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章

第 46 章

杜若明與劉京聞聲趕到, 進屋後第一時間将門關上，沒讓除了黃都知以外的內侍進來。

劉京環顧屋內見到知制诰的屍體後立刻跑到桌前，看清桌上的遺诏內容，随後一把抓起塞到黃都知懷裏。

“燒掉！你親自看着, 燒的渣都不能剩下, 知道嗎？”

黃都知點點頭, 将遺诏藏到袖中，親自去辦這件事，劉京扭頭問向杜若明：“兩份聖旨，你都帶着嗎？”

杜若明站在劉貴妃身後，面色凝重的點點頭。

回頭劉京走到到門口, 喚了兩個內侍進來, 其中一個便是平日裏給官家端藥的小內侍。

“官家方才神志不清, 屋內所發生之事一絲一毫都不得洩露出去, 否則本大人就誅你們九族！”

小內侍連連跪地稱是，随後劉京吩咐他們将屋內淩亂的場面收拾好，并将官家的遺體擡到床上去了。

因為遺诏已經被毀，所以劉京的精神也放松了些，只是可惜了這新提拔上來的知制诰, 原本事情結束後劉京給他許了龍圖閣大學士的差事, 現在看來他是無福消受了。

方才在屋內的兩人都已經死了, 劉京再也無法深究官家為何會忽然暴起殺了知制诰, 他環顧屋內, 盤算着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那些事已經在他腦海裏演練了無數次, 但此時劉京也在默默祈禱這，希望一切都能順利。

兩個小內侍打掃着殿內的狼藉, 滿地的黃色布條被他們收集起來準備帶出去燒掉。

原本端藥的內侍一邊收拾着，眼神卻不住的往床榻邊擱着花瓶的架子上看。

上面的花瓶被挪過了，架子上有個淺淺印字，原本他是不該注意到這些的，只是他在這床邊站了數月，周圍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經深深印在腦子裏，這才看到了花瓶架子下淺淺的印字。

他狀似無意地往那邊架子邊挪了挪，墊着腳向內看去，花瓶裏明晃晃的一塊布料，讓他的瞳孔瞬間放大。

可能只是破碎的床單偶然落入花瓶中，但若是‘偶然’，花瓶怎會被移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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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顧四下，劉京正在與杜若明說話，劉貴妃伏在榻上哭着，另一個內侍背對着他，他迅速伸手，将花瓶內的布條取了出來，并順勢蹲下将布條藏在鞋裏。

方才拿出來的時候他掃了一眼，上面确有墨跡，定是官家留下的話。

小內侍心中很快做了決定，他大概是活不過今晚了，臨死前他要将這布條交給合适的人。

此時劉京與杜若明正在商議接下來的計劃，見劉貴妃還哭着，劉京走到她身邊說道：“娘娘，事情準備妥當了，該接衛王殿下入宮了。”

劉貴妃擦擦眼淚，還未開口，劉京便皺着眉頭催促道：“娘娘，君民歸心，您若此時猶豫，必生災禍，咱們劉氏一族沒人能活到明日了！”

劉貴妃擡眼看着劉京：“我何曾猶豫過，不過是多年的夫妻，此時也該掉兩滴眼淚。”說罷她整理衣裾：“去接衛王入宮吧。”

劉京起身去辦，劉貴妃則是看着劉京的背影輕輕皺眉，擁立衛王是他們共同的決定，可劉京手段雷霆，能将此事辦的如此順利……

看着已經死去的官家，劉貴妃心中不免恐懼。

沒過多久，宋淮顯就進了宮，官家的靈柩在福寧殿西偏殿停靈，他入宮先跪拜了劉貴妃，随後便去官家靈柩前舉哀。

宋淮顯起身後，劉京走到他面前，跪地便稱陛下，周圍大臣見狀也都随着劉京下跪，劉京道：“陛下，先皇留下兩份遺诏，一份是廢黜太子，另一份則是讓您繼任大統，待會文武百官具在，臣與杜相再宣讀诏書。”

聽見陛下二字，再看着自己那個德高望重的舅舅跪在面前，宋淮顯心裏說不出的舒坦，賤籍所出又如何，現在這天下都是他的。

他上前攙扶着劉京起身，故作謙卑道：“舅舅，朕年少不經事，還望舅舅多多輔佐。”

劉京自然稱是。

待屋內人少些，宋淮顯皺眉問道：“何故要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廢黜宋溫誠？此事不可暗中進行嗎？若他在大殿上鬧起來，劉大人該如何處置？”

劉京聞言低聲說道：“陛下，涉及繼位一事，凡事都得拿到明面上來，宋溫誠若是要鬧，臣自然有說法堵住他的嘴。”

宋淮顯點點頭，又囑咐道：“還有在福寧殿當值的奴才，劉大人可要處置妥帖。”奴才們知道的太多，不可久留。

劉京：“陛下放心，這些人臣自會解決，只是現在不是好時候，若是這幾日宮裏擡出去的人多，怕是百姓會心生猜忌。”

