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宋淩朔帶隊還未行至馬府門口,遠遠的就看見府門大開,禁衛揪住一個還沒來得及跑的小厮,詢問馬庸以及朱載明長子的下落,那小厮磕磕巴巴的說不出話,還被吓的尿了褲子。

宋淩朔下了馬,親自抓了人來問,這才問出,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前府裏就亂了,他們也不知是什麽緣故,總之馬庸開始吩咐家眷收拾金銀細軟,方才坐着一輛下人用的馬車跑了。

宋淩朔松開揪着小厮衣領的手,那人馬上屁滾尿流的跑了。

他皺眉思索,不知是從何處走漏的風聲,他從宮裏領命出來,到現在不過兩三個時辰,除了他和官家,誰還知道自己要來抓捕馬庸的事情?

思緒缥缈,他好似抓到一閃而過的線索,但當下情況緊急,已經由不得他再去想這些。

宋淩朔站在馬府門口,神情嚴肅,揮手呵斥道:“堵住景明坊出入口,嚴查每一輛馬車,一旦發現馬庸 ,即刻逮捕!”

語畢,他甩開衣袍,仿佛一道黑色利刃,瞬間刺.入景明坊如織的人群中。

今日是寒食節,游人幾乎将路堵的水洩不通,宋淩朔料定了馬庸會棄車不行,于是他如鈎的雙眼不住的在往來游人身上掃視。

果不其然,不過一會便有禁衛來報,說是發現了馬庸出逃時的馬車,就被棄置在馬府不遠處,車上堆滿了金銀,還坐着馬庸的兩個美妾。

宋淩朔點點頭,命人看住馬車,随後他帶了兩人奔着馬車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馬庸是個腦滿腸肥的商人,此時能想到計策無外乎是與馬車背道而馳。

他面色越發陰狠,馬庸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逃,眼下在這鬧事指不定要生出什麽事端來。

宋淩朔皺眉前行,與路兩側笑意滿面的游人們格格不入。

很快,一個倉皇的背影吸引了宋淩朔的注意,那人穿着馬府小厮的粗布衣裳,t但衣領處卻露出一片光滑的綢緞。

宋淩朔微微眯眼,那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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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庸神色驚慌,碩大的肚腩顫抖不已,早春天氣并不炎熱,但他腦門上還是有碩大的汗珠滴下,滑過他鼓囊囊的臉頰,隐沒在他短粗的脖頸間。

他眼神游移着,不經意回頭望去,赫然對上一雙冷若冰霜的眼睛。

馬庸心道不好,邁開步子想跑,但實在是沒有力氣,他心一橫,扭頭與宋淩朔對峙,右手放在身側的劍柄上,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與宋淩朔決一死戰。

宋淩朔緩緩停下腳步,隔着紛亂的人群,這二人仿佛靜止了一般。

見馬庸渾身顫抖不已,宋淩朔不由得嗤笑一聲,擺擺手,示意身後的禁衛上前,随後提起腳步,又一步步的朝着他走去。

“不許過來!”馬庸大喊道,他伸手拔劍,但過于圓潤的肚腩阻礙了他的行動,手虛無的在身側揮舞了兩三次,才勉強将劍拔出,對着周圍的人群揮舞,神情狂亂,像是發了癫。

行人們望着這一幕,紛紛躲避。

他人高馬大的,滿身的肥肉,此時揮起劍來,到有幾分重量,只見他邊毫無章法的揮舞着,邊朝街口跑去,眼看就要傷到無辜路人。

還沒等侍衛們反應過來,只見宋淩朔腳下生風,快步走到馬庸身後,拔劍一揮!

他練得是一招致命的招數,劍一出,一招之內便要取人性命,但若是皇城司當街殺人,京中定是流言四起,于是宋淩朔收了幾分力度,只在馬庸腿上刺了兩劍,讓他不能行動。

馬庸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還沒來得及哀嚎,便被身後沖上來的侍衛捂住了嘴。

宋淩朔見事态平息,便要收劍,就這麽一擡頭的瞬間,他就看見了遠處的林婉芙。

她像是周身發着光,不管周圍有多少人,不管離得多遠,總之宋淩朔就是一眼看到了她。

林婉芙正俯身與小販說着話,團扇微微擋着臉,鼻尖輕碰在扇面上,她臉上好似總是帶着微微的笑,讓人不由得對她溫柔幾分。

好似她覺察到這邊的異動,放下手中的物件正要望過來。

宋淩朔的餘光瞬間掃過自己手中還滴着血的劍,以及馬庸不住掙紮着的肥碩身軀,再掃過周圍人群驚恐的面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狼狽感。

