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陸斯言一路抱着林見鹿到了冰淇淋店, 蘇向晚好奇問他:“不是很急麽,怎麽還這麽久?”

陸斯言只說:“交接小孩花了點時間。”

蘇向晚理解地點點頭,又見他把小孩放到地上, 問小孩:“想不想吃冰淇淋?”

蘇向晚忙在一旁低聲說:“這個天氣吃冰淇淋, 小孩子腸胃受不了吧?拉肚子怎麽辦?”

果然,林見鹿也搖了搖頭說:“媽媽說了, 天氣還涼快,不能吃冰,會肚子疼。”

蘇向晚一臉“你看吧”的表情。

陸斯言略顯無奈, 又溫聲問林見鹿:“那你想吃什麽, 冰不能吃,巧克力和糖果是不是也不能吃?”

林見鹿兩眼卻亮了一下, 轉了轉眼珠, 小聲說:“巧克力可以的。”

小孩子的把戲怎麽瞞得過兩個大人。

蘇向晚當即失笑, 正要嗔怪陸斯言一句“叫你拿巧克力勾她”, 結果她還沒說話,陸斯言已經重新抱起小孩往外走:“行, 帶你買巧克力去。”

她忙快步跟上, 想了想, 又說:“你也太寵小孩了,真給她吃巧克力啊?也不是你自己的孩子,萬一吃壞了牙,你怎麽跟你表姐交代?”

陸斯言的關注點卻很清奇:“什麽叫我自己的孩子……我要是有孩子了, 那孩子能跟你沒點關系麽?”

蘇向晚一默,旋即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 嗔笑:“當着小孩面亂說什麽。”

陸斯言笑道:“她光惦記着巧克力,哪管我們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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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 他又偏頭去看林見鹿,叮囑:“等會別貪吃,不然牙疼,以後你媽就不讓我帶你買零食了。”

林見鹿乖巧道:“好。”

蘇向晚只覺陸斯言哄小孩的模樣溫情極了,還真有幾分年輕爸爸的樣子,不免叫她想象今後他們有自己小孩的生活。

兩個大人帶一個小孩說說笑笑地往前走,誰都沒有留意,後方不遠處的夾娃娃機旁邊,丁羽墨探出半個身子,拿手機拍下了三人在一起的照片。

--

帶小孩的緣故,晚飯過後,陸斯言把蘇向晚送回家,就帶林見鹿回了自己住處。

過了幾天,蘇向晚開始放暑假,把手頭工作都收尾之後,她就一門心思和陸斯言研究八月份去哪玩。

結果,還沒等他們研究出什麽眉目,某天半夜,陸斯言突然接到寧城外婆打來的電話。

這晚蘇向晚帶着旺德福一起在陸斯言那——t陸斯言嫌她租的小房子太擠,隔音也不好。

電話鈴聲把她也吵醒了,迷迷糊糊間只聽陸斯言說了句:“好,我馬上過來。”

等他挂斷電話,蘇向晚也清醒了。

“怎麽了?”她從床上支起身,看陸斯言匆匆忙忙換衣服。

陸斯言一邊套長褲,一邊跟她說話,語氣很急:“我媽突發胰腺炎,進ICU了。”

蘇向晚心中咯噔一下,登時掀被坐了起來:“要不要我陪你去,我給你開車。”

陸斯言扣好皮帶,走到床邊,在她發頂揉了一下:“我的心理素質還沒差到這種地步……沒必要辛苦你給我當司機。”

又說,“我先過去,你好好的,別擔心。”

蘇向晚一把拍掉他按在她頭頂的手,催促:“趕緊去吧,我這麽大了還要你操心?”

