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風雲悄變

風雲悄變

沿着密道臺階往下,一直往下,長長的臺階回環往複,仿佛沒有個盡頭一般,黑暗的梯道裏只有兩人伶仃的腳步聲幽幽回蕩。

安在前面打頭,身後緊跟着小王子。剛開始,兩人還能借着洞口外辦公室的燈光看路,但很快,兩人就走到了燈光再也照不到的深處。

為了避免滾下去,兩人牽起了手,扶着牆一步一步慢慢下探。

他們已不知走了多久了。久到朱利安甚至覺得他們已走到了地核。黑漆漆的樓梯暗道裏只有他兩人。朱利安不知道他們現在走着的臺階是什麽顏色,也不清楚自己扶過的牆壁上是否剛剛還有蜘蛛壁虎什麽的可怕生物避過。剛進入密道時的緊張和激動漸漸平複了下來,對未知的恐懼與退縮漸漸湧上心頭。

站在懸崖邊上會發現自己正在想着“跳下去”而驚出一身冷汗,拿着尖銳的刀具總會克制不住地想象“若是這刀不小心戳傷了自己是什麽樣子”。朱利安在胖乎乎的白胡子亞伯教授的生物進化課上學過這方面的知識。這是人類進化而來的自我保護本能在起作用,導致此的原因是視覺系統和前庭系統兩種平衡系統的沖突。但是并沒有什麽用。不論知道多少原理,朱利安也不可避免地想着,洞這麽深,如果坍塌了,他們豈不是根本活不了?

手心漸漸滲出了冷汗,向下走的步子也漸漸開始遲疑了。朱利安十分努力地盯着牆壁,卻依然無法看清任何東西。一想着若自己嘗試着伸長手臂,向上方摸索一下,說不定就會摸到一只足有他手掌大的肥蜘蛛,他便呼吸都感到不暢快。若不是前頭的那女人一直在堅定地向下,估計他早就放棄并向上返回了。

他的左手被牽得緊緊的。即使沒有燈,沒有任何人,下方是完全未知的東西,甚至下一秒密道坍塌,他們就會死亡,那個女人仍在堅定地向下。她拉着他的手一直有力安穩,掌心十分溫熱軟和。但是朱利安明白,自己現在狀态卻十分不好。他能感到自己的四肢虛軟冰涼,渾身冒冷汗,可能還有點發抖……可是,可是,這不是正常的嗎?冒險小說裏都是騙人的。誰說找到了密道下頭就一定是傳奇寶藏或令人興奮的驚天秘密?他現在更感覺那無窮無盡的臺階下,可能只是一堵牆,是一個死胡同,牆角堆着高高的白骨,都是像他們這樣摸黑向下探的人們不小心滾下去摔死的屍體……甚至更有可能,這個密道很久沒用過了。舅舅的虹色天堂不是近十年才建造的嗎?如果這個密道只是建造時留下的廢棄坑洞,會不會下一秒就會坍塌?會不會越往下走,土制其實越松軟?他們現在落腳的臺階,會不會下一階的土地便會踩空?

朱利安心神不寧地想着,本就虛軟的腳在向下一階走時腿一軟,整個人便往前撲了下去。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朱利安甚至沒反應過來他差點在這麽長的樓梯上摔跤。他只感覺自己撞上了一個後背,并不像男人的背那樣堅硬,但是卻死死将他頂住了。

若不是走在前頭的人反應奇快,在他失足的那一瞬間便步子往後一紮,将他向下栽的趨勢擋住,他可能真的會像想象中那樣,在無盡的臺階中一路向下滾,滾到盡頭後,生命也抵達了終點。

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被半扶半抱着拖住了。

胸悶得炸痛,這讓他覺得自己正處于深不可測的海底。心髒直到現在才遲鈍地發覺自己剛剛與死神擦肩而過,後知後覺緊張地瘋狂跳動起來。

朱利安突然發現自己是可以呼吸的。張口狼狽地大喘了一口氣後,這才發覺自己剛才的心跳似乎都停滞了住。

“沒事吧?”

