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知恩吧少女

知恩吧少女

“嗯……共享果實嗎……”艾斯摸着下巴，“也就是說，按照你的推測，這個國家的聖果是你這次的任務——共享果實，所以你的打算是取到共享果實後，再跟我們一起離開？”

升降間被金屬繩索牽拉着，正在緩緩上升，要從巨大的地下空洞底部來到地面上，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安背着麗蓮，艾斯靠在升降梯的壁上，三人頭頂的小燈泡微弱地打着閃兒，慘白的光映将人的臉映得陰影分明，耳邊除了機器運作的吱嘎聲，其他什麽都聽不見。

“……嗯。”

對于艾斯的問題，安略一遲疑，還是颔首道：“共享果實必須回收，交由世界政府妥善封存。元帥親自下達命令，青雉大将挑選了手下的精銳部隊，就是為了沒有一絲差錯的完成這個任務。即使現在我找到共享果實是個意外，但是我既然找到了……”

艾斯哂笑：“所以我都說了，你沒事去聽那個臭老頭子的話當什麽海軍。”

明明不想這樣做，卻還是必須遵從，并搬出一大堆理由說服自己。

安抿着唇，不說話。

艾斯瞥了一眼她背上背着的麗蓮。

瘦弱的少女安靜地聽着他們的交談。也許是涉及了不少外界的事，避世隐居的阿麗族人并不清楚，所以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插過話。直到現在，她開始漸漸明白了，阿麗族的聖果就是這兩個外來人口中所說的“惡魔果實”。并且看他們的樣子，是打算把聖果搶走的。

族群奉為信仰的聖果被外人觊觎，其中一個還是她的心上人，現在正抱着無所謂的态度談論着他們聖果的去留……

麗蓮眼眶漸漸紅了。

艾斯收回了視線：“安，你的任務應該如何完成跟我沒關系，我也不想關心。但是關于惡魔果實，我作為黑桃海賊團的船長，是不打算趟這趟渾水的。”

麗蓮的眼睛立刻又亮了起來。

艾斯繼續道：“上島之後，我找到了我的夥伴，就會立刻離開這裏。如果到時候分散了，我會在船上等你。依情況而定，如果遇到什麽危急的事情，為了我的夥伴們的安全，我會選擇立刻離開。所以你要盡快。”

“我知道了。”安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後，沉思了一會兒，輕聲喚道，“麗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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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麗蓮不情願地答了一聲。

“我們上島後不久，就必須走了。”安慢聲細語地告訴她。

“……嗯。”

“我們沒有時間顧及你……”安略一遲疑，還是說道，“……雖然我也考慮了很多，但如果你願意，我還是更想把你帶回去的。帶你離開這裏。”

麗蓮不做聲。

“雖然我這麽說了，但這要看你的願望。如果你還是想去找你的親人，不想離開家鄉，我也會把你送……”

“你也跟那些壞人是一樣的嗎？”麗蓮突然打斷了安的話。

“什麽？”安反應不過來。

麗蓮眼眶通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轉，沖她大聲道：“你說的那麽好聽，還不是要搶走聖果，帶走阿麗族的人……不就是想要我們的神之力嗎！”

“不是的，我只是……”安不知道怎麽回答她才好，有一瞬間的猶疑。

麗蓮敏感地察覺到了這個小小的情緒變化，摟着安的脖子的手臂驟然收緊，安被迫揚起了下巴。

用盡全力勒了一會兒，少女瘦弱的小胳膊很快就失去了力氣。她沒有學過體術，不清楚人體要害，只會笨拙地一味收緊手臂，殊不知根本沒有扼住安的氣管。

安的側頸被夾得有一點疼痛。

“我、我不許你拿走聖果！”麗蓮大喊着，手臂堅定地箍着安的脖子，卻眼眶通紅，渾身抖得像個篩子。

好像被勒住脖子、被大喊大叫的那個人是她一樣。

“我其實并沒有打算……”安試着安撫她。

“如果、如果你要拿走的話！”麗蓮根本不聽她說話，繼續壯膽子般的大叫，“我！我就——！”