她語氣不善,但陸斯言分明聽出了她的擔憂和鼓勵。

他也就沒再多說什麽,闊步朝外走去,換好鞋,拿起鞋櫃上的車鑰匙,便搭了電梯,朝車位狂奔而去。

陸斯言一走,家裏一下就顯得冷清許多。

蘇向晚把旺德福抱來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摸它腦袋,一時也沒了睡意。

盡管對周蓉蓉本人沒太多好印象,但無論如何,胰腺炎這樣兇險的毛病,哪怕得知一個陌路人因胰腺炎進了ICU,她都得憂心一下,何況周蓉蓉還是陸斯言的母親。

蘇向晚多少愛屋及烏,擔心起周蓉蓉來。

後半夜根本沒睡着,到早上,六點多,陸斯言終于發來信息,說周蓉蓉已經從ICU出來,轉到了加護病房。

蘇向晚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又叮囑他好好照顧媽媽,也照顧好自己。

陸斯言大概在忙,過很久才發來一條語音,聲線略顯疲憊。

陸斯言說:【我會的,你也好好的。】

蘇向晚回了個“嗯”。

周蓉蓉平時生活看似風光,但風光背後的壓力卻不小。

她這次進了回ICU,雖然脫離生命危險了,但許多因精神重負攢下的身體上的小毛病卻一股腦地湧了上來,在加護病房一住就是近半個月,連陸翰廷都回寧城呆了幾天。

但他到底不能久留,不久就又回北城,照顧周蓉蓉的事自然也都落在陸斯言身上。

照料病人最是難熬,哪怕有護工幫忙。也正因此,陸斯言與蘇向晚只能見縫插針地在微信上聯系,陸斯言也由此對蘇向晚生出許多愧疚。

蘇向晚自然理解他,只說叫他安心陪在醫院。

而周蓉蓉突然住院的事,也叫蘇向晚生出了許多其他感慨。

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他們兩鬓漸漸冒出來的白發,想到他們逐漸下降的體能……

于是出發參加學校安排的療休養團建前兩天,蘇向晚回了一趟家。

她是傍晚帶着旺德福回去的,夏天正是工廠淡季,進了家門,她就看到爸媽都在家裏,正要準備吃晚飯。

聽到玄關動靜,媽媽第一個跑出來,看到她,也不知是愣住了還是怎麽的,立在原地看了她好一會,才低低喲了一聲,說:“回來啦。”

話音剛落,爸爸也端着飯碗出來了,看她兩眼,說:“吃過飯沒,正要開飯。”

原本蘇向晚還憋了一大堆開場白,到這時也什麽都不用說了,只搖了搖頭,吸吸鼻子說:“還沒吃。”

媽媽說:“那還站着幹嘛,洗手吃飯呀,要我們請你?”

“哦。”蘇向晚略略拖着長音,給旺德福解了牽引繩,就去廚房洗手盛飯。

等她坐到餐桌邊,吳敏又嗔怪:“要回來麽跟我們提前打聲招呼,我也好叫阿姨多準備點菜。”

蘇向晚說:“我又不是客人,還要特意準備什麽。”

吳敏下意識與丈夫對視一眼,片刻,兩人都松了口氣似的無聲笑了笑。

其實蘇向晚搬出去的頭幾天,吳敏跟蘇光耀還覺得她只是在賭氣,過幾天就自己回來了。

但随着蘇向晚在外面住的時間越長,他們的想法也就變了又變,漸漸開始互相指責對方管女兒太嚴,讓女兒覺得窒息了。

等指責的階段過了之後,兩人又開始了想念,到底除了上大學,女兒從沒離開他們這麽久過。家裏少了個人,也顯得格外空空蕩蕩起來。

吳敏有次睡前還跟蘇光耀說:“你總說只有一個女兒,賺這麽多錢都是便宜了外人。你看看,現在連女兒都跑了,以後咱們掙的那些錢全獻給國家了。”

蘇光耀說:“小姑娘大多戀家,過段時間會回來的。”

又說,“噶麽你也一碼歸一碼,女兒和兒子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吳敏啧一聲,不理他了。

再過一段時間,蘇光耀又換了說法:“年紀大了還是得有兒女在身邊,管他兒子女兒,都一樣。”

