自己項目的殺青慶功宴上碰杯,意氣風發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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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銘卻說:“你不至于。”

陸斯言聽笑,也是嘴欠,追問了句:“我怎麽就不至于了?你這半死不活的傻樣……最近網上不是給男藝人開了個窩囊廢賽道麽,不然你出道去吧。”

結果楊銘醉醺醺的聲音卻跟他前後腳地響起:“我半死不活在面上,你半死不活在心裏。孟濤那傻逼不懂,但你懂。”

陸斯言一噎,終究沒忍住,無聲罵了個髒字。

片刻,他想到些什麽,再看楊銘時,神色正經了許多,眼底也多了幾分不知是自嘲還是勸慰好友的意味,哼笑道:

“可惜你要跟現在的我聊這些,我只能告訴你,我絕不可能吃回頭草,也不相信破鏡還能重圓。”

楊銘也不知聽沒聽進去,只仰脖灌酒。

陸斯言話音剛落,就看見自己放在吧臺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有未讀消息彈出。

點開一看,竟是蘇向晚給他發了一句:【我房間窗戶關不上了,半夜有場暴雨。】

陸斯言盯着屏幕一時沒動,手卻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機。

片晌,他拿起杯子,将剩下半杯蘇打水一口灌下,無由有種自打耳光的恥痛感。

頓了好一會,他才回複蘇向晚:【你爸媽呢,他們也沒辦法?】

蘇向晚很快回:【最近廠裏忙,他們都住廠裏了。】

陸斯言心頭突跳一下,看眼時間,正要道貌岸然地問一句“物業呢”。

可就在點下發送鍵之前,他忽又滞住,心襟微蕩地将輸入框清空了,轉而發去兩個字:【就來。】

楊銘已經醉趴在吧臺上。

陸斯言想了想,跟吧臺後的小哥交代了聲,托他代為照看,又拍下此時楊銘的照片發給吳莎莎,再發去定位,這才快步離去了。

到了外面,濃黑夜色中果然陰雲密布,随時都會落下大雨。

陸斯言仰頭看了眼天色,忙上車啓動。

一路夜色幢幢,風馳電掣。

陸斯言到底忍不住,在心裏暗罵自己犯賤。

快到蘇向晚家小區時,路旁一家便利店在他視野中一閃而過。

陸斯言輕抿唇角,不動聲色地輕點幾下方向盤。

幾秒種後,他在前面路口調頭,回到便利店,進去買了一盒套。

--

在看到陸斯言“就來”的回複後,蘇向晚莫名又忐忑起來。

好像剛才的瘋狂驟然退散,留下了一個不知該如何面對沖動後果的自己。

想來想去,她直接點開許萌頭像,發過去一個力透“手機背”的:【HELP!!!】

許萌這會大概也閑,幾乎秒回:【怎麽了?】

蘇向晚抿唇打字:【陸斯言要來我家了,就在此刻。】

許萌當即發來一連串問號,說:【你們已經到見家長了??】

蘇向晚忙說:【我爸媽都不在家,也不知道我又跟他聯系上的事……是我叫他來的。】

許萌捋清前後邏輯,發來一個大拇指,說:【牛哇,終于決定調節你的荷爾蒙了。】

蘇向晚心跳微促,一時也說不清是被她說中了,還是說歪了,片刻才回複:【我讓他來幫我修窗戶的。】

許萌直擊重點:【那你為啥不找物業?】

蘇向晚:【……我現在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許萌說:【反正你爸媽不在,都到這一步了,你幹脆直接釋放你的本體好了。想跟他做就做嘛,就你倆的關系,多睡一次少睡一次也無所謂了。】

