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章

第 56 章

看來秦王最終難逃一死, 只怕是妻兒也都難以保全。

宋淩朔吩咐韓光将紙條燒掉,随後往卧房走去,路上想起秦王的所作所為,只覺得他實在愚蠢, 種種行為與找死無異。

當初他還想着救秦王一命, 讓他做自己的擋箭牌, 現在計劃落空,宋淩朔便要處處小心了。

進入睡房前,宋淩朔扭頭問韓光:“揚州這邊,官家沒說什麽吧。”

韓光點頭:“官家就算再暴虐也不能同時殺了兩個手足兄弟。”

宋淩朔:“知道了,繼續留意着, 有什麽消息及時告訴本王。”

回到睡房, 層層紗帳下, 林婉芙睡得香甜。

她睡得面頰潮紅, 發絲被薄汗打濕,微微黏在臉上,宋淩朔見狀從一側的架子上取來被溫水打濕的巾子,輕輕擦拭着她額上的細汗。

即便他動作如何輕柔,林婉芙也還是醒了,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見面前的人是宋淩朔, 便張開手臂要抱。

宋淩朔将她抱起, 順手用巾子擦了擦她的脖子。

“王爺, 我有些咳了。”

王爺像個小厮似的被她使喚着也不惱,他又起身取來溫水。

林婉芙捧着茶杯小口喝着, 說起方才自己的夢。

“夢裏王爺與我被人追着,可我始終追不上王爺, 王爺便背着我,但到底還是被人追上了,那人追上咱們,卻只一心要把咱們二人分開,我又急又怕,卻又醒不過來。”

這個噩夢讓林婉芙有些難受,不知道這是否預示着什麽。

宋淩朔知道她與柴柔有見過幾面的交情,便将秦王的事情說給了她。

“官家派了人過來,秦王夫婦怕是都要死在湖州了。”

林婉芙錯愕,環顧四下,見女使小厮們都在外伺候着,便低聲說道:“那弘哥兒呢?”

宋淩朔不說話,只靜靜看着她。

林婉芙便懂了,這倆夫婦一死,弘哥兒也是留不住了。

林婉芙:“官家何不網開一面,将弘哥兒送回大嫂的娘家,改名換姓也好,起碼能留他一條命。”

宋淩朔:“官家是何等缜密的心思,弘哥兒即便改名換姓的活下來,京中這些勳貴誰會不知弘哥兒是秦王的孩子,到底不過是自欺欺人,官家寧可背負殘害手足的罵名,也不願自己的皇位不穩,且若他做的幹淨利落,即便朝中懷疑他殘害手足,最後也不會有證據。”

林婉芙:“那咱們會有事嗎?”

宋淩朔搖頭:“一時半會沒事。”時間久了不好說。

林婉芙嘆了嘆氣,她與秦王夫婦沒什麽深交,歸根結底,她只是心疼弘哥兒。

那孩子自打生下來便被幽禁在東宮,第一次出宮便是來湖州的路上,連自己的外祖父母都沒見過,就要死在這了嗎?

“秦王妃肯定想保住弘哥兒。”林婉芙喃喃道:“即便夫妻二人難逃一死,秦王妃也會想盡辦法讓弘哥兒活着。”

林婉芙心思微動:“若是咱們能救下弘哥兒就好了。”

這談何容易,官家親自下手,必定是無懈可擊,如何能救下襁褓中的孩子。

林婉芙下了床,神情恍惚,光腳走到妝臺前,不知在想寫什麽。

片刻後,林婉芙望向宋淩朔,堅定開口:“王爺,我有個不成辦法的辦法。”

宋淩朔聽完林婉芙的辦法,皺着眉起身,語氣嚴厲道:“這算是什麽辦法,簡直是尋死!”

林婉芙拽着宋淩朔的衣角:“我知道王爺面冷心熱,您也是見過弘哥兒的,怎能忍心讓他一歲不到的年紀就被賊人害死?”

宋淩朔雙眼通紅,緊緊攥着林婉芙的肩膀:“你若想救下弘哥兒,我可以去劫人,何必要你以身試險。”

林婉芙握着宋淩朔的手:“王爺信我,這是最簡單的辦法,王爺去劫人難道就不危險嗎,我的辦法即便被人發現,卻還有解釋的餘地,王爺将人劫走,這孩子或許一輩子都要躲躲藏藏。”

宋淩朔:“我知道危險,可我怎會讓你以身試險,我寧可是我!”

林婉芙語氣越發柔軟:“若這孩子救不下來,我怕是畢生都會寝食難安,王爺就許我任性一次吧,到時王爺在外面接應我,必定不會有差錯。”

宋淩朔知道林婉芙雖說氣話來溫溫柔柔的,心裏卻也是個執拗的性子,當初高文彬毀了婚約,林婉芙即便與他有情,卻也再也沒主動去見過他。

宋淩朔嘆了口氣:“到時我在外面,一旦有風吹草動,我直接就會帶走你。”

林婉芙笑了笑:“那是自然,我一切都聽王爺的。”