耳邊有聲音在關心地詢問他。朱利安恍恍惚惚地感覺自己被扶着坐了下來。終于不必使用那雙随時可能軟掉并摔斷的腿站着,讓他感覺安全了很多。

腦袋被安撫地拍了拍。朱利安這才發現自己還在急促地喘息。

“……我沒事。”朱利安明白自己的恐懼被看出來了。這讓他稍嫌窘迫,于是偏頭避了過去。

兩人一坐一站,在寂靜的暗道裏呆了一會兒。安聽着他緩緩平複下來的呼吸,有些後悔作出将他一同帶下來的決定。

她高估了作為一個“普通人”的承受能力,也低估了一個被奪走王位的男人喪心病狂的程度。

如果依然堅持讓這位小王子返回房間等待,說不定他會死在三月極樂之下——如果那塊肉脯真的與三月極樂有關的話。趁現在未攝入過多,說不定還有挽救的餘地。

可是機會總伴随着那麽多的危險。這一趟下去,她甚至無法保證自己的安危,更別提多一個累贅。最壞的結果,就是他倆一起死在這下頭。

假設萬幸的是,她在虹色天堂發現的線索與三月極樂并不相關……那麽不論是否帶着小王子,在國家的內亂中,她作為海軍少将有足夠的把握保全自己,外加保下一個小王儲,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雖然若真是這樣,那還真讓人失望就是了。畢竟三月極樂的線索實在太難得。

但假設這真的就是關于三月極樂的線索……

若不帶他,這個天真的小王子必死無疑,她的生還率則會大很多;若帶着他,她則會承擔超乎尋常的壓力和風險,而小王子的存活率卻從零上升到了正值。

即便如此,她若仍選擇讓他回到房間去等待……她做過這樣的方案。

——那麽小王子絕對會死掉。即使活着等到了她,三月極樂過度攝入後,他離死也不遠了。

但是相反,她則更可能活下來。除此之外,小王子的死亡與她一丁點幹系都不會有牽扯。這就是海軍方在國家之間絕對中立地位的優勢了。

只是霍辛西比亞的庫夏王将失去唯一的王儲。好不容易在動亂中奇跡般平定并繁榮起來的國家,也将再次陷入動蕩與紛争……

朱利安感覺自己的心率漸漸平緩了下來。休息了一會兒,四肢也開始恢複了力氣。這段安靜的時間裏,他能感到那個女人一直站在下一階上,他能聽到她清淺安定的呼吸聲,她可能在打量他,他卻看不見她能否能看到自己。

希望她也看不見吧。被子虛烏有的想象吓到腿軟,實在是非常丢人的事情。朱利安不用照鏡子就能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麽狼狽。

“那個……咳咳。”開口後忽然發覺自己的聲音還有些顫抖。朱利安連忙咳嗽了兩聲,強行穩住。

“我好了。”他說着,小心翼翼摸索着牆壁,站了起來,“我們繼續走吧。”

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卻并沒有回應。她似乎沒聽到,也好像在思考着些什麽。若不是依然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朱利安都要以為她已經走掉了。

半晌,暗道中才響起了她低低的聲音。

“走吧。”她只這麽簡短地說。朱利安感覺自己的手被重新牽住了。

朱利安看不到她的臉,也無法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什麽情緒。只能惴惴不安地跟着她繼續向下。

他不想繼續走了。他想跟她這麽說。但是他不敢。他吃的東西到底有什麽問題?他想這麽問,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會得到答案。為什麽說舅舅根本不将他看作外甥?估計問了也白問。

被蒙在鼓裏的感覺并不好。周圍的一切好像都在短短一小時之內與他的認知起了沖突,他卻不明白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

牽着自己的那只手依然溫熱有力。這個女人好像從不會害怕一般,人類天生會存在的負面情緒,在她身上似乎是沒影兒的事。

黑暗不怕。未知不怕。可能存在的危險不怕。狹窄的地道不怕。可能連死也不會怕?那她到底怕什麽呢?