不得不承認,蘇向晚被她說得有點心癢。

或者說,許萌替她說出了她自己都不敢說出來的小心思。

默了默,蘇向晚回複:【唉,我其實有點怕他不來,又怕他亂來,你知道吧。】

許萌說:【有空糾結這些,不如趕緊下樓買套。】

蘇向晚:【……】

結束聊天後,她到底沒真的下樓買套,只坐立不安地在客廳呆了會。

結果也不知是不是當下心情所致,她越看她家花裏胡哨的電視牆,越覺得順不過氣來,有種就算耳朵聾了,眼睛也會覺得聒噪之感。

好在不到半小時,陸斯言發來信息,說他已經到樓下了。

蘇向晚忙起身出門,到樓下後深呼吸幾次,才去大門口接他。

陸斯言把車停在了不遠處的路邊車位,步行過來的。

兩人碰了面,蘇向晚怕門衛認出她,将羽絨服帽子扣在頭上,還緊緊用手扯着,遞給陸斯言一個“跟我來”的眼神,便匆忙轉身往回走。

陸斯言跟在她身後,莫名覺得他們在偷情。

他無聲笑了下,本就有些倉促的心跳一時更快。

進了家門,蘇向晚t才摘下帽兜。

她到玄關換拖鞋,順便指點陸斯言穿上門口準備好的一次性鞋套。

“家裏沒有多餘的拖鞋了。”她跟他解釋。

其實是害怕留下什麽破綻,被爸媽發現。

陸斯言觑她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也沒計較些什麽,只依言穿好鞋套,問:“窗戶在哪?”

蘇向晚會意哦了聲,帶他往自己房間走:“是我房裏浴室的窗戶。”

路過客廳,陸斯言餘光瞄見電視牆,微微一頓,而後特意扭頭看了眼。

蘇向晚發現他的動作,解釋:“是我爸弄的。”

陸斯言回頭說:“其實你的審美跟你爸也挺像的。”

蘇向晚一噎,有些無語地鼓着臉嘀咕:“你們怎麽都這麽說……”

陸斯言眸光微緊,面上卻不動聲色,淡然道:“還有誰也這麽說?”

“許萌,她之前來我家。”

蘇向晚随口回了一句,忽覺得哪裏不對,轉頭看他。

陸斯言沒防備,直直對上了她的視線,眼底尚未收斂的研判試探暴露無遺。

他一時滞住,片晌,若無其事跟她擡擡下巴:“還不走?”

蘇向晚卻無由心口一松,壓着想要上翹的嘴角,回頭帶他進了房間。

裏頭的旺德福早聽到陌生人的動靜,伺機而動。這會房門一開,認出是嘎它蛋的陸斯言,它更是重心後壓,沖他狂吠起來。

蘇向晚滿臉不好意思,忙追着小狗,把它關進了窗邊的專屬寵物圍欄裏,總算消停了。

陸斯言趁她追狗的功夫,大致打量了一下她的房間。

她房間很是寬敞,分出了完備的休息區、休閑區還有閱讀區,房門一關,就是個私密的小套間。

她的家居色調也都以淺色系為主,只不過床頭桌角櫥櫃裏都被她擺上了各式各樣各種色彩的公仔玩偶,連帶旺德福住的那個五彩斑斓的軟包圍欄,很是跳脫。

陸斯言嘴角微勾,在蘇向晚跑回他跟前時,收回了目光,雙手順勢抄入大衣袋中,卻在摸到裏頭的四方小盒時,喉間一癢。

旺德福不再出聲,房間內一下子便靜得出奇。

蘇向晚忽然就不自在到了極點,走回陸斯言跟前,指了指浴室的方向:“跟我來吧。”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兩人皆微微一頓,而後同時移開視線往浴室走去。

浴室門一開,寒風迎面而來。

陸斯言看向小飄窗上方那扇向外推開的窗戶,說:“就是那扇?”

蘇向晚點點頭,忽然臉一紅,看見緊挨飄窗的浴缸邊沿上還搭着她剛才準備換洗用的睡裙內褲。

陸斯言走到浴缸前,也看見了。

蘇向晚忙沖過去,将睡裙和內褲一收,丢到外面的床上,這才無事發生般跑回來。

陸斯言腦中仍映着剛才看到的小片布料,喉結輕輕浮動一下。

他視線從她通紅的臉轉到那扇洞開的窗戶,只說:“我得爬到飄窗上看看,穿着外套不太方便。”

蘇向晚便道:“那你脫了,我幫你拿着。”

陸斯言依言脫了大衣,只着一件黑色套頭羊毛衫,矯健地登上了飄窗,檢查那扇窗戶究竟怎麽回事。

蘇向晚擡頭望着他背影,一只手無意識地在他大衣上捏來捏去,忽覺手感異樣。

反應過來些什麽,她垂頭看了眼,又看回站在飄窗上的陸斯言,一時有飄飄然之感。

陸斯言毫無所覺,只背對她說:“好像是右邊支撐杆這裏卡了什麽東西,有剪刀或者其他尖銳點的東西嗎?”

