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蘇向晚把房門鎖上, 才敢放陸斯言從浴室出來。
旺德福看到陸斯言在房間走動,立馬蓄勢待發地發出警告低鳴,吓得蘇向晚趕緊塞給它幾根肉幹, 蹲在圍欄外好說歹說, 才把它勸好了。
危機暫時解除,她總算松口氣。
起身扭臉一瞧, 陸斯言竟已十分自在地坐在她書桌後的椅子上,蹙眉回複着手機上的信息。
蘇向晚沒去打攪他,走到衣櫃旁, 從落地衣架上拎了一件珊瑚絨睡袍穿上, 又将剛才脫下的外套毛衣都挂上去。
做完這些,陸斯言不知何時也發完了微信, 正轉着手機好整以暇地瞧她, 嘴角勾着若有似無的笑。
蘇向晚在他目光中微微一滞, 剛才浴室內的種種頓時如走馬燈般在腦中閃過。
她忙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 提議道:“不然你現在溜出去吧。”
陸斯言眉梢一挑,低聲:“然後跟你媽迎面撞上?”
話音剛落, 跟商量好了似的, 門外突然傳來媽媽的喊聲:“晚晚, 十點半了,還玩手機呢?”
蘇向晚吓得一哆嗦,忙伸長脖子應道:“回一個家長的信息,馬上就睡了。”
吳敏留下一句“早點睡”, 這才從門口離開。
聽到外頭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蘇向晚才拍着胸口長出一口氣。
陸斯言無聲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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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向晚又看向他,一臉崩潰地跪坐在床上:“那怎麽辦, 難道要在我房間睡一個晚上?”
陸斯言反問:“不可以?”
蘇向晚當即一本正經地攏了攏睡袍領口:“男女有別。”
陸斯言笑了,幾分乘勝追擊的意味:“那你大晚上找我來給你修窗戶。”
蘇向晚一噎,片刻又外強中幹地梗着脖子辯駁:“我可沒想讓你留宿。”
“哦,打算爽完了就讓我滾。”陸斯言挑着眼尾,漫不經心的樣子,“我應召男?”
蘇向晚:“……”
她無話可說。
說來說去,這事确實是她動機不純在先,現在砸在手上,也只能認栽。
但她還是最後掙紮了一下,用下巴隔空指了指他手機,說:“你确定今晚不用出去了嗎,剛才手機上是不是有人找你?”
陸斯言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手機,又看回她,說:“是楊銘的前女友。兩人最近正剪不斷理還亂,找我當傳話筒呢……不過剛才已經解決了。”
蘇向晚哦一聲,因他這句解釋,無由生出一絲小竊喜。
她後背松弛下來,低聲嘀咕:“這兩人分了這麽多年還分不幹淨,也真奇葩。”
陸斯言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望着她:“誰說不是。”
蘇向晚沒接他這話,不知是沒聽出來,還是聽出來了但假裝沒聽懂。
她徑直下床去櫃子裏找被子,嘴裏嘟囔着:“幸虧前幾天太陽好,鐘點工阿姨幫我把被子全曬了一遍。”
說話間,她已經從大衣櫃中搬出一條鵝絨被。
陸斯言見狀,忙起身幫忙,從她懷裏接過被子放到床上。
蘇向晚自己原本睡的也是條鵝絨被,縱然是一米八的大床,放兩條蓬松的鵝絨被,也略顯局促了些。
陸斯言側頭看她:“要不還是……”
他剛起了個頭,蘇向晚已經聽出他的意圖,忙在胸前比了個叉,堅定道:“必須一人一床被子。”
陸斯言多看了她兩秒,點頭應了句好。片刻,又彎了彎嘴角。
蘇向晚看到了,無由心虛,但還是強作鎮定地跟他說:“你在這鋪被子,我先去洗澡。”
“等等。”陸斯言卻在她轉身之前叫住她。
“還有什麽事?”蘇向晚回頭。
“我餓了。”陸斯言說道。
他這話倒是沒摻假,今晚跟楊銘一杯一杯喝了個水飽,剛才又跟蘇向晚不上不下了一回,這會平靜下來,才覺得胃裏空得難受。
蘇向晚皺眉,開始擺臭臉:“你怎麽這麽多事。”
話雖這麽說,她還是撂下一句“我去冰箱看看”,蹑手蹑腳地打開了房門。
出去前,她又交待陸斯言把門鎖上,約好等下她敲門“兩短一長”的暗號,這才拉上門走了。
陸斯言被她的謹慎逗笑,依言照做了。
不多時,“兩短一長”的敲門聲響起,他去開了門,蘇向晚閃進來,重新把門鎖上,這才遞給他一個小蛋糕。
“只有這個了,其他都要生火……你也知道我的廚藝,而且萬一動靜太大把我媽引出來。”
是一個三麗鷗聯名的杯子奶油蛋糕,一看就是她的取向。
陸斯言拿着蛋糕往書桌後走,餘光瞥見蘇向晚往浴室去,忙在她胳膊上拽了一把:“你幹什麽去?”