宋淮顯顯然不在意百姓會怎麽想，皺了皺眉，雖不滿意劉京的做法，卻也說讓他看着辦。

劉京繼續道：“接下來各位親王會陸續入宮，等百官與親王到齊，遺诏宣讀之後，您便名正言順了。”

宋淮顯掃視着福寧殿的裝飾，擺擺手道：“快去吧。”

劉京看着他的樣子，忍不住囑咐道：“陛下，朝中重孝。”

宋淮顯微笑着回頭看他，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本王……朕知道了。”

雙峰山

因為宋淩朔時常帶着林婉芙來後山，小厮們便在後山上放了兩把椅子，方便二人觀景。

這天晚飯後，二人照例來到後山。

寒風刺骨，宋淩朔将自己的披風打開，擁着林婉芙。

山下還是一如既往的燈火通明，但漸漸地，以皇宮為中心，周圍的燈火漸漸熄滅，不過半個時辰，整個汴京便陷入黑暗。

林婉芙不禁皺起眉頭：“王爺，這是怎麽了？”

宋淩朔握緊她的手：“官家……”

林婉芙也猜到了，倒吸一口涼氣，随後起身道：“那王爺要準備進宮了？”

宋淩朔搖搖頭，拽着林婉芙坐下，面色凝重道：“不急，等宮裏傳旨。”

林婉芙越發疑惑，看着宋淩朔盯着山下，不知他在看些什麽，她正欲開口詢問，就見皇宮中出來一隊人馬，一片黑暗中，火把與燈籠的光亮分外醒目，這隊人行動頗快，最後在皇城邊的一條街道上停了下來。

林婉芙喃喃：“那邊是衛王府。”

宋淩朔這才起身，帶着林婉芙回了院子，關起門他吩咐道：“宣旨傳我進宮的人明日才會到，皆時我會說你身體不适，将你留在山上，這裏禁衛不多，若我在宮中出了什麽意外，侍衛們自會想辦法帶你下山避禍。”

他三言兩語說得輕描淡寫。

自打上山便有人看着他們，宋淩朔不好送林婉芙離開，到最後也只有這個辦法，下山避禍說得簡單，其實是他下了死命令，若他死在宮中，侍衛們拼死也要保住林婉芙平安。

林婉芙聞言有些慌張，緊緊握住他的手道：“王爺莫要吓我。”

宋淩朔安撫似的笑了笑，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當晚二人洗漱好躺在床上，具是難以入眠，林婉芙卧在宋淩朔懷中，低聲道：“王爺不會出事的。”

宋淩朔：“借福福吉言。”

林婉芙擡眼看他，随後起身輕輕吻了吻他的下巴。

黑暗中四目相對，随後便是天雷勾動地火一般，林婉芙的眼淚說不清是痛楚還是歡愉，宋淩t朔的肩膀那樣寬，她兩只手都環不住，低沉的喘息聲讓她的頭皮都有些發麻。

歡愉過後，宋淩朔抱着她去洗漱，溫熱的水讓她昏昏欲睡，林婉芙也記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了。

天還未亮，棋音過來敲門：“王爺，宮裏有人來了。”

屋內宋淩朔早已穿好了衣裳，他給自己披上鬥篷，最後在林婉芙額上印下一吻。

宋淩朔騎快馬入京，日落前就到了宮裏，宮中一片肅穆，福寧殿哭聲陣陣。

宋淩朔已經去靈柩前磕過頭，現在正與百官一起在大慶殿外等候聽讀遺诏。

宋淩朔是親王，官家的親兒子，禮部官員指引着宋淩朔站到百官之前，第一排的中間，他左側是宋淮恭，右側則還空着個位置。

沒過多時，宋溫誠也來了大慶殿，他身後跟着殿前指揮使章瓊，來了大慶殿，宋溫誠正欲直接走到禦座之上，卻被章瓊一把拽住，讓他站在宋淩朔身邊，宋溫誠疑惑道：“情況如此，我怎會還在此位？”

章瓊低聲安撫：“遺诏還未宣讀，太子殿下應該在此，等宣讀後您在繼位。”

宋溫誠點點頭，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百官們自然聽見這番言論，卻都不敢言語，宋淩朔心中到是有些意外，沒想到宋溫誠現在還活着。

沒過多久，宋淮顯穿着喪服從殿外走進，目不斜視的走到禦座前坐下。

宋溫誠看着這場景，只覺得五雷轟頂一般，愣了片刻後，他恍然大悟，開口喊道：“宋淮顯你得位不正！”

話還沒說完，便被身側的章瓊捂住了嘴，杜若明上前打開诏書，第一份诏書指責宋溫誠出戰不利，殘害百萬生靈，故廢黜他太子之位。

第二份诏書則是官家遺诏，冊立宋淮顯為太子，繼任大統。

遺诏宣讀完，百官下拜恭賀新皇登基，唯有宋溫誠不肯下跪，章瓊只得強按着宋溫誠的頭逼着他叩頭。

饒是如此宋溫誠嘴裏仍然叫嚷着宋淮顯得位不正的話，宋淩朔垂目看着他的鼻涕和眼淚曾在靛藍色的地毯上，只覺得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