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颠倒山

颠倒山

黑桃海賊團的船員們五花八門，不同的種族，來自各種各樣的地方，有着各種各樣的經歷，什麽奇怪的人都有。甚至還有一只猞猁，也是正式船員。

大家都對安非常好，不管是因為她是船長的妹妹還是因為她是海軍軍官什麽別的原因，反正離開羅格鎮的第三天後，除了閉門不出的米哈爾，安已經和船上所有的人都打成一片了。

越接近偉大航路的入口，天氣就越發變化無常起來。一個陰雲密布的中午，斯佩迪爾號上的全體人員都聚集在餐廳的長桌邊，熱熱鬧鬧地享用午餐。

“多謝款待。”安滿足地嘆了口氣，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勺子，“邦西，你做的飯真的太好吃了！”

“哈哈哈還是安識貨啊！”身材龐大的豪爽女海賊看上去非常開心，“那些臭男人們天天吃我做的飯，還總是嫌這嫌那。”

在一邊吞咽食物的男人們大聲抗議：“是邦西你的料理除了鹽其他什麽都沒有吧！不管是飯還是菜全部都是一副沒熟的樣子！”

“怎麽會？我覺得很好吃啊！”安反對道。

邦西看上去更開心了：“我就說嘛，我的手藝怎麽可能差呢。”

艾斯大嚼着肉，不忘潑冷水：“邦西，別聽她胡說。即使你連鹽都不放，這家夥也會覺得好吃的。”

簡而言之，就是安似乎從來都沒有味蕾這種東西。只要吃了死不了，就是人間至上的美味。

餐廳裏全都是笑得東倒西歪的男人，艾斯被生氣的女海賊趕出了餐廳。

丟斯擦擦嘴，結束了午餐。他瞟了一眼身邊正和船員們聊得開心的安，悄悄挪開了一個差點被她揮落在地的圓厚木酒杯。酒液從震蕩的酒杯口中灑出了一點，丢斯從懷裏掏出手絹，細心地将安手邊的酒漬慢慢擦淨，又将手絹收了回去。

小動作被對面的雙胞胎兄弟賽巴和巴利注意到了。

這船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他們找到點兒可以嚼舌頭的東西就會趕緊抓着不放，如果能因此打一架，那就更好不過了。

賽巴偷偷地壞笑：“丟斯，雖然安小姐非常可愛，但是這麽殷勤可不好哦。”

Advertisement

巴利在一邊幫腔：“你是想被船長丢下船嗎？”

賽巴：“還是被安小姐帶部下來滅掉呢？”

巴利疑惑狀：“但是丟斯他是沒有戰鬥力的吧？”

賽巴恍然大悟，右手握拳在左手心一敲：“對了！他根本打不過安小姐啊！”

巴利哈哈大笑：“那丟斯你不就徹底沒機會了嗎哈哈哈哈！”

即使選擇做了海賊，自小優渥的家庭和良好的教養，讓丢斯即使坐在海賊的破舊木頭長桌邊，也保持着如置身精致華美的歐式餐桌的優雅禮儀。

他不想理會這對滿腦子無聊廢料的雙胞胎。但是他們說的也沒錯，對于這位女性，他确實非常感興趣。

雖然這種興趣與她他們嘴裏的興趣并不是同一回事。

黑桃海賊團的其他船員都不知道艾斯的身世，但是他作為艾斯的第一個船員，是知道這樁足以震蕩世界的秘聞的。

艾斯是海賊王哥爾·D·羅傑的兒子，活下來長到這麽大就已經是個奇跡了，他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會有一個雙胞胎妹妹。

羅傑，竟然有兩個孩子。

他是聽着海賊王的傳說長大的。那個惡貫滿盈、無法無天的強盜。20年前世界政府在大規模搜捕孕婦檢查的事件，弄得整個世界都惶惶不安。即使現在世界政府知道了海賊王的孩子還活着，也不可能會想到他們眼中的隐患會有兩個吧？

但是，作為海賊王的女兒，安小姐竟然會選擇去做海軍？

這真是他所知的最有趣的事情了。

丟斯一肚子好奇心，卻不覺得這種問題可以向那兩人任何一人提起。

丟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賽巴和巴利對視一眼，咧出兩個個一模一樣的笑容。

“吶吶，安小姐。”巴利往安的方向湊過去一點。

“嗯？”安正在吃餐後水果，吃的腮幫子鼓鼓的，唇上沾滿了汁水。

賽巴捂着嘴，卻故意透出一點，确定丟斯可以聽到：“安小姐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安一愣：“啊？”

