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章

第 53 章

宋淮顯也不耽擱, 第二日就出宮去了劉府，見到了劉京，他果真做出一副病恹恹的樣子，宋淮顯只說了些保重身體的話便走了。

他也不必多說什麽, 只要有官家出宮看望劉大人的這個陣仗, 那些心思細膩的官員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劉京的病三天後就好了, 上朝的時候卻得知他手下幹将，原本負責禁軍調動的一名官員被人殺死抛屍荒野。

既是自己的人，那劉京必然要查出是誰所為，但他只稍微調查了一下，就查出是皇城司做的。

也不只是皇城司的人辦事不小心, 亦或是官家敲山震虎, 總之這事幾乎是明面上的事情。

那死掉的人當初是得了劉京授意, 在他稱病在家時刁難過官家的, 眼下看他暴斃，劉京一派的官員自然人人自危，不少人趕來劉京府上，想問他官家到底是什麽意思，他這個官家舅舅的身份還有沒有用。

這些人好奇, 劉京自然也好奇, 得了個機會, 他便向官家提起了此事。

官家也沒藏着掖着：“舅舅, 俗話說在其位, 謀其職，舅舅稱病時朕想調動禁軍他都要橫加阻攔, 那朕留他還有什麽用呢？”

看着面前皮笑肉不笑的官家，劉京冷靜道：“官家即便對他有怨, 大可在朝堂上譴責彈劾，何必私下将人暗殺，倒顯得失了度量。”

宋淮顯繼續冷笑：“若要彈劾，他總得個把月才能咽氣，但幸而他是個武官，朕想殺就殺了，滿朝文武，朕并未聽說誰有怨言，除了舅舅提起此事，朕都快把這事給忘了。”

劉京早知道宋淮顯殘暴，但無奈劉太後的兩個兒子只有他還可靠些，原以為做了皇帝他能收斂些性子，卻不知身居高位，反倒助長了他這股戾氣。

劉京t目光灼灼，絲毫不懼：“官家如此果斷，百官畏懼，自然不敢言說。”

宋淮顯挑了挑眉毛：“舅舅便是不畏懼了？”

劉京緩步上前，表情不怒自威：“官家忘了，臣也是個可随意殺死的武官，但臣當初擁立官家，無非是希望官家仁愛施政造福百姓，若官家有違天道，臣民激奮……臣有時也想知道，臣的兒子，有沒有所謂的帝王之材。”

聽着劉京赤裸裸的威脅，宋淮顯怒不可遏，但劉京轉頭就走，并沒有給他釋放怒氣的機會。

宋淮顯氣憤的掀了桌子，喘着濁氣思量着劉京的話。

是啊，他能讓自己坐上皇位，日後保不齊便可如法炮制讓這江山姓劉。

劉京，留不得了。

揚州

林婉芙他們在揚州安置好的第二天，她的舅母便遞了拜帖，林婉芙自然欣喜。

舅母趙氏她在京中是見過一面的，當初母親還想撮合她與舅母的兒子，慕白表哥，撮合沒成，自己轉日就成了江王妃。

舅母登門那日，林婉芙打扮了一翻，穿了身石榴紅繡百合的褙子，今日舅舅沒來，自己打扮的精神些，舅母給舅舅轉述的時候，也好讓舅舅放心些。

會客廳中，林婉芙遠遠便看見有個美豔婦人在那坐着，見她過來，那婦人起身，走出了會客廳出來迎她，她身後還跟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應該是林婉芙的表妹。

遠遠地，趙氏帶着女兒跪地行禮：“草民趙氏，見過王妃娘娘。”

林婉芙趕緊招呼着琴音棋音将舅母攙起來。

“舅母，咱們是一家人，無需如此多禮。”

林婉芙迎着趙氏往廳裏走，看林婉芙與她如此熱絡，并沒有擺架子，趙氏笑笑：“出門時你舅舅特意囑咐我，雖說是一家人，但到底身份有別，即便王妃如何親和，禮數也不能忘。”

林婉芙都能想象到舅舅說這話的時候是如何的嚴肅，便笑道：“舅舅這麽多年還是老樣子，雖不是讀書人，但家裏的規矩比讀書人還多。”

坐在廳中，趙氏介紹道：“王妃娘娘，這是我的幼女，慕青。”

林婉芙看着孟慕青，她是比自己小上兩歲，今年應該十五了，趙氏說道：“王妃當年在揚州小住的時候不過三歲，那時慕青還在襁褓之中，一晃今年也十五了。”

林婉芙笑笑：“可許親了？”

趙氏搖頭，拉起自己女兒的手道：“我就這一個女兒，總想讓她在自己身邊久些。”

趙氏慈愛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兒，這身影忽然同林婉芙記憶中遠在汴京的母親重疊，當初母親也是那樣拉着自己的手，希望自己能晚些嫁人。