他不希望林婉芙看到這些,他不希望林婉芙看到馬庸的慘狀,被血染紅的青石板、以及自己握着劍的手。

宋淩朔一時間愣在原地,只能向前一步,徒勞的想擋住身後的一番亂象。

似乎只要擋住這些不堪,他就能掩藏自己的狼狽。

她該是金尊玉貴嬌養長大的女孩,像是奢華園圃中最珍貴的一朵花,受不得半絲風雨,而自己所做的一切皆是入不得臺面的肮髒事物,她不該看到這些。

想到這,望向林婉芙的眼神中,宋淩朔不由得多了幾分疑惑,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從何而來的這種情緒。

禁衛們動作很快,馬庸被拖走,林婉芙望過來的一瞬間只看到一雙掙紮着的腳,地上大灘的血跡,以及血跡中央遺落的一只靴子。

林婉芙看到了宋淩朔,他的神情實在稱不上親切,眼神牢牢的盯着自己,她有些怕了,下意識想躲開,顧及禮數,還是屈身行了個禮,随後便快步扭身回了茶坊。

還未到茶坊門口,她便遇到了出來找她的琴音。

見她回來,琴音着急道:“姑娘無事吧,我只見那邊起了喧鬧,但人實在太多,我擠不過去。”

林婉芙面色蒼白的說了句:“好似是皇城司在抓人,咱們去找岫然姐姐,然後就回家。”

也顧不得買的好多東西還在茶館,林婉芙帶着琴音便走了。

好在孫岫然也在不遠處,林婉芙并沒說自己遇見三公子的事,只說景明坊實在雜亂不便久留,二人互相道別之後就坐上馬車各自回家了。

坐在回去的馬車上,林婉芙只覺得驚慌未定,她還從未見過那麽多的血,雖早知皇城司這些日子正在全城抓人,卻沒想到寒食節府衙放假的時候也會撞見這場面。

再想起三公子……沒想到他是皇城司的人,想起之前顧钰說他天生兇相,那倒還适合皇城司的差事。

林婉芙還被驚着,一雙手顫抖不已,連手中的團扇都跌落在膝蓋上。

琴音關切的看着她,開口道:“小姐方才可是看到什麽駭人的場面了?”

林婉芙輕輕搖頭,抓人的駭人場面到是沒見到,萦繞腦海中的,唯有三公子那雙眼睛。

她從沒見過那種眼神,可怖的下面似乎還有幾分……可憐?

林婉芙搖了搖頭,驅散這些無端的猜想,對着琴音輕聲囑咐:“等回了府,若是爹爹問起,你便說咱們早早的就離開景明坊了,什麽都不知道。”

琴音猶豫再三:“小姐,你一副丢了魂的樣子,真不用找大夫看看嘛?”

林婉芙勉強笑了笑,算是安慰琴音:“真的無事,若是讓爹爹知道了,我又要挨上幾句。”

當晚她還是做了噩夢,她一席白衣披散着頭發在荒原漫步,冷風像刀子般吹過臉頰,她不知自己為何在這,只是漫無目的的走着,默然回頭,卻只見遠處,那個三公子眼神陰鸷,正牢牢的盯着自己。

林婉芙又驚又怕,邁開步子狂奔,蒼白的衣擺随風飄揚,發絲也高高飛起,但不管她跑的多塊,跑的多遠,那個三公子始終不遠不近的跟着自己。

不知為何,她怕極了,淚水糊了滿臉……

“……姑娘……姑娘……”棋音察覺到她在夢中掙紮,過來拍了拍她,林婉芙終于是醒了過來,她大口的喘着氣,心跳卻難以平複。

棋音皺眉:“小姐,今日是不是被什麽吓到了。”

林婉芙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被一個人吓到了,她搖了搖頭,只往床裏挪了挪,垂着眉眼委屈道:“棋音陪陪我。”

棋音點點頭:“姑娘稍等,我去把窗子關上。琴音這丫頭到底毛躁,眼下還未入春,晚上還是冷的,她卻這麽大喇喇的不關窗戶。”她邊朝窗子走去邊說道。

林婉芙望去,窗戶開了縫,冷風正呼呼的吹進來,她不由得緊了緊被子,松了一口氣,怪不得會做這種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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