巴利笑得眼角眉梢都是幸災樂禍：“喜歡強大的嗎？”

賽巴：“喜歡聰明的？”

巴利：“喜歡家世好的？”

賽巴：“喜歡年輕帥氣的？”

巴利：“喜歡地位高的？”

賽巴：“難道說！安小姐喜歡的是海軍嗎？”

巴利失落地嘆了口氣，臉上卻一點都沒有失落的表情，眼睛瞟向丟斯：“啊啊，那可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丟斯笑而不語。

安有趣地看着這對雙胞胎，又往嘴裏塞了一塊水果：“你們還真喜歡八卦呢。除了小百合，我還沒見過這麽喜歡八卦的男人。海賊都這樣嗎？”

“……小百合？”雙胞胎有點不好的預感。

“啊，小百合是我的同期哦。他的名字本來是萊昂哈特，有‘獅心’的意思，但是他卻不喜歡這個名字，非要我們叫他小百合。小百合身為男人卻喜歡穿裙子，我們作為新兵剛入伍的時候，他迫不得已必須穿男式軍裝，可把他難受壞了。”安哈哈大笑。

雙胞胎僵住了。

丟斯忍不住大笑起來。

安表示理解：“每個人的喜好都不同啦，像小百合那樣滿臉胡茬穿裙子的人妖不少，沒什麽好奇怪的。”

“不，我們不是……”雙胞胎垂死掙紮想挽回一點名聲。

這時，餐廳的門被砰地撞開了，艾斯滿身雨水地沖了進來，一臉興奮的表情：“可以看到紅土大陸了！兄弟們！開始幹活！”

餐廳中靜了一瞬，随後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響應聲。

“哦——！”

安和衆人一起亂七八糟地湧出了餐廳。

天空陰暗得根本看不出來現在是正午，厚重濃黑的黑色積雲一層層壓下來，其中不時有令人心驚膽顫的亮光穿插着，這艘在巨浪中随波逐流的船似乎在被送上下一個浪尖時，就會被那片天空吞噬掉。

不遠處的紅土大陸堅實地伫立在海浪中，下部被滔天巨浪拍打着，形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漩渦；上部直插入雲層，高聳巍峨，望不見頂端；左右遠眺，一片紅土形成的壁障向兩邊遙遙延伸向海平面，在它面前，任何船只都形同蝼蟻，似乎只有被海流推着撞得粉身碎骨的結局。

“我說呢，船晃得那麽厲害。”安激動地看着前面的霧氣中若隐若現的紅色土壤，猛烈的風夾雜着雨水噼裏啪啦把她打了個透濕，她也不在意，随着衆人一起跑到了甲板上。

船已乘上了海流，向紅土大陸全速前進。在一片嘈雜亂喊和噼裏啪啦的暴雨聲中，安隐約聽見船尾的舵手在大聲喊着：“海流太強了！無法掌舵！”

海賊們在船上四下忙亂地奔跑着，有人在呼喊着收帆，更多的人趴在船舷上，遙望着那一片聳入雲霄的紅土大陸。

巍峨的紅色巨壁連綿一片，前面卻并沒有通往偉大航路的航道，而是一大片洶湧的漩渦群。

此時，船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向高聳堅硬的紅土大陸撞去。

“入口在哪裏！看不見入口啊！”有人開始驚慌起來了。

“漩渦！前面是漩渦！怎麽辦！要被卷進去了！”有人慌張地大叫。

艾斯冒着雨大喊道：“往右！”

“不行！海流太強了舵很難控制！”船尾掌舵的人已增加到了三個大漢，三名健壯的男人手臂青筋暴起，依然扳不動船舵一絲一毫。

艾斯跳上船尾，和另外三位船員一起用力扳舵。

風将艾斯的橘色牛仔帽吹飛，綁着骷髅頭牌子的牛皮繩勒住了他的脖頸，帽子被繩子牽着在他腦後狂舞。

“用力啊！”

