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章

第 52 章

林婉芙他們去揚州的這兩個月, 京中發生的事情也不少。

劉太後在宮裏總算是過上幾天安生日子,不用提心吊膽的籌謀事情,原以為可以這樣養養花逗逗鳥含饴弄孫,結果這安生日子也沒過幾天。

先是皇後哭訴官家不去看她, 劉太後能有什麽辦法, 她把那些狐媚招數交給皇後嗎?

結果沒過幾日就聽說官家的寵妃懷着身孕掉進冰窟窿, 死了。

劉太後額角隐隐作痛。

好在官家開了悟,為一個沒家世的寵妃惹怒皇後實在不值當,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但沒過多久,應王又來煩她,先是為了納妾的事情, 應王看上了一對雙生的歌伎姐妹, 逼迫人家就範之後執意要接入府中, 杜冬蘭極力阻止。

歌伎就算了, 做個外室也沒什麽,但應王逼着人家姐妹二人共事一夫,若不是有應王府的人看着,那兩姐妹幾欲尋思。

身份雖低賤,但人卻不是那低賤的人。

應王妃阻攔, 拿出杜相做擋箭牌, 應王沒了辦法, 只得進宮來尋太後, 希望她開口逼着杜冬蘭同意, 好讓她接了那兩姐妹入府。

冬末,劉太後坐在暖閣聽着窗外冰雪融化, 從屋檐低落,再看着面前一臉急切的兒子, 一聲長嘆。

“你該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因為這種事來找本宮,恭兒你自己不覺得面上無光嗎?”

宋淮恭當然不覺得,冠冕堂皇道:“母親,那兩個女子在外流浪,實在可憐,接入府中兒子也是為了照顧他們啊?王妃橫加阻攔,實在讓兒子惱怒,若不是有母親維護,兒子早就将她休了!”

宋淮恭這話是在點劉太後,他已經按照劉太後的意思,娶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王妃,那現在納幾個自己喜歡的妾室做彌補,也不是什麽大事吧。

劉太後勸道:“你的王妃,是杜相嫡女,何等高貴的身份,你不顧阻攔硬要接兩個歌伎入府做妾,與王妃朝夕相見,哪個名門貴女能接受?依本宮看,收做外室,在外置辦個宅邸養着,兩全其美,你何必非要讓她們入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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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淮恭聽不進去,心想着那兩個歌伎何等美豔,若是養在外面,他晚上想要寵幸的時候多麻煩,不如在府裏方便,且他的府中有不少專為了寵幸妾室而修建的房間,若是那兩人成了外室,那房間不都荒廢了。

“母親,我是官家的親弟弟,怎麽在這種小事上還要受制衡?”

劉太後循循善誘:“正是因為你是官家的親弟弟,兩兄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若是德行有差,你哥哥那t邊便會受人非議。你看原本你哥哥想讓江王去潞州,結果江王妃生病,你哥哥無論多不情願,最後也讓他們去了揚州,為的就是不落人口實。”

宋淮恭冷哼一聲:“要是我,病了也得去潞州,死在路上便是他們并不好,何必怪在哥哥頭上。”

說起江王,宋淮恭又想起一件事:“母親,我不想做皇城司的差事了。”

“又是為何啊?”

“皇城司的差事原來是江王做的,先皇對江王如何的厭棄,才讓他做了提舉皇城司,現在我接替了皇城司的差事,旁人會如何看待我,私底下說不定都猜測是哥哥厭棄我呢。”

見劉太後思量着,宋淮恭繼續道:“我沒什麽旁的要求,哥哥若是能給我挂個文職也好啊。”

劉太後覺得這不是什麽大事,便答應日後在官家面前提一句。

宋淮恭起身便走了,臨走時想起那兩個美姬的事情,便扔下話說道:“母親,那兩人我必定會接入府中的,王妃與她們朝夕相處下來,會習慣的。”

什麽名門貴女,入了夜不還是要伺候他,左右都是伺候他的人,分得出什麽高低貴賤來,他喜歡就高貴之人,他不喜歡就低賤之人。

這次來找太後,為的是讓這件事不鬧大,若是能有太後出面讓王妃心甘情願的接受就好,若是不成,也就不必裝出個和和美美的樣子,反正杜冬蘭又攔不住自己。

劉太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氣憤的喘着粗氣。

這個應王,自打官家登基後他像是有了靠山一般,越發混賬起來!