“洗澡啊。”蘇向晚回頭,一臉理直氣壯。
陸斯言說:“陪我吃完再去洗。”
蘇向晚皺起臉:“你嬰兒啊。”
陸斯言上下打量她,忽而笑道:“以前你喂我吃你的……”
“閉嘴啊!”蘇向晚聽出他想說什麽,臉上驟然滾燙,壓低聲警告着,擡手捂住了他的嘴。
但陸斯言低而含糊的聲音還是從她掌心底下傳出來:“……可沒質問我是不是嬰兒。”
蘇向晚一巴掌打在他胳膊上。
可他毛衣底下肌肉結實,他有沒有被打疼她不清楚,她自己的手掌倒是被反震得發麻。
蘇向晚目光閃爍,卻強自鎮定地盯住他:“你還有沒有下限。”
陸斯言說:“誰叫我過來的?我以為這是成年人之間的默契。”
蘇向晚再度失語,片刻,一副被打敗的樣子:“行行行,你趕緊吃,我陪着你。”
書桌後只有一張椅子,陸斯言便沒再往那邊去,而是轉去了閱讀區。
兩人并肩在寬大的懶人沙發上落座,蘇向晚随手撿起小茶幾上的電紙書,心不在焉地翻閱。
陸斯言挖了第一勺奶油,問她:“要不要吃一口?”
蘇向晚猶豫了一下:“算了,太晚了,我怕胖。”
陸斯言說:“你給自己買的,結果自己一口不吃?”
蘇向晚側頭看看他,又看看他手裏那一小勺奶油,有點拿不定主意。
也是這時,陸斯言忽然将奶油抹到了她唇上。
蘇向晚被冰涼綿密的觸感一驚,下一刻,一腳朝陸斯言踹過去。
“你真的煩死了!”
她嘴上這麽說,身體卻很誠實地舔掉唇上奶油。
陸斯言躲了一下,眼底是明晃晃的笑意,使得他看上去很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大男孩。
蘇向晚心中微動,忽然也惡向膽邊生,指尖從他手裏的蛋糕上挑了一朵奶油,直接抹到了他鼻尖。
陸斯言忽地怔住,定定望着她。
蘇向晚在他目光中靜下來,慢慢地,視線開始躲閃。
因為她忽然想起了t一件舊事,她不确定陸斯言是不是也想到了這件事。
那是他第一次幫她過生日,在外面吃完大餐後,兩人便拎着小蛋糕去了酒店。
那天她精心打扮,特意穿了一條後背是镂空綁帶的鵝黃色連衣裙,很像一只輕盈的蝴蝶。
許完願吹滅蠟燭,她便跨坐到陸斯言腿上,挑了一抹奶油刮在他高挺鼻梁,然後搓着手壞笑:“我要開動喽!”
結果到最後她才是被吃的那一個。
陸斯言嫌她裙子難解,索性連她裙子都沒脫。
鵝黃色的裙擺在潔白的床單上鋪開,如盛放的花朵,而中間是糾纏的花蕊。
蘇向晚從回憶中抽離,莫名再也坐不下去,索性把電紙書一丢,起身道:“你還是自己慢慢吃吧,我要洗澡睡覺了,明天還要早起上班。”
陸斯言這回沒再攔她,任由她逃離般,往浴室跑去。
等蘇向晚從浴室出來,陸斯言已經解決了小蛋糕。
蘇向晚說:“給你找了新的牙刷和毛巾,就放在洗臉臺上。”
陸斯言應了聲好,往浴室走去。
蘇向晚窩進被子裏,出神地聽着浴室門後隐約傳出的嘩嘩水聲。
不多時,水聲一停,傳來吹風機的嗡嗡聲。
又過一會,陸斯言松垮地套着原本那身襯衣和外褲出來,頭發顯然剛吹完,幹而蓬松,亂七八糟地堆在頭上。
他望向蘇向晚,問:“你的擦臉油在哪,借我用點,臉太幹了。”
蘇向晚躺在床上無語吐槽:“那叫面霜,跟你說過多少次……”
又道,“就在洗臉臺鏡子後面的櫃子裏,你打開看就知道了。”
陸斯言又折回去。
蘇向晚想到些什麽,忙支起身,壓着聲音交代:“少挖點,很貴的!”