宋淩朔看着她,不知平時柔柔弱弱的她怎能在轉瞬間想出這樣的計策,但林婉芙的方法确實是萬無一失,又不引人注意的辦法了。

宋淩朔連夜準備好了一切,也悄悄遞了書信道秦王府,随後便帶着林婉芙上路了,這次事态緊急,林婉芙也不能坐馬車,只能與宋淩朔一起騎馬,一路上宋淩朔一直問林婉芙想好了嗎,林婉芙也一遍一遍的回答他,想好了。

-

禦醫昨天到了秦王府,秦王便被控制起來了,以調養身體為由和那禦醫單獨一個院子,不許外人出入,柴柔一整天都打探不到秦王的死活,心中的擔心難以言喻。

整夜無眠,第二日早起,秦王妃吩咐下人備早膳,并親手蒸了一碗雞蛋羹,随後特意囑咐旁人,王爺愛吃雞蛋羹,尤其是在病中,這雞蛋羹一定要送到王爺床前。

下人照做,柴柔抱着孩子站在小院門外,眼睜睜的看着小厮送了那份帶着雞蛋羹的早膳進去,這才放心離開。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柴柔又來到圈禁秦王的小院,點名要見秦王,侍衛自然攔着不許,但柴柔不依不饒的在門口叫嚷,最後院子裏終于是有人出來了。

是官家派來的“禦醫”王天賜。

“王妃,不是攔着不讓您進去,實在是王爺病的厲害,怕過了病氣給您。”

柴柔心裏冷哼一聲,沒去戳穿王天賜。

心想他來之前王爺還生龍活虎的,怎的進了這院子便病重不起了?

心裏雖然這麽想,但柴柔面上卻做出一副關切詢問的樣子道:“大人,王爺的病還得幾日才能好啊?”

王天賜眼中陰光一閃,看着面前好端端站着的秦王妃冷笑一聲:“也就這一兩日的功夫吧。”

柴柔聞言用手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關切道:“王爺的早飯用的可香嗎?”

王天賜輕咳一聲:“尚可。”

柴柔繼續道:“王爺病時最愛吃我親手做的雞蛋羹,請問王大人,那雞蛋羹王爺可吃了嗎?”

王天賜:“呵呵,難為王妃一片心,還記得王爺愛吃的東西,怪不得王爺将那雞蛋羹全都吃了,原來是王妃的手藝。”

柴柔聞言臉上的笑容差點保持不住,身形都有些微微搖晃。

她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再送來些。”

回自己所住小院的路上,柴柔強忍着才沒讓眼淚落下來。

等回了房間,她讓乳母出去,看着尚在襁褓中的弘哥兒,柴柔癱坐在地,将手絹塞入口中,才沒讓自己哭出聲音。

她剛嫁入王府的時候,曾給秦王做過一餐炒牛肉,為了讓牛肉鮮嫩,她還特意用蛋黃腌過,誰知王爺剛吃了兩口,便滿臉通紅呼吸困難,若不是府上有太醫診治,王爺差點被那兩口牛肉害死。

從那之後,柴柔才知道王爺不能吃雞蛋的事情。

王爺也從不會主動吃含了雞蛋的食物。

今日王天賜口口聲聲說他眼看着王爺吃完了雞蛋羹,可見都是騙她的,那王爺估計已經兇多吉少了。

她站起身,看着一臉天真的弘哥兒,哽咽道:“娘真不該生你出來受苦,可憐我的孩子,才不滿一歲……”

柴柔哭的正傷心,卻聽門口有人叩門,正是她的陪嫁丫鬟喜鵲。

喜鵲低聲道:“王妃,方才有人往門廊的柱子上射了一箭,上面帶着個紙條。”

柴柔打開個門縫,喜鵲悄悄将紙條塞了進來。

柴柔擦擦眼淚,打開紙條,上面赫然寫着,午時二刻,攜子,雲峰山寺。

落款是一個江字。

她不難猜到,這是江王對她母子的營救計劃,雖不知有幾成勝算,卻總比現在坐以待斃的強。

想到這,她便吩咐喜鵲準備香火,她要去雲峰山為王爺祈福,即刻動身。

柴柔作為秦王的妻子,眼下秦王病重t,她去寺中祈福實在無可厚非,王天賜沒有什麽阻攔的理由,若是柴柔鬧開,被左鄰右舍知道他們夫婦二人被圈禁,數日後再傳出二人的死訊,百姓不難聯想到這二人死于誰手。

于是王天賜只派了身邊一個得力的侍衛跟着柴柔,務必寸步不離,拜完佛之後馬上回府。

未免夜長夢多,王爺昨夜就走了,而他今晚也準備送王妃和世子下去與王爺團聚了。

準備妥帖,柴柔便抱着弘哥兒,坐上馬車直奔雲霧山而去。

雲霧山乃是湖州名山,山上有一座無名寺,裏面供奉着藥師佛,能保佑身體康健。

生老病死是人間最常見不過的事情,所以無名寺常年香火鼎盛,香客絡繹不絕。

侍衛看着往來如織的人群,走到柴柔的馬車旁說道:“王妃,不如将寺廟清場吧,這樣清靜些。”

柴柔不卑不亢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

“王爺生病旁人就生不得病了嗎,來着的百姓都是祈求身體康健,難不成要為了王爺的康健而剝奪百姓們祈求的權利嗎?”

說罷她掀開簾子,漏出個威懾的眼神。

“王大人與我說話尚且要客氣些,你是個什麽身份,敢這樣與本王妃交談?去後面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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