四人的力量終于扳動了舵，船順利脫離了漩渦的控制。但是因為海流太強，直接變成右滿舵了。

船體被海流沖得幾乎偏成了和紅土大陸平行的直線，海浪一股腦沖擊着船的右邊，幾乎要把船推得側翻過去。

“船要翻了！大家穩住！別掉進海裏了！”

在甲板上的船員們聞言，抓纜繩的抓纜繩，抱桅杆的抱桅杆，抱成一串的抱成一串，船被海浪沖着往前，大家的腳幾乎懸空了。

“啊啊啊啊啊偏了偏了！”

“要翻了！”

“撐住！”艾斯大吼，“往左！”

其他三人聽他的號令一齊施力。

船體傾斜得十分嚴重，左邊的船舷已經快要浸泡在了海中。安抓着纜繩，努力向上攀爬，終于抱住了高高翹起的右邊船舷。她望着前方越來越清晰的紅土大陸，終于找到了準确的入口。

那條只比堅硬石壁上被海浪拍擊出的的裂痕略寬了一丁點兒的裂縫。

“就這樣右滿舵！”她回頭沖船尾大喊道，“我們離入口偏的太多了！”

艾斯在狂風暴雨雷聲陣陣和船員們的嘈雜聲中勉強辨認出了安說的內容，于是停了下來，拉着一條繩索，滑到了船尾的橫欄處，遠遠眺望。

船已經離紅土大陸很近了，但因為入口實在是離他們太遠，右滿舵剛好使船體橫着以一種驚險的狀态斜着沖向入口的運河，高豎的桅杆頂端擦着紅土大陸的岩壁，破碎的木屑混雜在雨水中撒的滿船都是。

安滿臉雨水，濕透的頭發幾縷淩亂地粘在臉上。她無暇顧及其他，朝甲板上的船員們大喊：“全員！找繩子把船艙裏的貨物全部綁到右邊去！船要翻了！”

在甲板上的船員們立刻吆喝着鑽進了船艙。

很快，全部集中在一側的貨物的重量勉強使船保持住了平衡，沒有徹底向左邊側翻入海中。在船員的一番忙亂後，船已經離入口的運河很近了。

安望着越來越近的運河口，朝船尾大喊：“就這樣過去！船頭到達運河口的一瞬間立刻左滿舵！”

巨大的閃電劈裂了天空，亮閃閃的光一瞬間将所有人臉上的神情都照亮了。船上的海賊們靜默了一下後，慌亂起來。

“那麽可能！這麽強的海流！在那一瞬間打左滿舵什麽的……”

“不行了！船會撞碎的！”

有人已經被恐懼支配了，抖抖索索抱着身子，完全陷入了絕望。

“好了！聽我的話！”

“不想死就別廢話了！”

安和艾斯幾乎同時大吼。

艾斯和船上最強壯的三個大漢在船尾守着舵，安則抓住一根纜繩，蕩進了船下的貨艙。

安站在貨艙門口，對所有船員大聲道：“聽好！等一會兒船頭進入運河口的一瞬間會變成左滿舵！你們聽我號令！左滿舵時立刻把所有貨物全部推到左邊去！”

“是！”

天空中鋪天蓋地的雨水和雷電交織，雨水撲在臉上生疼，打得人睜不開眼睛；一亮一滅的閃電伴随着巨大的轟鳴，身邊的人朝自己喊得面紅耳赤都感覺像是在演一出默劇；船體搖晃得人站不穩，似乎下一刻就會翻沉入海底。

世界仿佛已經陷入了末日。

安死死把着艙門，伸長脖子望着前方。

“準備——！”她嘶聲大吼。

她回過頭去，濕噠噠的長發一甩，水珠四濺地貼上了她的臉頰。借着一個閃電，她清楚地看到船尾的艾斯朝她招了招手。

船被海流沖着，已經來到了運河口。

在船頭進入運河口的一瞬間——

“左滿舵！”安大聲喊道。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斯四人拼盡全力一齊發力，成功轉成了左滿舵。