聲音卡在了喉嚨口，麗蓮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她究竟應該怎麽樣。

這個從外界突然闖入的少女看上去年齡和她一般大，卻可以一腳踢碎流籠的底部，把她從困了她十年的地方帶出來。

她只用一根手指都足以把她弄死吧？

麗蓮急的快哭了。

安一臉無奈。跟麗蓮解釋海軍的任務，她不可能理解，跟她說惡魔果實，她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概念。

艾斯忽然噗地笑了，連忙又捂住了嘴：“抱歉。”

麗蓮覺得自己的蠢樣子被心上人嘲笑了，更加難受了，眼淚吧嗒吧嗒落了下來。

艾斯努力壓下笑意，瞥了眼被折騰得一臉生無可戀的安，還是決定為這位一片赤誠之心卻得不到理解的三好海軍辯解兩句。

“這位……小姐？”艾斯含笑道。

“……诶？”麗蓮正揪着安的臉的手停住了，木呆呆地望着艾斯，臉上還挂着淚珠。

艾斯摘下帽子，禮貌向她微微躬身：“初次見面，我是波特卡斯·D·艾斯。雖然我是海賊，安和我是孿生兄妹，但她是海軍。”

“海、海軍……”麗蓮有一點印象。這個詞她好像在流籠裏就聽她說過。

艾斯直起身子，繼續悠閑地靠在牆壁上：“是的，海軍。雖然我作為海賊不屑于承認這一點……海軍對于普通人來說，應該可以算是代表正義的救世主吧。”

“哦……”麗蓮懵懂地點點頭。

“海軍有海軍的任務，共享果實是她這次必須完成的目标。”艾斯說道，“不過你放心，安不是那種眼裏只有任務的蠢笨海軍。她要帶你走，也只是考慮到你被流放的事實，怕你不被你的族人所接受。”

“……”麗蓮神色漸緩，拽着安的手開始松開了。

“所以你可以再相信她一點的。聽她的安排，她不會害你。你看，她不是把你從流籠裏救出來了嗎？”

“嗯……”麗蓮想起了在流籠裏，安對她說的話。

“……我會把你帶出去，保護你，直到你獲得安穩的生活……”

淺金長發的少女神色柔和，堅定地望着她。麗蓮不知道這個少女到底是誰，也不知道“海軍”是什麽概念，只記得她對自己許下承諾的時候，那令人安心的從容微笑。

“是、是嗎。”麗蓮很快就松開了安，愧疚地幫她整理了一下被她弄亂的頭發，然後十分乖巧地趴在了她的肩上。

安悄悄松了口氣。

果然，讓艾斯來說這些，比她的解釋有用多了。

艾斯将帽檐壓低，臉上覆蓋了大片陰影，只能看到嘴上勾着一抹笑，帶着點使壞的意味。

“到此為止，剛才那只是官方解釋。”艾斯說道。

“……诶？”麗蓮有些轉不過彎來。

“在我看來，”艾斯壞笑着，“海軍就是那些堅守着無聊的正義嘴裏喊着維護和平的大話卻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大演說家。”

安：“……喂。”

果然，麗蓮又開始緊張起來了。

“別在意，他亂說的。”安趕緊對麗蓮說，“你可以相信我，我會保護你……”

“……我不能保證你相信了她的鬼話會造成怎樣嚴重的後果。”艾斯哧哧發笑。

安怒道：“艾斯！”

“開玩笑啦，別緊張別緊張。”艾斯哈哈大笑起來。

安不理他，重新問麗蓮道：“我想帶你一起離開。你怎麽想呢？”

“……”麗蓮不知道怎麽回答。

“就像艾斯說的，你不記得你為什麽會被流放，所以我擔心你會被排擠，甚至會遭到再次流放。”安說道，“你想當海軍的話，我可以幫你安排。不願意的話，也可以再找個地方平穩地生活。”

“……”