“哦,有。起子行不行?”

蘇向晚回神,從洗臉臺櫃子最底下的抽屜裏翻出一個起子,遞給陸斯言。

陸斯言接過起子,回身戳進支撐杆的縫隙裏試探。

他身形高大,修窗戶的背影自然而然流露出居家又可靠的安全感。

蘇向晚無由想起以前,她總喜歡從背後抱住他,臉貼在他寬闊堅實的背上。

尤其每次做完,一起洗過澡,她便會貼在他身後,順着他的脊柱親吻他後背,常常使得他按捺不住,将她重新捉去懷裏,又來一次。

蘇向晚呼吸微熱,想起他大衣口袋中的東西,更是心口蕩漾起來。

也是這時,“咔”地一聲。

陸斯言把卡在支撐杆縫隙裏的雜物剔出去了,窗戶順利關上。

寒風驟停,蘇向晚只覺臉上一陣陣熱了起來。

陸斯言已從飄窗跳下,接過她手中的大衣,卻沒穿上,只挂在臂彎。

氣氛無端凝滞,兩人誰都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蘇向晚一下子不知自己該若無其事送他走,還是找理由叫他不要走。

她就這麽背對着浴室門,盯着他毛衣領口露出來的白色襯衫領子,耳中咚咚的心跳聲越砸越重。

陸斯言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烏黑發頂,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了一下。

片刻,他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幾分引導的意味:“如果沒別的事……”

“有。”

蘇向晚驀地打斷他的話,擡頭看向他。

陸斯言對上她的視線,眉梢輕挑了那麽一下,鏡片後的眸中似燃起兩簇小小的火焰。

蘇向晚只覺口幹舌燥,憋了好一會,才說出一句:“最近怎麽不來問林見鹿在學校的表現了。”

陸斯言微頓,凝眸盯了她一陣,才反問她:“不嫌我煩麽?網上不是經常有小學老師吐槽家長事多。”

蘇向晚一本正經說:“我熱愛教育事業。”

陸斯言嗤地一聲,倒是真心被她逗笑。

氣氛無由松快了些。

陸斯言說:“我不來問,你就不主動來說麽?”

蘇向晚道:“你不是直系家長。”

陸斯言上前一步,靠近她。

他比她高出許多,一時間,蘇向晚只覺頭頂一道陰影落下,目光所及,皆是屬于他的一切。

“但我想你來找我說,哪怕你主動一次。”

他幾乎是俯身貼着她耳朵說的這句話。

耳廓上若有似無的溫熱觸感叫蘇向晚喉間微哽,身上一陣陣脫力。

她一只手下意識地抓住了陸斯言毛衣袖子。

陸斯言察覺到了,微微擡起眼,目光緊鎖着她。

蘇向晚以為自己很正常在說話,但其實聲音像是呵氣:“既然你非要我說,那下回我給林見鹿媽媽發小孩近況總結,順便轉發你一份。”

陸斯言氣笑了,大手忽地攬住她後腰,往自己身前一撞:“蘇向晚,你到底真不懂,還是裝糊塗。”

蘇向晚從喉間溢出一聲極小的悶哼。

她兩手抵在他胸前,仰頭望住他。

有多久沒以這樣的視角近距離看過他了?

這男人真是無論時隔多久,都長在她的審美點上。

蘇向晚難耐地微微扭了下身子,正要再開口說些什麽,外面陡然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中年女聲:“晚晚?晚晚?……窗戶怎麽樣了?”

蘇向晚一驚,沒料到媽媽居然中途回來了。

腦中種種緋色幻想頃刻潰散,她手忙腳亂地拽着陸斯言往浴室外沖,卻驟然頓住,因為媽媽直接開門進來了,她聽見了房門打開的聲音。

蘇向晚回頭看看身後這個過于高大的存在,忙将浴室門一鎖,然後将他推到門後牆角,厲色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警告他不準出聲,這才揚聲應道:“已經修好了媽媽……我在洗澡呢!”

