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陸斯言在她臉頰扭了一下, 笑道:“又在想什麽?”

蘇向晚拍掉他的手,錯開視線,一邊換拖鞋, 一邊進一步打量屋內細節, 不着調的語氣:“我的品味果然很無敵。”

其實她是不想把氣氛搞得過于感傷或者矯情

——雖然她自己也得承認,她這人有時候挺矯情的, 但嗷嗷哭着撲進陸斯言懷裏訴說“原來你還記得我們的當初”,這不是她的風格。

這樣會讓他們的感情過于有分量。

過于有分量的感情就會顯得沉重,太沉重的東西就容易不長久。

這是她從他們上次分手時得出的經驗。

陸斯言笑着握住她肩膀, 推她進客廳, 說:“什麽時候能改一改你自戀的毛病。”

蘇向晚小小地擡了擡下巴,大言不慚:“我為什麽要改?我有自戀的資本, 而且也沒用我的自戀傷害別人。”

陸斯言失笑, 不得不承認, 他就吃她這一套。

幫她把行李放主卧後, 他又帶她四處參觀了一圈。

旺德福還挺有眼色,初來乍到, 略顯拘謹。

雖然蘇向晚進門就給它解了牽引繩和胸背, 但它依然乖巧地跟在蘇向晚腳邊, 亦步亦趨。

約莫它也發現了這裏是陸斯言的地盤,跟着轉了一圈後,對陸斯言的态度也友善了許多,偶爾會朝他晃幾下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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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 蘇向晚便同陸斯言一道去了孟濤那。

以前跟陸斯言談戀愛時,蘇向晚因着他的關系, 也和孟濤、楊銘吃過幾次飯,還加了微信, 雖然加上後就沒聊過天。

不過後來跟陸斯言分手,她也就把兩人删掉了。

總體來說,她大致了解陸斯言這兩位發小的生平,但不清楚他們真實性格。

孟濤一個人住着一棟小別墅,極簡現代風裝修,不近人情的黑、白、灰為主色調,家裝線條硬朗。

到了他家後,蘇向晚粗略打量了一下,從裏頭硬裝軟裝的使用痕跡來看,他這房子應該也是近兩年置辦的。

孟濤這人有幾分“交際花”屬性,除了兩個發小,還有衆多狐朋狗友。這會屋子裏已經聚了一幫人,三兩成群地聊天喝酒,打游戲。

他本人卻不知跑哪去了,還是楊銘率先發現他倆到來,笑着迎上來。

“斯言,走,先來打盤游戲。”

說着,他又看看陸斯言身旁的蘇向晚,沖她點點頭算是打招呼,而後看回陸斯言,擠了一下眼睛,幾分感慨的樣子,“還是你小子果斷。”

陸斯言嗤笑,沒用幾分力氣地搡了他一拳,說:“自己加把勁,也不至于在這酸。”

又道,“游戲就不打了,我先陪晚晚四處逛逛……孟濤呢?”

楊銘指了指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下面娛樂室還支了兩張麻将桌,這傻逼正殺得紅光滿面呢,要不也不會叫我替他在上面張羅。”

頓了頓,又道,“要不把他叫上來?”

“不用。”

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陸斯言也沒那麽多講究,只說,“也不是剛認識,還客套什麽,讓他玩去吧。”

楊銘便也說了句:“那你自己玩,反正也不是頭一回來了。照顧好我弟妹啊。”

“還用你說。”

陸斯言笑了聲。

楊銘便回頭跟其他哥們兒繼續打游戲去了。

屋裏人多,陸斯言的社交圈有不少跟孟濤重合,他先帶蘇向晚跟幾個熟人打了圈招呼,之後就同她一起到外面院子透氣去了。

人都聚在屋裏,熙攘喧嚣,反倒更襯得院子清淨。

陽光明朗,偌大的院子裏,有幾個工人打扮的男人正在搭舞臺,還有兩個人分別抱着吉他和貝斯在試音。

蘇向晚新奇:“他不會還要搞個演唱會吧?”

陸斯言笑道:“晚上确實這麽安排的……除了樂隊,他好像還找了兩個搞說唱的。”

蘇向晚咋舌,玩笑道:“你們城裏人可真會玩。”

正說着,有兩個打扮很潮很街頭的年輕男人跳上舞臺,一邊試話筒跟耳返,一邊和底下調音師溝通着什麽。

蘇向晚下意識眺了眼,忽然目光一頓,覺得其中那個頗具少年氣的rapper有點眼熟。

陸斯言見她盯着某個方向不動,順着她視線望了眼:“怎麽了?”

蘇向晚回神:“沒什麽,好像看見了認識的人。”

陸斯言聽笑:“你現在還交上玩音樂的朋友了。”

蘇向晚笑着橫他一眼:“哪兒啊,是許萌。”

她将許萌最近在跟一個rapper弟弟交往的事說了,又道,“剛才穿破洞牛仔外套的那個,好像真的是,越看越像。”

陸斯言說:“那去打個招呼?”