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
等陸斯言再出現在蘇向晚跟前,是一邊使勁搓着臉,一邊從浴室出來的。
蘇向晚滿臉嫌棄地看他:“你輕點擦,也能擦勻。”
心裏卻不由嘀咕,這人可真是得到了老天爺的眷顧,這麽虐待自己的臉,都不見他顏值有任何折損。
陸斯言已經走到另一側床邊,最後搓了一把臉,而後掀開被角,褪去外褲。
蘇向晚忙避開視線。
感知到旁邊的窸窣聲,再來是床墊輕微的凹陷感,她便知道,他已經躺進被子裏。
蘇向晚這才回頭看他:“熄燈了?”
陸斯言嗯了聲:“熄吧。”
燈一關,視野便陷入黑暗。
蘇向晚平躺着,兩手交疊腹前,卻全無睡意。
不知是不是太久沒跟異性同床共枕,尤其這個異性還是曾經睡過無數次的前任,不多時,她便發覺自己心髒在一下一下,用力地往喉嚨口頂彈。
蘇向晚空咽一下,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讓自己後背對着陸斯言。
但還是不行。
身後這男人的存在感太強了,平時她橫睡豎睡,怎麽睡都綽綽有餘的床,此時卻莫名變成了一個狹窄的牢籠,她被身後這男人的氣息無形包裹。
蘇向晚深呼吸,正想再翻個身。
忽然,身後傳來另一床被子微小的響動。
黑暗将一切動靜放大,蘇向晚明顯感知到陸斯言似乎支起了身子。
不等她反應過來,貼在她後背上的被子突然被掀開,一個滾燙而堅實的身體擠了進來,從後面擁住她。
蘇向晚渾身一僵,繼而掙紮,用氣聲警告:“回你自己那邊去!”
陸斯言卻不動,雙臂緊箍着她,是那樣地不容置喙。
但他語氣卻溫和極了,似嘆息:“向晚,多少年沒這樣抱過你了。”
蘇向晚一頓,回憶像潮水,将她淹沒。
她眼眶倏爾湧上潮熱,不再動了。
過了會,她又跟他算起舊賬:“那你還讓我滾。”
陸斯言一愣,掰着她的肩頭,将她翻過來,平躺着,自己則曲臂将身體撐在她上方,問她:“我什麽時候跟你說過這種話。”
蘇向晚說:“元旦參加婚禮那天,在地庫。”
陸斯言回想一會才想起來,氣笑不得:“你當時說要走,我讓你走,什麽時候成了讓你滾?”
蘇向晚一拳捶在他肩頭:“你沒那麽說,但你心裏肯定這麽想的,不然你故意消失這麽多天,杳無音信。”
陸斯言意有所指:“你要真有讀心術倒好了。”
頓了頓,又說,“既然嫌我消失太久,為什麽從不主動找我。”
他說完,才意識到這話又繞回去了,八成又得從她嘴裏聽到“你不是林見鹿直系家長”之類的答案。
他們之間向來都是她往前走一步,他走完剩下九十九步。
陸斯言索性自己岔開話題:“想我嗎,不聯系的這段時間。”
蘇向晚哼聲:“誰要想你。”
陸斯言笑了下。
約莫是提及了元旦那場婚禮,他忽又想起那日聽到的,如刺一般梗在了他心間的那句:大不了還是一拍兩散。
他心頭微微冷卻,躺回去,單臂彎曲,墊在腦後。
沉默好一會,他才再度開口,聲音低得發沉:“向晚……”
“幹嘛?”
蘇向晚側頭看他。
陸斯言垂眸,在黑暗中對上她視線。
她雙眼明亮而剔透,引得他幾要沉溺。
他忽然又什麽都不敢問了,只搖了搖頭說:“沒什麽,就是想叫叫你。”
蘇向晚無聲望他兩秒,也就收回了目光。
不知是不是突然都不說話的緣故,她恍惚有種身在夢中的錯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睜眼一看,當下的美夢就全都破碎了。
是以,她無比珍惜這個夢一樣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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