說到底,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什麽都無所畏懼的人嗎?

“……你到底是誰?”他不禁喃喃問道。

不過這個問題也依然沒有得到回答。就在朱利安剛問出口的時候,便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放開了。

“站着別動。”只聽那女人低聲告誡。

朱利安聞言,立刻緊張了起來,扶着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有誰來了嗎?她是不是聽到了什麽聲音?……有危險?可是危險來自何方?他們會被抓住嗎?朱利安腦子裏亂七八糟的。雖然不知道“被抓住”代表着什麽,但是“未知”本身,一向都是穩居一切恐懼最高位的。

周圍有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朱利安聽得出來,是那女人在這附近上下臺階。除了她的腳步聲之外,他卻聽不到別的聲音了。

她的靴子踩在石頭臺階上,一步步輕響回蕩在密道中。腳步聲忽遠忽近,高高低低,聽聲音,朱利安感覺她應是順着他們來時的路,正在反反複複爬上爬下。

她在做什麽呢?朱利安迷惑地轉身朝身後仰頭望着,卻看不到她的人影,只能更清楚地聽到她上下臺階的腳步聲。

“……你在幹什麽?為什麽往回走?”就在她的腳步聲已經上得有點遠了後,朱利安終于忍不住悄聲問道。在這樣的黑暗中,好像大聲說話都會引起一些未知的危險。

但是那女人卻不在意這個。

“臺階高度不太對。”

女人的聲音十分清朗,幽幽的密道中蕩着回音。回音聲聲相疊,每一聲都愈發響亮。在絕對寂靜的環境中聽覺突然被幹擾,讓朱利安無端生出恐慌來,仿佛在這聲音的掩蔽中,下一刻便會有不知潛伏在哪裏的危險突然出現。

“你、你聲音別這麽大……”他連忙壓低了嗓子道。

別這麽大……別這麽大……這麽大……這麽大……大……大……

回音忠實地記錄着每一個字,将本身耳語般的話放大了數倍。朱利安聽着自己聲音中無處遁藏的慌亂,羞得面紅耳赤。

黑暗還是有點好處的。她應該看不到。朱利安這麽安慰自己。

“哈哈!怕什麽啊你。”女人還是噗嗤笑了,問他,“有沒有敲過牆壁?”

敲牆壁?敲牆壁幹什麽?

朱利安茫然地搖搖頭。搖完後才意識到她看不到,于是連忙回答:“沒有。”

他便聽到她擡手敲了敲。關節叩在石頭上的聲音聽上去紮實極了。

“沒有問題。”她說道,“這樣實的聲音,後頭即使有門,也不可能聽得到我們在這兒說話。”

朱利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繼續剛才的問題道:“……你剛才說臺階高度?怎麽了嗎?”

“這個暗道沒有安裝燈。”那女人繼續解釋道,“你舅舅可能是怕辦公室關燈後,暗道的燈光會使其暴露。他每次下來估計會帶照明裝備。”

“但是即使有手電筒之類,這麽深的地道,一個不小心踩錯也都會滾下去。手電筒的光也不可能将每個死角都照亮,最多只能照到前面一點點範圍。”

“——所以每個下來的人,大概率都是會扶牆的。就像我們摸黑下來一樣。除非不怕死。”她說道。

朱利安似懂非懂地聽着。

“這個暗道的臺階寬度可以容納三個成年人并肩站立。但是如果選擇扶牆,就一定會靠邊走。下過這臺階的那些人若都扶牆,走的地方就會是相同的。”

“注意過書桌的抽屜麽?抽屜全都在右邊。你舅舅是右利手。我和你也都是。當然了,這個世界右利手的人相比左利手更多,就當走過這裏的人們大多都是右利手吧。”

“朱利安,如果你需要一手拿手電筒一手扶牆下臺階,你會選擇用左手扶牆還是右手扶牆?”