卻還是晚了一步。

即使是船已經在成功大擺尾，船頭也已經快要撞上運河口的一圈銀門了。

安徑直跑向船頭，手伸向背後，粗沉的黑色長棍唰地抽了出來。

“喂！你幹什麽別亂來！”艾斯松開了舵就想追過去，卻被劇烈震動的船體震得摔在了地上。

安跳上船頭，身體一個下沉，雙腳發力，踩陷入了木質的甲板。雨水砸得她渾身的皮膚冰冷又生疼，淩亂的長發濕噠噠地撲在她的臉上，不過這個時候什麽都不重要了。

她沉臂，呼地掄起長棍，用盡渾身力氣打向銀門。

黑色的長棍似乎撕破了雨水和烈風，安只聽見铛地一聲，雙臂立刻麻得沒有任何知覺了，巨大的沖擊力通過手臂波及全身，幸虧雙腳沉入了甲板，才沒有整個人被震飛出去。

而這也意味着長棍打向銀門的反作用力全部被安承受了下來。安只感覺內髒被震得發疼，渾身血液翻湧，頭暈眼花，耳中響着隆隆的轟鳴，惡心反胃的感覺使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嗡——

整個船似乎都快要解體般的震了一下。

船在激烈的海流中停頓了一瞬間。

雖然只有一瞬間，安在船頭的打擊造成的沖擊力阻止了船體被海流推着撞上去的慣性。

就是這一瞬間，船尾成功擺過來了。

安手中的長棍打上銀門的瞬間斷成了兩截，她劇烈地粗喘着氣，握着一小節坐倒在地上，另一節旋轉着高速飛向另一邊的紅土壁，深深嵌了進去。

安手臂還是撐不住身子，噗通倒了下去，卻還勉強直起身子沖着船尾大喊着。

“直舵——！”

這時，她頭頂的銀門被她打過的那個地方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吱嘎嘎聲，竟破碎掉了，轟隆隆落下幾個巨大的碎塊來。

安在瓢潑大雨中努力睜大了眼睛，注意力全在船尾的舵手上，她只模模糊糊看到有三個人在用力扳舵，等意識到頭頂傳來急速下墜的風聲時，已經晚了。

一個人影飛撲了過來。

安感覺一雙手抓住了她，然後就是一陣天旋地轉，直到抱着自己的人後背狠狠撞在了左邊的船橫欄上。

剛才她呆的那片甲板已經被落下的碎塊砸得面目全非了。

安背後有人墊着都感覺後背疼得要死，還是在她渾身麻木的情況下。

她痛吟了一聲。

但是，船終于成功進入運河了。

順着那條狹窄的運河，斯佩迪爾號一路朝山頂爬去。船很快就越出了頭頂那片可怖的陰雲，燦爛的陽光灑滿了船的每一個角落。

船艙裏的船員們歡呼雀躍着跑出來，掌舵的三人也跑了下去，大家互相擁抱慶祝着死裏逃生。

船頭，安趴在甲板上，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她有些睜不開眼睛，但是沒有了冰冷的雨水和恐怖的雷電，溫暖的陽光照的她暖呼呼的。她緩緩綻開一個笑容，吃力地翻了個身，看到旁邊跪趴着的艾斯正在撕心掏肺地猛咳。

“艾斯你要吐了嗎？把剛吃的飯吐出來的話，邦西會生氣的。”她胸口氣血翻騰，有些氣弱，卻嘻嘻地笑了。

艾斯氣的額頭上青筋凸起，吼道：“你這——咳咳咳——死丫頭——咳咳——你突然間在幹什麽啊？你想死嗎？！”

安試着挪動酸麻疼痛的四肢：“我才不會死呢。”

“船尾正在擺過來，就這樣撞上去也不過是船頭會有點損壞！你非要費這個勁做什麽？！”

安撇撇嘴：“沒了船頭的破船即使成功進入偉大航路也離沉船不遠了。你知道紅土大陸距離最近的一個島嶼有幾天的航程嗎？”

安在海軍總部，對于偉大航路，比艾斯熟悉多了。在這個問題上，艾斯争不過她。

艾斯被堵的沒話說，半晌，哼了一聲，轉身走開了。

安占了口頭的便宜，立刻打蛇上棍，哼唧起來：“哎呀真是沒感情，扶都不扶我一把。白跟我一個娘肚子裏呆了20個月。”

雖是這麽說着，她卻沒打算真的能獲得艾斯扶一把的待遇。安自己扶着船舷，努力站起來。

“你以為我想和你呆嗎。”艾斯咬牙切齒道。

腿還是有點沒有知覺，也使不上勁。安扒在船舷上，還沒完全站起來，就向下軟。

一雙手托住了安的胳膊，将她穩穩地扶了起來。

安一愣，卻發現是丢斯。

“謝謝。”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