蘇向晚搖搖頭:“算了,許萌都還沒正式把他介紹給我認識呢,我現在湊上去算怎麽回事。”

陸斯言颔首:“也是。”

兩人邊走邊聊。

院子裏幾個演職人員都在忙碌,他們也不好逛太開,怕打擾到別人工作,不多時,就又回到了屋裏頭。

剛回屋,就有陸斯言的高中同學來找他敘舊。

蘇向晚跟陸斯言這些高中同學沒什麽共同語言,也不想在旁邊像個陪襯一樣站着,就說自己去拿點飲料,往吧臺那走去了。

從吧臺随手取了一杯橙汁,她又循着人少的地方信步游走。

也不知怎麽,就到了餐廳旁邊的一面展示牆前。

牆上挂滿了照片,仔細看,應該是孟濤從小到大,人生各個節點的留念。

最早期的,有他的幼兒園入學照;近期的,有他捧着現在任教的大學聘用書的照片。

蘇向晚對孟濤的人生履歷沒什麽興趣,正要收回視線去別處看看,忽然,她餘光一頓,又扭頭看回去。

她竟從一堆照片中,看到了陸斯言的身影。

準确來說,應該是少年版陸斯言。

他穿着寬大的藍白條校服,拿着獎杯,和同樣校服獎杯配置的孟濤,一塊站在寫着“寧城二中初中部演講大賽”的紅色橫幅前。

不過,與孟濤滿臉的燦笑不同,陸斯言臉上沒什麽表情。

蘇向晚細看了兩眼,心中微動,又依次看其他照片,想找找還有沒有陸斯言的。

還真被她找到了。

有陸斯言跟孟濤高中時機器人制作大賽獲獎的合影,辯論賽團體二等獎合影,橋牌比賽團隊一等獎照片,還有跟楊銘一起,三個人滑雪的照片,甚至還有三家人野餐聚會合影……

也不知是不是她錯覺,她總感覺這些照片上的陸斯言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不怎麽笑,即使是在那些高光時刻。

正看得出神,耳畔忽然傳來一道含笑的嗓音:“在看陸斯言?”

蘇向晚側頭一看,認出是孟濤,彎唇道:“嗯,這些照片我都沒見過。”

孟濤笑了笑說:“這才是他該過的生活。走家裏替他鋪好的路,跟門戶相當的朋友,還有戀人來往。”

蘇向晚微微一頓t,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片刻,她若無其事笑了下,說:“如果你覺得他該過的生活,真的是他想過的,那為什麽,他從來沒跟我展示過你照片上的這些過去?”

孟濤一噎,這才正色打量她。

蘇向晚看向他,從容不迫地說:“跟喜歡的人分享自己成長過程中那些動人的、引以為豪的片段,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你肯定也談過戀愛,你應該能懂那種心情吧……可是為什麽不分享呢,難道不是因為他不喜歡這些過去。”

孟濤一時無言以對,默了默,笑出聲來:“我說,你能言善辯的樣子,跟陸斯言還真是如出一轍。”

蘇向晚只當沒聽出他的嘲諷,彎了彎唇說:“兩個人在一起久了,的确會越來越像的。”

孟濤輕呵一聲,說:“我真是不明白了,你倆到底怎麽回事,分了這麽多年還能再好上……你們倆是真不怕再受傷啊。”

蘇向晚心髒用力凹陷了一下,面上卻沒表現出什麽,只說:“這就是我跟陸斯言之間的私事了。”

她沒想到孟濤會說這些,要是早知道,她肯定不會和陸斯言一起過來。

蘇向晚也不等孟濤再說什麽,轉身就要往客廳走去。

孟濤卻又在身後叫住她,說:“你知道元宵那回周阿姨住院的事嗎?”

蘇向晚腳步一頓,正想說一句“我跟陸斯言還只是男女朋友,彼此家人的事不歸對方管”。

但孟濤已經徑直說下去:“周阿姨就是被你們倆的事氣得血壓升高才暈倒住院的。”

他頓了頓,又說,“我想你也應該能感覺到,陸斯言現在對他父母的抵觸情緒沒以前那麽強了……人總要長大,總要學會和解,你真打算将來某一天成為他跟父母和解的障礙,再讓他面臨愛情親情二選一的局面?”

很莫名的,熟悉的循環感再度襲來,蘇向晚忽然覺得累。

但她還是讓自己打起精神。

她深吸氣,轉身看向孟濤:“孟先生,我沒義務向你解釋我跟陸斯言的感情狀态以及未來打算。”

“從剛才到現在,我一直沒因為你的冒犯和僭越跟你翻臉,是不想在你慶生的好日子讓你難堪,更不想讓陸斯言難做。所以,也麻煩你守好作為朋友的本分,不該管的少管。”

說完,蘇向晚臉上殘存的那點笑意也徹底消失了,只剩繃着臉的隐怒。

孟濤一下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蘇向晚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随手将裝着橙汁的高腳杯放到旁邊置物架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孟濤望着她筆挺的背影,半晌,才氣笑不得地嘀咕一句:“真他媽是個火|藥|桶!”

蘇向晚路過客廳時,目光搜尋了一下陸斯言。

見他還在跟那幾個老同學聊天,她也就沒過去打擾,獨自往洗手間走去。

進了洗手間,她将門反鎖,這才抱起雙臂,焦灼地來回踱步,以消解心中的不安和惱怒。

過了會,她又從手包中掏出藍牙耳機戴上,點開手機音樂軟件,随便放了一首歌,舒緩心情。

耳機裏響起上次退出軟件前唱到一半的歌曲:

「還記得一起努力

還有那些一言為定

現在我就當過去是種學習

雖然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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