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章

第 55 章

丁氏兄弟舉着忠義軍的旗子闖入王府的時候, 宋淩朔與韓光都換了一身侍衛打扮站在秦王身邊。

秦王雖沒有完全聽進去宋淩朔的勸告,但到底也是留了個心眼,想營造出一種自己是迫不得已的假象,故而在丁氏兄弟闖府的時候, 帶着妻兒躲進了花園假山中。

丁偉尋到秦王, 一路浩浩蕩蕩的将秦王帶到湖州州治所, 硬要把黃袍披在秦王秦王身上。

往州治去的路上,數百人裹挾着秦t王,他不知具體的人數,只是前後看去都只能看到火光沖天,火光中最醒目的便是忠義軍的旗幟。

忠義軍于秦王來說相當于一粒定心丸, 有了忠義軍, 秦王覺得這天下已經要重回他的手中了。

等到了州治, 見丁氏兄弟拿出黃袍, 秦王號泣不止,口口聲聲說當今官家是他的親弟弟,他不能做出這種枉顧綱常之事。

二丁雖不通文采,但也能說出許多冠冕堂皇的大話,面對秦王的假意拒絕, 二丁說宋淮顯得位不正, 天不容之, 又說他生性暴虐, 殘害官員, 樁樁件件都說明他早就不是個合格的皇帝。

秦王聽了這話,心裏舒坦多了, 半推半就的穿上黃袍,并假模假式的與二丁約定, 到了汴京後不可傷害太後與官家。

二丁聞言,帶着滿院的兄弟跪地便稱萬歲,就連湖州的知州聽說忠義軍這樣大的陣仗竟也率部前來恭賀新皇繼位。

宋淩朔派韓光跟着秦王,自己則是留在秦王府中盤算着下一步的打算,聽韓光傳來消息說是秦王已經繼位之後,宋淩朔暗自搖頭,悄悄去見了秦王妃柴柔。

臨走的時候林婉芙還囑咐過,若是秦王說不通,不如試着與秦王妃溝通試試,秦王妃是個明事理的人。

此時也顧不得什麽私會外男的說法,宋淩朔請韓光将秦王妃請到花園水榭來。

秦王妃到了之後,宋淩朔便說道:“大嫂,大哥不聽勸告,現在已經是湖州新帝了。”

原本柴柔也是懷疑的,但今日她是見過了秦王府滿院的火光沖天,加上忠義軍的名號實在響亮,若能重做皇後她也是情願的。

看得出柴柔也已經被蠱惑,宋淩朔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大嫂,今日的陣仗看着大,那時因為有天黑做掩飾,方才來府中擁立大哥的人不過數百,絕不會超過五百,都是些漁民、巡卒之類的烏合之衆,這點人數,如何進得去汴京?”

柴柔看着宋淩朔,不知他為何要與自己說這些,難道是他眼紅秦王要做皇帝,來阻攔的?

柴柔:“不勞三弟操心了,聽說忠義軍也擁護秦王,忠義軍人數數十萬,想必是有一戰之力的。”

宋淩朔站在水榭的陰暗處,月光也照不到的陰暗角落,柴柔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聽見他嗤笑一聲。

“大嫂不妨信我一句,忠義軍不回來,最近的忠義軍駐紮在濟南,迄今為止按兵不動,不想趟這趟渾水。”

柴柔一時有些震驚,随後靜下心來想了想,反問道:“江王如何知道這些?”

宋淩朔從暗處走出,不想再與她多言緩緩道:“我最遲明日一早便會離開,大哥和大嫂若是想清楚了,盡可來找我幫忙,弘哥兒到底是我的侄子,我怎忍心看他小小年紀,客死他鄉。”

說完他便帶着韓光走了。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秦王與王妃若是失了智,執意要找死,他也勸不住,找個安靜屋子等着天命,時間一到,宋淩朔便會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秦王做了一宿入駐福寧殿的美夢,這一夜的時間裏他已經給丁氏兄弟拟定了爵位,就連最先來拜見他的湖州知州,秦王也給他許諾了內閣高職。

天一亮,夢就碎了,看着州治院裏院外的幾百衣衫褴褛的漁民,秦王忽然就醒的不能再醒了。

但他心裏還有一絲僥幸,私下裏叫來丁偉,問他忠義軍何時趕到。

看着丁偉顧左右而言他,眼神左右躲閃,秦王就算再愚鈍,此時也懂了。

但他此時孤身在州治,若是說自己不想做這個皇帝,怕是會被滿院的漁夫群起而打死,秦王思來想去,派身邊一個小吏回秦王府,讓她一切都聽‘高人’指點。

秦王說得隐晦,但柴柔是聰慧之人,一下就懂了他的意思,知道怕是事情有變,便親自去找宋淩朔了。

此時宋淩朔剛要騎馬離開湖州,柴柔的馬車攔在宋淩朔的馬前,都不必說什麽話,宋淩朔便懂了。

此時救秦王就等于救自己,宋淩朔毫不猶豫,調轉馬頭,回了秦王府。

柴柔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造反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啊,消息若是傳回京中,不光他們一家三口,就連自己的父母兄弟都會被牽連。