“你要做出決定。我們離開之後，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安說道。

升降梯裏陷入了寂靜。

安等着麗蓮做出決定，艾斯也沉默了下來。這是安的決定，他沒有權利插手，只能旁觀。

麗蓮則焦慮地絞起了手指。

她想起了她的曾曾曾曾曾爺爺，想起了她所有熟知的祭天儀式，她熟知的神樹……

這裏有着她所熟悉的一切。

她怎麽可能抛下這些，跑到一個再也回不來的世界中去呢？

可是，如果她就這麽留下，放這兩個人離開，那……

麗蓮的耳邊全是自己隆隆的心跳聲。她望着站在她對面的艾斯，胸中湧起一種陌生的酸澀情緒。

但是這怎麽行呢？

這樣的一個人，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嗎？

麗蓮完全沒有考慮過如果她留下來，對于一個被流放的人，她的族人會怎麽對待她的問題。

她現在，滿心滿眼，都只有艾斯。

麗蓮摟着安的脖子，悄悄瞄着對面站着的艾斯。

艾斯那雙黑眼睛正從帽檐下盯着她，褪去了笑意的眼認真地望着她，看上去竟有點可怕。剛剛還在開朗地大笑着的人，現在不笑了，身上好像竟帶上了一種冰冷無情的氣息。

麗蓮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這兩個人突然闖進來，身上都帶着外界陌生的氣息，與古萊茲麗格格不入。那是她從未聽說、從未踏足、甚至想都未想過的地方。他們的身手、他們的交流、他們傳遞的信息，一切都離她那麽遙遠。光是呆在他們身邊，聽着他們說話，就會對他們産生敬畏。

他們與她不在同一個世界。在升降梯到達地面後，他們就會離開，回歸于那充滿了未知色彩的外界，而她只能繼續呆在這裏，和她的曾曾曾曾曾爺爺一起，度過她的餘生。

這樣的話，她可能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我能不能……”麗蓮舌頭發僵，低低地問道，“我能不能跟……跟你一起走？”

最後幾個字低若蚊蠅，字音也說的格外模糊，但是安和艾斯都還是聽見了。

“嗯？”安覺得這個問法有點奇怪。她已經邀請過她了，如果麗蓮答應随她去海軍處，直接答應不就行了，為什麽還要重新提出要求呢？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說過，我會……”

安的話音忽然戛然而止。她用餘光端詳着麗蓮靠在她脖子邊的一點側臉，又垂下眼睛，看着麗蓮纏在她頸肩上、緊張得發抖的手臂。

安意識到了什麽。

于是她将目光轉向對面。

她的對面，艾斯正靠在升降間壁上，默不作聲地望着她們。

“我……”麗蓮被艾斯平靜的目光刺了一下，迅速低下了頭，轉而去看艾斯的靴子。

艾斯只是沉默地望着她。

升降梯還在繼續上升。

三人陷入了僵持，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麗蓮不想當海軍，也不想去再找一個地方過安穩的生活，當然也不是舍不得故鄉，而是想和艾斯走。

艾斯将手插進褲兜，微微垂下了腦袋。

“你的意思是，想當我的夥伴嗎？”艾斯問道。

麗蓮緊張地點點頭：“是……的……如果、可以……”

“為什麽呢？”艾斯問。

“啊？”麗蓮擡起頭，望着艾斯。

“你為什麽，想上我的船？”艾斯又問了一遍。

“因、因為……”麗蓮想着想着，臉漸漸染上了紅暈。

艾斯又問道：“你知道什麽是海賊嗎？”

“我……”

艾斯緊接着繼續問：“你除了知道我的名字，你還知道關于我的什麽？”

“還、還……”

“你為了什麽要随我出海呢？你的理想是什麽？”

“……”

“最後一個問題。”艾斯稍稍擡起了下巴，直視着麗蓮，烏沉沉的眼中沒有一絲笑意，“安救了你，保護你，為你考慮了這麽多……”

“直到現在，你對她說過一句感謝的話嗎？”

麗蓮的臉色刷的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