想到這林婉芙便低下頭去，輕輕用手絹拭去眼角的淚水。

趙氏一時間有些慌張，連忙道歉：“是我說錯話了。”

林婉芙擺手：“是我看舅母與表妹母親情深，也有些思念母親了。”

趙氏也跟着紅了眼眶：“昨日你舅舅還說起，想請你母親回揚州住一段日子，王妃不必太過傷懷，想必過不了多久王妃便會母女團聚的。”

林婉芙擦擦眼淚：“借舅母吉言了。”

送走趙氏，林婉芙的心情也不見好，午歇的時候躺在床上時不時就落下兩滴眼淚，宋淩朔見狀只能抱起小心哄着，許諾下午帶她出去游玩一圈。

揚州附近可游玩的地方可太多了，王府附近有一個湖，湖面遼闊一望無際，他們就準備去那看看。

到底還未開春，今日又有些陰霾，天氣有些涼，二人都披上了鬥篷，臨出門的時候天色越發陰沉，眼看着是要下雨，琴音便備上了傘。

剛到湖邊，果真下起了濛濛細雨，但是也沒用上傘，湖面上有曲折迂回的游廊，二人下了馬車便直接走到了游廊之下。

細小的雨滴落在湖面上，泛起一圈細碎的漣漪，漣漪互相重疊，有種雜亂無章的美，許是因為天氣不好，今日游人不多，宋淩朔拉着林婉芙的手慢慢走着，女使們都在後面遠遠的跟着。

林婉芙的心情好了些，有了欣賞美景的興致，看着遠處煙雨朦胧的青山，她緩緩開口道：“母親從小就是在揚州長大的，我卻從未看過這樣的美景。”

宋淩朔知道她還是思念母親，便開口道：“岳母年輕時必是游覽過揚州所有美景，日後若是福福思念母親，我便帶着福福浏覽揚州美景。”

林婉芙笑笑：“說不定母親就來過這裏呢。”

走着走着，林婉芙又想起一事：“算着時間，秦王與王妃也應該到湖州了，不知王爺擔心的事情會不會發生。”

想到這，宋淩朔面色也凝重起來：“這幾日都有人盯着，若丁氏兄弟有風吹草動，我必定比秦王先知道。”

林婉芙擡頭看着他關切的神情：“沒想到王爺也是個在乎手足之情的人。”

宋淩朔有些失笑，拍拍林婉芙的頭：“這不算在乎手足。”

“王爺如此擔心秦王殿下，還不是因為擔心兄長嗎？”

宋淩朔邊走邊解釋道：“若是此時有人同我說，若是殺了秦王我便可帶着福福安穩一生，我必定毫不猶豫舉劍。”

聽見這大逆不道的言論，林婉芙慌張的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林婉芙輕錘了宋淩朔一下，嬌嗔道：“王爺說什麽瘋話。”

宋淩朔笑着攬過林婉芙：“我不在意秦王死活，只是現在宋淮顯雖忌憚我與秦王，但秦王曾為太子，必然比我更受關注，若是秦王因為些理由不在了，宋淮顯便會調轉矛頭對準我與福福。”

正因如此，他才要讓秦王好好的活着，承受宋淮顯的怒火。

林婉芙撇撇嘴：“我還以為王爺變得有人情味了。”

宋淩朔：“若是此時官家告知秦王，殺了我便可既往不咎，秦王也會毫不猶豫的殺了我，這都是尋常事。”

什麽兄弟君臣，兒子夥同母親毒害父親，兄弟之間互相提防忌憚，都說皇家最重人倫綱常，可也正是皇家，打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人倫綱常棄如敝履。

林婉芙拍拍胸口：“王爺不要再說這些打打殺殺的話了，吓人的很。”

“好，不說。”

遠處傳來喧鬧聲，二人循聲望去，是韓光正在琴音棋音他們争執。

大概是見王爺與王妃說話，不想讓他過來打擾吧。

林婉芙見狀有些不高興道：“王爺，‘公事’都追出來找你了。”

宋淩朔一臉凝重：“如此急切，怕是湖州出事了。”

林婉芙見狀也緊張起來，趕緊招招手，示意琴音棋音放人過來。

韓光快步跑了過來，還未停穩便喘着粗氣說道：“王爺！丁氏兄弟要動手了，聽說他們備好了黃袍，今晚就準備闖入秦王府。”

宋淩朔皺眉：“忠義軍那邊呢？”

韓光擦了擦汗，面露不解，一拍手道：“下官也鬧不清楚了，忠義軍那便是清清楚楚了說了不參與此事啊，下官滿打滿算，丁氏兄弟手裏不過百餘人，這……這如何能成事啊？”

宋淩朔一時間也有些想不明白，他轉過身去，雙手握住欄杆，一臉愁容的盯着泛起波瀾的湖面。

韓光一直追問着該怎麽辦，林婉芙輕聲道：“不必着急，讓王爺好好想想。”

韓光點點頭，氣稍微喘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