她哭的宋淩朔直頭疼,他按了按額角,語氣不善道:“韓光去傳話,轉告秦王,此時湖州知州定也在州治中,讓秦王親率湖州州兵讨伐叛軍。”

說罷他對柴柔說道:“請大嫂找一個得力的人,八百裏加急趕往汴京,就說湖州有人意圖謀反,秦王已經率兵讨伐。”

柴柔消化着宋淩朔話裏的意思,想着想着便止住了眼淚。

真是妙啊,若能在朝廷派來的軍隊之前将丁氏兄弟以及那幾百人處死,此事便死無對證了,秦王則從造反主謀便成了讨伐有功之人。

柴柔擦擦眼淚,馬上吩咐人去辦。

這裏沒宋淩朔什麽事,他便起身要走了,柴柔連聲稱謝,宋淩朔想着林婉芙好似很擔心弘哥兒,便停下腳步,又囑咐了柴柔幾句。

“大嫂,官家心細如發,即便是咱們遮掩過去,官家也會猜到這其中關鍵。”

宋淩朔頓了頓:“大嫂想想,此次湖州之亂,到底是因何而起,官家會作何感想。”

柴柔一時怔愣,目光呆滞的送走宋淩朔後,一屁股呆坐在椅子上。

女使上前關切的詢問,卻見柴柔不發一言,只緩緩留下兩滴眼淚,滑過她蒼白憔悴的面龐。

湖州之亂因何而起,歸根結底,是因為秦王這個人。

官家也會想到這一層,今日有湖州之亂,日後怕是會有湖州二亂,亦或是揚州之亂,為永絕後患,官家或許只有一個辦法。

柴柔掩面,心中悲戚難以言說,這本就是個死局,即便昨晚秦王推拒了丁氏兄弟,當場将二人斬死,官家也一定會猜忌。

若官家是仁君,他們或許還有一條生路,但宋淮顯是什麽性子,他們是知道的。

宋淩朔騎馬回揚州的路上,韓光詢問:“王爺囑咐秦王妃那麽多,可是想讓秦王妃給自己找一條生路?”

宋淩朔:“此事是本王想的簡單了。”

見王爺罕見認錯,韓光趕緊道:“王爺不必自責,秦王多行不義,走到今天這步田地王爺也無可奈何。”

“本王原以為提早知道這件事,便能保住秦王,現在看來,秦王的命數是注定的。”

韓光嘆氣:“若是當晚秦王信了王爺的話,連夜帶着妻兒跑到外地,丁氏兄弟撲了空,或許官家還會相信些。”

對此,宋淩朔沒有說話,為什麽說秦王的命數是注定的,因為他永遠不會相信宋淩朔的話,得知自己或許可以繼位的那一刻,他滿腦子都是權利和地位。

即便時光倒流,再重來多少次,秦王都會身披黃袍,随着那群烏合之衆興高采烈地去州治。

早上不過是與秦王妃多說了幾句話,并沒有耽誤宋淩朔回揚州的時間,第二日中午他也就趕到了。

面對林婉芙的詢問,宋淩朔只搖了搖頭。

對此,林婉芙說道:“唉,秦王就是不明白,他們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已經是幸事了,何必再苛求其他。”

知足常樂,哪是人人都懂的道理。

三日後宋淩朔也得到了朝廷的消息,秦王率兵平亂,沒等朝廷的軍隊抵達,叛亂就已被平定,丁氏兄弟被殺,連帶着當晚的數百漁民與巡卒全都被滅。

一時間湖州人人自危,碩大的湖面上只見小船輕搖,卻不見撐篙人。

湖州之亂的鬧劇草草收場,朝廷再沒有別的消息過來,林婉芙便覺得湖州或許沒事了,官家當真饒恕了秦王一家。

轉眼七月份入了夏,揚州的夏季酷熱難擋,當真是七月流火。

林婉芙在屋裏用上了冰,白天出門時也有女使撐着傘,宋淩朔還保持着在皇城司時的習慣,每天早上都要操練一番,天上就算下刀子也不會休息。

每天他練完了功林婉芙才會起床,二人便一起用早膳了,這日子平平淡淡,倒也有滋有味。

晨起也不涼爽,練了一個多時辰宋淩朔的中衣都已經被汗打濕在了身上,他叫人備了水,準備擦洗之後再去和林婉芙溫存一會。

他洗好之後,剛走出淨房,便間韓光急吼吼的跑了過來,低聲在宋淩朔身邊說了幾句話,随後遞給他一張紙條。

宋淩朔看了t看,眉頭微皺,輕輕嘆了口氣。

“官家關心秦王身體,特派禦醫來湖州看望秦王,今日抵達。”

官家是私下行動的,這消息也是那‘禦醫’到了湖州地界,韓光才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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