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宋淩朔和林婉芙也坐在回王府的馬車上。

宋淩朔是快馬加鞭趕回來的, 一路上風塵仆仆,臨近汴京的時候更是一夜沒有合眼,晝夜兼程的趕路才能在今日到達汴京。

他像是瘋魔了,這般勞累的趕回來就是為了能早些見到林婉芙。

宋淩朔閉目養神, 林婉芙悄悄地看着他, 他走的這幾天, 林婉芙心裏有些空唠唠的,她覺得這算不上想念,因為就算是琴音和棋音離開這麽久,她也會挂念的。

但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有時夜裏醒來, 她會下意識的看看周圍有沒有人。

自己好似已經習慣了宋淩朔在身邊的的日子。

“王爺是從哪回來的?”

林婉芙開口, 宋淩朔睜眼看她, 眼神一對視, 林婉芙便紅着臉低下頭去,宋淩朔有些訝異,畢竟她很少主動與自己搭話。

“晉州。”

林婉芙沒去過這個地方,她小時候曾在揚州老家住過一陣子,再就沒離開過汴京。

“離汴京遠嗎?有趣嗎?王爺去哪做什麽呢?”

“不算遠, 風土人情與汴京相似, 這次去是為了抓幾個人。”

想起宋淩朔當街殺人的可怕樣子, 林婉芙不敢再問了。

馬車停下, 周圍還很喧鬧, 林婉芙掀開車簾看了看,發現車并沒有停在王府門口。

宋淩朔解釋道:“今天在外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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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芙有些雀躍, 她許久沒有吃外面的館子了。

下了車她才知道原來是到了樊樓。

這還是宋淩朔在晉州的時候聽下屬們說的,剛成家的小夫妻們時常晚上結伴來酒樓吃飯, 這叫情./趣。

宋淩朔聽進心裏去了,今日剛回來,便帶着林婉芙來了酒樓。

他不常在外面吃,偶爾出來也是顧钰硬拉着他,所以京中的酒樓他一時間也只能想到名氣最大的樊樓。

菜式他更是一概不懂,菜單拿在手裏,他也不知該點些什麽,只得遞到林婉芙手上。

“點些你愛吃的吧。”

林婉芙微微笑了笑:“謝謝王爺。”

伸手喚來焌糟,她合起菜單直接點道:“要繡吹鵝,香螺脍,荔枝腰子,再點一個時令青菜……現在螃蟹正當季,店裏有嗎?”

焌糟笑道:“大娘子會吃,現在螃蟹正肥美,店裏每日都備上不少。”

林婉芙有些雀躍:“那要兩只五味酒醬蟹,在選兩個膏多的清蒸。”

焌糟點頭記下,随後問道:“蟹寒,大娘子也要點些酒嗎?”

林婉芙剛想要點,忽然想起自己醉酒後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羞赧,悄悄看了宋淩朔一眼,随後輕聲道:“就不點酒了。”

宋淩朔開口:“少喝些沒事的。”

林婉芙還是輕輕搖頭,到是那焌糟最會察言觀色,趕緊介紹道:“今日店裏新到了官邸名酒‘藍橋風月’,大娘子不勝酒力就少喝些,點一壺就夠了。”

見宋淩朔點頭,那焌糟就下去傳菜了。

宋淩朔:“你倒是會吃。”

林婉芙抿抿嘴:“王爺笑我……”

宋淩朔啜了口茶,神情有些輕松:“不是笑你,只是覺得你談起吃食來分外有興致。”

林婉芙點頭:“家中便是做酒樓生意的,每每有酒樓開張或是上了新菜式,我大哥哥就會帶我去吃。”

她是在家中千寵萬愛着長大的,宋淩朔自然知道。

這頓飯吃的沉默,宋淩朔不愛說話,林婉芙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面前的人總是一副淡淡的面孔,林婉芙也猜不到他在想些什麽。

酒不過喝了兩杯,林婉芙就開始頭暈了,她怕自己像上次一樣爛醉,于是說什麽都不肯喝了。

宋淩朔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望向窗外靜靜道:“過幾日本王還要出城。”

林婉芙:“去哪?”

宋淩朔放下酒杯:“去太原府,這次要去的久一些。”

林婉芙不禁好奇:“王爺,去太原府也是抓人去嘛?”

宋淩朔點點頭,沉吟片刻道:“從太原府回來,我準備向官家請辭,不在皇城司辦差了。”

林婉芙更加好奇了:“為什麽?”

宋淩朔看着她,眼眸深沉:“為了積德。”

林婉芙還以為他在開玩笑,但他神情嚴肅的很,她也不知該不該笑了。

只能抿抿嘴忍住笑意問道:“那王爺不在皇城司,要做什麽呢?”

