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流浪的小叫化

“臭叫化，怎麽還待在這裏，還不快滾，莫非要老子揍你。”

看來秦深選錯了地方。

在大雨來臨之際，他慌不擇路地跑到這個屋檐下避雨，沒想到是一家財主的屋檐，那人還算有點良心，沒把秦深趕到大雨中。

此時見雨已停住，而秦深仍呆坐着不動，那人便叫罵起來。

畢竟，在財主眼中，一個小叫化呆在自已家門口，還是有些忌諱的。

“臭叫化，多難聽的名字。”

秦深聽了心中一片難過傷心，更多的是無奈。

見那人走了出來，他慌忙起身，蹒跚着步子，走向官道，聽任那人在身後不停的咒罵着。

天空仍然烏雲蓋頂，但空氣卻是多麽的清新宜人。

前邊水塘裏的荷花粉紅得令人想去采摘，微風輕輕揚起一陣清香，并與泥土草木的清新氣息，一同徐徐送來。

秦深猛然一吸，頓時覺得被滌了不少的煩惱，渾身一片舒泰。

若是以前這個時候，他必在自家水塘邊放牛割草。

那時候他可以聽楊柳上的小鳥啁啾，可以看塘中荷葉上滾動的晶瑩水珠。微風吹來，不時有嘀嗒的落水聲響起，甚是有趣。

還有那散發清香的美麗荷花娉婷玉立，妙若仙子，随風輕舞。

有時候太陽出來，天空便挂起一道七色的彩虹，他那幼小的心靈便充滿了很多的美好願望。

有時候他就坐在謝爺爺身旁聽故事，看着張叔叔在竈房裏做晚飯，那是多麽溫馨和快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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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今，卻是這般凄涼光景。

想到此處，秦深的淚又無聲滑落。

他渾渾噩噩地不知走了多遠，來到一座茂密的竹林前。

秀美的竹林在雨後更加幽靜清雅。

要是往常，秦深一定會情不自禁地奔入林內，像小鳥般快活自由地奔跑、叫喊。

那是他最活潑最頑皮的時候。

此時，他連正眼都沒瞧竹林一眼，依然向前行去。

竹林很大，他走了半天仍沒走過。

突然一聲“呱呀”的烏鴉聲從寂靜的竹林傳來，秦深不由渾身一緊，忍不住朝左邊的竹林望去。

忽然他驚奇地睜大了雙眼。

在他記憶當中，那裏曾是一片高大華麗的莊園，有着精美的樓閣與古雅的庭院。

然而此時，入眼的只是一片焦黑頹廢的殘垣斷壁。

小孩子的心畢竟是充滿好奇。

看着那邊的變故，秦深忍不住走過去觀看。

但見堅厚的石牆被炸毀，滾圓的檩木被燒焦成炭，往昔朱欄綠瓦的樓閣被炸成一片廢墟。

縱目瞧去，一派狼藉敗壞的景象。

秦深迷惑地看着這一切，又走上前幾步，剛好看見一座倒塌的門樓正壓着一片橫匾，橫匾被煙灰和泥土熏染得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見三個金色大字——聚義莊。

突然他驚叫一聲，因門樓後的庭院中赫然躺着幾具烏黑變形的屍體，并還有一些烏黑的殘肢斷體，淩亂散在其中。

而地上凝着一灘又一灘的紫黑色血塊，更使這裏充滿陰森與恐怖。

驀然一只烏鴉不知何處飛起，并發出凄厲的啼叫聲。

秦深只覺頭皮一炸，全身一緊，頓起雞皮疙瘩，便心慌意亂地轉身逃出竹林，在官道上發足腳力，向前疾奔，也不管路人奇怪的眼神。

不知走了多久，又累又餓的秦深來到了一個小鎮上。

他記得謝雲天曾帶他來過一次，并告訴他這是榆葉鎮。

榆葉鎮，顧名思義，因小鎮栽植了許多的榆樹，且俱是高大粗壯，枝繁葉茂，如把小鎮攏在懷中，榆葉鎮因此而得名。

小鎮雖不大，卻很熱鬧繁華。

它處于三省交界之處，有徐洛官道從中穿過，方圓五十裏僅此一鎮，所以鎮上來往的人極多。

但見街道中，行人如織，商販輻辏，一派熱鬧繁榮景象。

小孩子畢竟是充滿了好奇心，只要看到新鮮稀奇的事物，便暫時忘記心中的悲痛與恐慌。

秦深瞪着大眼好奇地觀看這熱鬧而陌生的街景，以至于屢屢撞到別人也渾然不覺，直到別人大聲喝斥才慌忙跑開。

就這樣邊走邊看，不知不覺到來掌燈時分。

聞着飄浮在街上的酒肉香味，秦深忽然覺得饑腸辘辘，仿佛前胸要貼在後背。

他知道自己身無半文，只能靠乞讨。

于是慢慢走向一家小店。

當他看清小店裏面的擺設時，十分驚奇，原來這家小店就是他前年來吃過三陽面的小店，那時他和謝雲天坐在裏面，感到多麽新奇和快樂。

這不，原樣的桌椅，原樣的胖店主和矮小二，還有原樣鮮美滑膩爽口的三陽面。

“咦，真香啊……”

秦深定睛一看，只見矮個兒店小二端着一盤油淋仔雞走向一張桌子。

桌上的菜肴加上這盤仔雞，就有九碗不同的色味俱全的菜肴，輕輕一吸，香氣頓時沁入心肺。

秦深不禁呆了，嘴裏一陣發酸，不停的攪動着舌頭，拼命吞着口水，身子也自覺地向前移動。

只可惜，那桌四人根本沒注意，他們正在興高采烈地猜拳劃令，飲酒作樂。

“滾，可惡的小叫化。”胖店主眼神何等犀利，一眼看見秦深，立刻皺眉嫌棄地罵道。

秦深視若未聞，仍是呆呆地瞧着那桌人在吃喝。

矮店小二在胖店主的授意下走了出來，驅趕秦深。

秦深終于忍不住低聲乞求着：“小二哥，求您給我一碗飯，我實在餓得不行了。”

不料店小二惡聲惡氣地罵道：“小崽子，還不快滾，想吃拳頭嗎？”邊罵邊揮了揮粗壯的拳頭，吓得秦深轉身欲逃。

突聽一聲男子聲音：“小二哥，別吓唬小孩，把這盤油淋雞送給他。”

秦深幾乎聽錯了，店主和小二兩人更是張大着嘴巴，滿臉不可置信。

秦深順聲瞧去，那桌邊一名短髭的青年大漢正朝他咧嘴一笑，又對店小二重複說了一遍。

店小二這才連連應諾着，并對秦深喝道：“還不快給姚大爺磕頭稱謝。”

秦深立刻趴在地上對那好心的青年磕起頭來，也不顧同桌的三名少年的不屑眼神和“沒骨氣”的話語，就接過店小二手中的油淋仔雞，坐在臺階上狼吞虎咽地大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