說話間,她忙又沖去打開淋浴開關,将水開到最大。

陸斯言抱起雙臂,無聲看着她一系列慌亂的動作,不由彎起嘴角。

吳敏停在浴室磨砂玻璃門外,映出一個模糊的輪廓:“物業來過了?”

蘇向晚忙說:“我自己弄了一下,不知道怎麽就弄好了。”

又揚聲問道,“媽媽,你怎麽回來了呀。”

吳敏說:“還不是你爸,怕你一個小孩子在家,不會跟物業打交道,叫我趕緊回來看看。”

蘇向晚說:“我不小了。……那你今晚不回廠裏了吧?”

吳敏道:“不回了,明早再去。”

蘇向晚應了聲好,心裏卻直呼完了完了。

吳敏在外面說:“洗快點,不然等會缺氧。我先回房間了。”

蘇向晚哦了聲,見玻璃上的影子離去,正要捂着胸口籲口氣,卻不想,媽媽突然去而複返。

“晚晚,你說說你怎麽就這麽粗心大意,內褲睡衣都在外面床上,你光着出來嗎?”吳敏說着,敲敲門,“我給你拿進去。”

蘇向晚心髒驟然懸至頭頂,腦袋一熱,就開始脫外套,脫毛衣,最後只剩一件打底的吊帶,然後去淋浴下淋濕胳膊,這才打開門,從門縫中伸出一只手。

“媽媽,給我吧。”

吳敏在她手上拍了一巴掌,這才将衣服放到她手上,笑道:“你是我生的,你身上我哪兒沒看過,還跟我躲着。”

蘇向晚嗲聲撒嬌:“媽媽,我都長大了好不好……”

“行,t你長大了。”

吳敏笑着嘀咕一句,這才出去替她關上房門,徹底離開了。

蘇向晚吓得渾身都快軟了,正背靠着門,劫後餘生地拍胸口,結果一扭頭,便跌入了一雙深邃的眼眸裏。

陸斯言無聲看着她,準确來說,是看着她胸前那片白皙的皮膚。

不知是不是暖氣加上熱水熱氣的氤氲,他臉頰微微泛紅,連帶喉結處都帶上了緋色。

蘇向晚太了解他這種反應了,曾經她見過無數次,每每緊接着的便是他為她而瘋狂。

她不知他看了多久,下意識地提溜着手裏那兩片單薄衣物在胸前擋了擋。

但她很快想到手裏拿着的是什麽,又将手放下去了。

吊帶底下的溝壑一覽無餘,陸斯言忽然上前兩步。

他鼻息急促灼熱,蘇向晚一下便察覺了,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水聲嘩嘩,淋浴門沒關,水汽便毫無阻隔地迅速布滿整個浴室。

陸斯言一把将人撈來自己懷中,而後俯身,卻被蘇向晚用掌心擋住了雙唇。

“你瘋了嗎?”

她仍用氣聲質問,唇風混着浴室內的潮熱撲灑到他鼻尖。

陸斯言胸口明顯地起伏着,就這麽看着她,目光掃過她的眉眼、鼻梁,雙唇,随後順着她的下颌來到她纖細的脖頸,同樣劇烈起伏着的胸脯……

蘇向晚恍覺他的視線像一雙手,所過之處,皆是克制而又熱烈的撫摸。

她覺得自己像吞了什麽催|情|藥,每一寸肌膚都在叫嚣着渴望。

可是太危險太瘋狂了!

萬一媽媽中途來敲她的門怎麽辦?

萬一她情不自禁太大聲了怎麽辦?

她可不想被媽媽發現她竟将前男友叫來家裏做!

蘇向晚強行壓抑着自己的欲望,幾乎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會、被、我、媽、發、現、的!”

陸斯言下颌線緊了緊,咬牙點點頭,又在她臀上狠狠掐了一把,這才用氣聲說:

“真可惜,白買了。”

蘇向晚心領神會地嘤咛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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