現下蘇向晚回家,也明顯察覺到爸媽對她的态度有所轉變。

好像在爸媽眼裏,她終于從一個小孩變成一個大人了。

她依然能感覺到爸媽的寵愛,但這種寵愛不再像以前那樣“一言堂”,而是多了幾分心平氣和的平等對話。

吃過飯,蘇向晚帶旺德福下樓散步,中途倒是想起周蓉蓉住院這麽久了,她作為陸斯言的女朋友,是不是該過去探望。

但她又不好直接問陸斯言,怕給他增添額外的壓力,畢竟周蓉蓉對她什麽看法,他們都心知肚明。

到時候,周蓉蓉同意她去探望了還好,要是不同意,陸斯言還要擔心她心裏不高興,費心安撫她——雖然她不會真的不高興,但她相信以陸斯言的細致周到,他一定會這麽做。

蘇向晚嘆了口氣,想來想去,索性找許萌拿主意。

許萌自從跳出之前那段感情之後,人也恢複了以往的飒爽,很快回複她。

許萌說:【那你有沒有想過,以陸斯言的細致,他也能想到這些。】

蘇向晚說:【可是他一直沒跟我說诶。】

許萌說道:【那你就再等等,不是說好要相信他。】

也是。

蘇向晚便也沒主動跟陸斯言提要不要過去探望的事。

出發團建的前一天晚上,快九點,蘇向晚收拾好行李洗完澡,正要找個綜藝看完睡覺,陸斯言忽然發信息過來。

陸斯言問她:【睡了嗎?】

蘇向晚下意識彎唇,說:【也太早了吧。你呢,你媽媽那邊怎麽樣,累不累?】

陸斯言說:【還好。】

蘇向晚心頭揪了一下,照顧病人,怎麽可能只是“還好”。

她屈指揉了揉鼻頭,正要說些什麽,陸斯言卻忽然又發來一句:【下樓。】

蘇向晚一怔,當即彈過去兩個問號。

陸斯言說:【我在你家樓下,小區南門外面。】

蘇向晚雙目微瞠,一時間許許多多念頭從腦中冒出來

——他回興城了?他在她家樓下,她自己家,不是租的那個小公寓?

種種想法尚未得出精确結論,蘇向晚已經飛身下床,踏上拖鞋往房門口沖去。

沖到一半,她想了想,又回去披上一件防曬衣,把拉鏈拉到下巴,這才開門出去了。

幸好爸媽都不在客廳,她輕手輕腳沖到玄關,換上外出的涼拖,跑出大門按下了電梯。

到一樓,她又飛奔出去,跑到南門口,拖鞋跑飛了她折回去撿,也來不及穿好,就這麽拿在手裏,光着一只腳跑出去。

陸斯言就站在馬路對面,也看到了她。

蘇向晚當即舉起拿着拖鞋的那只手,朝他用力揮了揮。

等她跑到跟前,陸斯言才捉住她一個手腕,上下打量她,笑道:“什麽造型。”

蘇向晚這才将拖鞋扔到地上穿好,還在喘着氣,笑道:“半路上拖鞋跑丢了,沒來得及穿。”

又指指自己的防曬衣,“裏面穿着睡衣睡褲。”

陸斯言看笑,在她腦門彈了一下:“這麽急幹什麽,我還能跑了?”

蘇向晚仰頭笑得燦爛:“不知道,但就是很急。”

陸斯言眸光轉深,定定看她一會,而後将她擁進了自己懷裏。

大夏天,兩人這麽抱着也不覺得熱,過了好一會,蘇向晚才想起來問:“怎麽突然來找我了。”

“想你了。”

陸斯言毫不掩飾思念,頓了頓,才又說,“而且有事想跟你說。”

“什麽?”

蘇向晚從他懷中後退了一步,擡眸望住他。

陸斯言正色道:“關于一直沒跟你提,要不要到寧城探病。”

蘇向晚心髒忽地激躍一下,不知為何,有種冥冥的松快,像是原本壓在心頭的石頭,終t于被他搬開了。

蘇向晚說:“為什麽不提?”

陸斯言道:“隔着手機屏幕,我無法從你的語氣神态判斷你的真實情緒。而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卻又很容易造成我們之間有任何誤解,所以我必須當面跟你說。”

蘇向晚定定望他一會,不由彎起唇:“所以你大半夜回興城一趟?”

又問,“等會還回去麽?”

陸斯言說:“明早五點再走。”

蘇向晚替他算了算時間。

還好,還能休息幾個小時。

但她到底心疼起來,又說:“至于這麽急趕過來,也不是非得現在說。”

陸斯言說道:“你明天就要去團建,一走就是十天,我怕夜長夢多。”

蘇向晚不說話了,就這麽安靜地望着他。

她纖細的手指撫過他鬓角,撫過他眼睑底下淡淡的青色。

陸斯言一時也沒再開口,就這麽讓她撫摸着他的臉,像是享受這一刻無言的溫情。

片晌,蘇向晚捧住他的臉,踮起腳尖吻上去,像是要與他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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