宋淩朔如實搖頭:“不知道。”他也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麽,他甚至不知道官家會不會同意他辭差事的說法。

等他從太原府回來,秦王和衛王應該就會帶兵離京了,應王不堪大用,屆時汴京城的皇子官家能依仗的也就只有宋淩朔,想來這差事未必能簡單的辭掉。

吃過飯要離開的時候,林婉芙起身,頭微微發暈,差點沒站住,宋淩朔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林婉芙腳下虛浮,想努力站直身子,奈何兩條腿不聽使喚,宋淩朔也不說話,只攬着她往外走,林婉芙有些羞赧:“麻煩王爺了。”

宋淩朔舒心的很,哪會覺得麻煩:“沒事。”

出隔間時候,宋淩朔環顧四下,差事做久了,他性子難免警覺,到了一個地方總是要先觀察。

臨近樓梯口的隔間門半開着,裏面坐了約有六七個人,正對門口的人他隐約有些熟悉,但一時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他一邊走,一邊想着,正要下樓梯的時候宋淩朔想起來了,當初朱載明被抓,他的長子朱博青寄住在馬庸家裏,後随着馬庸入獄,朱載明長子下落不明,眼前的人雖有些消瘦,但宋淩朔認得出,就是他。

再回想剛才隔間內坐了那麽多人,卻沒有談話聲,匆匆一瞥間見他們的桌上也沒有酒菜。

宋淩朔面色稍顯陰沉,松開攙扶着林婉芙手,對着琴音說道:“送王妃上馬車。”又對着自己随身的侍衛道:“你和王妃一起下去。”

林婉芙不解:“王爺不走嗎?”

宋淩朔神情淡然:“有東西忘拿了,你們先下去吧。”

林婉芙沒做他想,由琴音攙扶着下了樓去。

宋淩朔往回走了兩步,那隔間果然打開了們,朱博青站在門口,咬着牙道:“江王好眼力,到底是沒瞞住你。”

宋淩朔在皇城司結怨太多,這樣來尋仇的他時常碰見。

“你若想好了便動手吧。”

朱載明被流放,朱博青并沒有被牽連,若今日他下定決心要尋仇,無論結果如何,朱博青都會被關進大牢,如此一來,得不償失。

但既然都走到這一步,朱博青顯然是要拼個魚死網破。

他神色兇悍,緩緩從懷中掏出尖刀,暗t啐一口道:“我朱家原本也是名門望族,現在落得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你到有閑心帶着嬌妻來這大搖大擺的尋樂子,不妨告訴你,我在樓下也安排了人,你那嬌滴滴的小王妃未必能平安走出去。”

宋淩朔皺眉,雖已經讓侍衛跟着林婉芙了,但聽着朱博青的說法,樓下怕是也有一場大亂。

既如此,就趕快解決了面前的人,随後再去樓下。

林婉芙剛下樓,便聽到樓上有喧鬧聲傳來,桌椅碰撞,瓷盤碎裂,尖叫聲不絕于耳,不斷有人慌忙的從樓上跑下來,樊樓上下頓時亂成一團。

她酒醒了大半,料想着樓上大概是有壞事發生,心中稍有些擔心宋淩朔的安危。

人來人往中,琴音與那侍衛一左一右地護着林婉芙好不讓她被人群沖撞。

琴音:“王妃,現在怎麽辦啊?”

林婉芙定了定神:“咱們上去也是添亂,先出去叫人。”

三人艱難的朝門口走去,那侍衛似是察覺到什麽,停下腳步後緩緩抽出佩劍。

人頭攢動中,有幾個壯漢逆着人流朝他們走來,目标正是林婉芙!

琴音聲音裏都帶了些哭腔:“王妃,這是怎麽回事啊?”

林婉芙雖慌張,卻也看出些端倪:“怕是遇上尋仇的了。”

說着她環顧四下,從隔壁的桌子上順來一把剔骨的小刀,緊緊握住,對着面前的侍衛道:“咱們要想盡辦法出去,叫人過來救王爺。”

那侍衛目光堅定的點點頭,可看着那四五個壯漢也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電光火石間,寒芒乍現,小侍衛被兩人纏住,一雙手直奔着林婉芙而來,林婉芙緊閉雙眼,舉刀刺入那人手腕,只聽見悶哼一聲,鮮血噴湧,蒼白的臉上濺上血跡,她不敢睜眼,故而沒看見那從天而降的一把利刃。

琴音一邊驚呼,一邊把林婉芙往自己懷裏拽,主仆二人眼看就要魂斷樊樓。

絕望間,只見宋淩朔從樓梯上翻身而下,伸臂一擋,随後加入戰局。

他奪過那人手中的□□,眼神兇悍,衣袂翻飛,順手橫劈豎砍,短短兩刀便讓那人化為刀下亡魂。

林婉芙錯愕的望着面前的一幕,甚至忘了呼吸,那人脖頸的截面整齊光滑,一股股的噴着鮮血,哪怕人首分離,他卻還是踉跄着走了兩步才倒下。

看着眼前的場景,林婉芙想尖叫,可喉嚨卻好似被堵住一般,不知如何發聲。

宋淩朔連砍三人,随後意識到了什麽,他慌張地回頭,正對上林婉芙震驚不已的眼神。

他像是做錯事一般,倉皇地扔下手中的刀,腳步踉跄的走到林婉芙身邊,抱起她後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手上沾滿了黏膩腥臭的血,糊在林婉芙的臉上,她全身都在細微的顫抖着,癱軟在宋淩朔胸口,嘴唇半開,絕望的呼吸着帶着血腥味的空氣。

穿過尋仇之人的屍體,宋淩朔蒙着林婉芙的眼睛快步上了馬車,他緊緊擁着林婉芙,像是劫後餘生一般,可他卻遲遲不敢放開擋着她眼睛的手。

他的手微微顫抖,是此生沒有過的緊張感。

宋淩朔能提刀殺人,手起刀落毫無善念,可做完這一切後,他卻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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