他若摒棄臉面執意如此,劉太後反而沒什麽辦法,只得吩咐人明日請應王妃進宮,她來做這個說客。

劉太後的煩心事何止這一件,她掐指一算,劉京已經有十日不曾上朝了,對外說是生病,但劉太後心中清楚是怎麽回事。

官家大刀闊斧的改革舊政,劉京雖不曾阻攔,卻也勸告官家徐徐圖之,但官家以為劉京是脅功威逼自己,反而處處與劉京對着來,劉京便稱病不來上朝。

劉京貴為樞密使,他一稱病,半個朝廷都停擺了。

中午送走了應王,晚上劉太後又帶着吃食來到了勤政殿。

遠遠的就聽見官家在發脾氣,屋內傳來他摔打東西的聲音。

“事事都要‘告樞密使’,當朕是擺設嗎!這麽點小事,難道朕都不能做主?”

原本江王要去潞州,所以官家就往潞州調派了一隊人馬,眼下江王轉道去了揚州,官家便想把那隊人馬調到揚州去。

這确實是樞密使管轄範圍內的事情,但也不是說官家就不能做主了,不過是朝中官員得了劉京的授意,故意在這時候卡着官家罷了。

劉太後在殿外聽見這些,不着聲色的看了眼站在門口的黃都知,随後走進勤政殿。

殿內的小內侍正在收拾官家摔破在地上的茶杯,劉太後擺擺手屏退衆人,低聲勸道:“官家不該生這麽大的氣。”

黃都知是劉京的人,官家這些發牢騷的話最後還是會落到劉京耳中,二人之間的嫌隙只會越來越深。

官家還在氣頭上:“母親不必勸朕,朕就不信了,沒了劉京,朕難道就做不成這個皇帝了?”

宋淮顯一臉戾氣,惡狠狠的開口道。

劉太後趕緊勸道:“到底是你舅舅,他不會故意刁難你的,許是這些差事,真的要經過樞密使才行。”

宋淮顯側頭,眼神陰鸷:“母親怎能說得出這樣的話,若他是我的親舅舅那還好說,可一個半路舅舅,我怎能不懷疑他。”

這眼神看的劉太後心中發毛,躲避着宋淮顯的視線,劉太後說道:“劉大人當初費了多大的力氣……即便官家心中不滿,也不必現在就說出來,他已經不再年輕,官家很快就能熬到他回鄉養老的時候,實在不必弄得這樣生分。”

宋淮顯只是不喜歡這種被制衡的感覺,好似因為他幫着自己拿下皇位,自己就要處處聽他的。

細細想來,太後說得也沒錯,眼下朝中大半都是劉京的人,他的勢力根深蒂固,想連根拔起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宋淮顯深吸一口氣,坐在椅子上說道:“母親漏夜前來,所為何事。”

劉太後開口:“你弟弟上午來找我,說是不便做皇城司的差事,他到底不是能騎馬提劍的人,不如給他指派個文職,我也放心些。”

官家皺眉,宋淮恭在皇城司确實做的不好,京中對于他得位不正的流言愈演愈烈,他命皇城司去抓幾個傳播流言的人,可宋淮恭半個多月都沒有頭緒。

劉太後:“我都想好了,這差事若是你弟弟不做,就讓你的堂弟,也就是劉京的兒子去做吧,那孩子我是見過的,雷厲風行……”

“不可!”劉太後話還沒說完,就被官家打斷。

“母親,提舉皇城司職責何等重要!若不是朕的親弟弟,朕交給誰都不放心。”

皇位是怎麽落到他頭上的,宋淮顯心知肚明,皇城司負責差事多與宮中內廷有關,宋淮顯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原本黃都知負責的宮禁宿衛這一項奪過來,交給了宋淮恭。

他在不靠譜,也是自己的親弟弟,除了他,宋淮顯再沒有可信任的人了。

若是将這差事交給劉京之子,與羊入虎口又有何異?

宋淮恭纨绔無知,不懂這其中緣由想要卸任,怎麽母親也糊塗起來?

宋淮顯看着燭光下風韻猶存的劉太後,心中不免起疑。

想到這,宋淮顯不免搖了搖頭,他最近太過緊張了,敏感多疑,實在心累的很。

劉太後自然心疼自己的兒子,看他眼下的烏青,就知道他定是沒睡好,于是勸道:“不如就把劉京請回來,官家即便對他不滿,眼下根基不深,還是得需要他啊。”

宋淮顯無奈道:“母親怎知朕沒叫人去請過,內侍去了一批又一批,劉大人依然稱病。”

劉太後起身,輕輕揉着兒子的肩膀,猶豫着開口:“不如……官家親自去一趟……”

雖說鮮有官家出宮去探望大臣的先例,但事已至此,劉太後也想不到別的辦法。

宋淮顯聞言驟然起身:“他打的便就是這個主意,讓朕纡尊降貴的去求他,讓朝臣們都看看朕是如何的離不開他!”

見兒子如此震怒,劉太後便緘口不言了。

宋淮顯喘着粗氣,盯着桌面上散落的劄子,一刻後才漸漸平息心情。

他雙手握拳,杵在桌上,心中似乎已有定奪。

“母親說的對,朕是該親自去将他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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