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初識沈令
不一會兒,大盤雞肉便風卷殘雲般被他卷入肚中。
直到他以後長大成人并成名後,他仍認為這是他一生中最豐富最美好,最值得紀念的晚餐。
當他站起身來時,店內早已消失那四人的身影,在他離開小店走在不知去向的大街上,仍不住地回頭張望小店。
此刻他是多麽希望再見到那名短髭大漢。
雖然只是假想,但短髭大漢的形象已深深刻在他腦海中,永遠不能忘懷。
這一晚,他雖然躺在冰冷的臺階上睡覺,但心裏有點溫暖起來。
因為一碗冷飯,一盤熱雞和一些同情的目光,都使他感到這世上還是存在着一些好人。
夏天的夜晚有點涼爽,但這一晚秦深睡得很香甜,盡管是人家的屋檐下。
當第一道陽光撒在小鎮上進,秦深又迎來新的一天。
今天天氣很好,長空一片淡藍,初升的太陽将光照很均勻地撒在小鎮裏,也撒在秦深身上,令人懶洋洋的。
街上行人絡繹不絕,車馬魚貫而行。
各種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落,那都是叫賣一些饅頭、大餅、糕點之類的早點食物。
昨晚的燒雞被秦深消化得一幹二淨,這一聞到饅頭的香味, 肚子又餓了起來。
他站了身來,看着不遠處賣饅頭的小攤,身材高大的小販正熱情洋溢地招攬客人。
秦深暗道:“我好生乞求他,他一定會可憐我一個饅頭吧。”
小販見秦深走過來,雙眼立刻一瞪,惡聲道:“去、去,又想來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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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深裝着可憐地樣子乞求道:“叔叔,你行行好,可憐我一個饅頭吧。”
他以前看過別人乞讨過,這回居然學得惟妙惟肖。
小販聽了立即喝道:“快滾,今天老子沒賣出幾個,就接二連三地來了你們這些叫化,真是倒黴,快滾,不然老子揍你一頓。”
秦深見他揚起寬大的手掌,吓得連忙走開,蹲在不遠處瞧着那滿籠雪白的饅頭。
不一會兒,一個小孩走到饅頭攤前停下,一雙烏黑的大眼癡望着雪白的饅頭,任小販怎樣吓唬也不肯離去。
但見小孩一身褴褛衣裳肮髒不堪,一雙小手甚至比秦深還烏黑難看。
“瞧那可憐兮兮的模樣,頂多只有八九歲光影。”秦深暗想着。
忽然,小孩伸手飛快地抓起一個饅頭,轉身就跑。
小販大怒,幾步追上,劈頭一巴掌,“啪”的一聲,打在小孩頭上。
小孩立即跌倒在地,手中的饅頭一滾,剛好滾到秦深的面前,秦深連忙撿起它。
那小孩雖跌倒在地,但一雙烏黑的大眼仍死死盯着秦深手中的沾滿灰塵的饅頭。
小販仍不解恨,又在小孩身上重重踹了幾腳。
小孩立刻傷心地哭了起來。
秦深看在眼中,心中莫名地湧出一股沖動。
他走了過去,舉起饅頭對小販說:“你別打他了,饅頭還給你。”将饅頭扔進蒸籠裏,立刻把另處的饅頭也占了些灰塵。
小販見了更加大怒,趕過來一把揪住秦深,便是沒頭沒腦地亂打一氣,口中罵道:“你們原來是一起來害老子的,看老子怎樣收拾你們。”
那小孩止住哭聲,瞪大眼睛驚訝地看着秦深。
秦深咬着牙忍住痛,奮力掙紮,可憐他身材弱小,又餓得渾身乏力,如小雞般被高大的小販緊緊抓住,任他怎麽掙紮也無濟于事。
這時,一些圍觀的人朝秦深伸手指點議論着,臉上均露嫌棄厭惡的樣子。
正在這時,忽然一聲輕叱傳來:“住手!”聲音不卻極其威嚴冷峻。
小販聞言住手,轉頭一看,只見人群外不知何時停着一匹高大神駿的黑緞馬,馬上面坐着一名虎頭燕颔的虬髯大漢,正目光和炯炯地盯着小販。
小販一驚,連忙松開秦深。
秦深揉了揉身子,走上前扶起那小孩,兩人正欲走開。
突聽“啪”的一聲,一錠雪白的銀子扔在小販面前的地上,看銀兩的大小恐怕不在三兩之下。
“買幾個饅頭給小孩,剩下的銀兩給他們。”虬髯大漢冷冷說完,就在衆人驚訝地目光中匆匆向前馳去。
小販更是驚訝惶恐,他深深知道,那大漢一定是江湖大俠之類的人物,所以他極公道地賣幾個給秦深二人,并把餘下的銀兩一分不剩地給了他們。
兩個孩子便揣着銀兩,捧着饅頭随着散開的人們走開。
虬髯大漢雖如神龍般忽現忽隐,但他的形象也如那名短髭大漢一樣深深烙在秦深腦中。
兩小孩興高采烈地走到一間屋檐蹲下。
見那小孩狼吞虎咽着饅頭,秦深暗道:“看樣子他比我還餓。”也急急地啃了一口饅頭。
小孩吃完第一個饅頭後,打着嗝輕聲道:“謝謝小哥哥。”
秦深見他長得甚是清秀,不覺生出好感。他笑了,那小孩也笑了。
小孩說道:“我叫沈令,今年九歲。”
秦深也熱情地說:“我叫秦深,今年十一歲。”
兩人便邊吃饅頭邊聊了起來。
原來沈令也是個孤兒,半年前被人販子拐騙,要賣到很遠的地方。幸虧他機靈,瞅了個空子逃出人販子的魔掌,就一直流浪到此地。
秦深也敘述了自己的身世和經歷,最後黯然說:“我叔叔已死,爺爺又不知在哪兒。真叫我好生難過和擔心。”
沈令安慰地說:“你爺爺是好人,他保準會平安無事的。你放心好了。”
看着沈令那雙真誠的大眼,秦深心中湧出一片暖流。
他已許久沒聽過這樣的安慰話。
他突然問道:“沈令,你有時想不想你爹娘?”
沈令一怔,剛要進入口的饅頭停在半空中,随即又笑道:“不想,因為我根本不記得他們是什麽樣子。”說完将饅頭塞入口中,只顧吃了起來。
良久,他低頭輕聲說:“其實,我怎麽不想,我連做夢都想我有爹娘。那樣多好,每次我看着別人在他們爹娘面前撒嬌時,我就羨慕得要死。”
他用髒手擦了擦眼角欲滴的晶瑩淚珠,又擡起頭笑道:“我們不說這些事了,聽說徐州城很大,人很多,也好玩。我們不如結伴去那裏,興許比這裏好。”
秦深展顏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