朱利安比劃了一下,遲疑道:“右手扶吧……畢竟右手更有力,扶牆的話會更穩……”

“啊。”他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懂了?”女人的聲音輕快明朗,“包括你舅舅在內走過這裏的人,下臺階的時候也大概都會用右手,走的便都是右邊,扶的是右邊的石牆。就和我們一樣。”

“将近十年了都反反複複走同一個地方,右邊的臺階會比左邊的低矮一些。這裏确實是這樣的。”她說道,“但是,看看你現在站立的臺階,左右高度差卻小了很多呢。這表示那裏走的少。也就是走這條路的人,大多都沒有下到那兒去了。”

“所以一定會在前面,有什麽其他的路才對……啊。”

女人的聲音突然頓住了。朱利安還在琢磨着她剛才作的那番推論,忽然發覺她的聲音消失了。于是張口問道:“可是我們一路扶着牆,也沒有摸到什麽……”

“噓。閉嘴。”

話音未落,朱利安便聽到一陣風聲,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便感到一個溫熱的人體直接撲了過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肩。

那女人估計是三兩步從上方幾階越下來的。也不知道這黑咕隆咚的她怎麽能抓的這麽準,手一摸就抓住了他。朱利安只感覺腦子一炸,被吓得剛想叫出聲,嘴便被一只手捂住了。

一片漆黑中,那只手抓着朱利安,帶着他繼續向下蹬蹬蹬了好幾十大步。朱利安什麽都看不到,只能磕磕絆絆跟着,最後被摁在原地無法動彈。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好聞的味道,能感覺到她身上的溫熱,以及她清淺到幾乎無法覺察的呼吸。朱利安只感覺那雙捂着自己的手是那麽不容忽視。心跳漸漸不知何時已是隆隆作響,黑暗中被剝奪了視覺,其他感官都敏銳到了極點。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離他極近的這女人,似乎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輕笑。像是在嘲笑他因緊張而狂蹦的小心髒。

沒一會兒,只聽轟隆隆一陣響動,兩人上方的某塊牆壁中光亮陡然放射開,暗道終于不再是完全漆黑。

朱利安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女人的面容。她捂着他的嘴,卻在悄悄注視着上方發生的事情。那雙黑漆漆的眼睛中映着微光,迎着光線的一側面頰白皙光滑,五官在光照與陰影下立體分明。

她有雀斑。朱利安忽然發現了這一點。

有人聲隐隐傳了下來。他們剛才呆的那附近牆壁開了個洞門,光線正是從那其中照射進了暗道。有幾個人正在争執着什麽。

暗道曲折回環,他倆人就藏在較下方的臺階上,藏在光照不到的曲回後,隐在黑暗中。只要不說話不發出聲響,站在洞門口的那幾人便不會看到暗道深處的他們。

“……這怎麽能怪我們呢?新來了好幾批人你不知道嗎?銀潭都塞滿了!……”

“……什麽現在怎麽辦?要發求援嗎?可是來不及了呀!”

“……那麽大一個洞口,地道估計幾個月前就開始打了!那些家夥肯定把我們這兒都打探清楚了!找不到肯定是……”

“哎呀管不了那麽多了!現在首要的是先把完成品保護好,盡快轉移,其他的全部扔去垃圾站處理掉!”

“……全部?可是還有未完成的……”

“來不及了啊!”

……

聽上去有三個人。争吵很激烈,似乎情況十分緊急。但是什麽叫“未完成”?他們要将什麽“處理掉”?到底發生了什麽突發情況?朱利安聽得雲裏霧裏,只能莫名其妙地望向了那女人。

女人瞥了他一眼,眯起眼,微微笑了。

她沖他眨眨眼,擡擡下巴示意了一下上方的洞口,最後點點頭。

——等他們,走了,我們就跟着,進去。

朱利安驚恐地連連搖頭。

——不行會被發現的!

捂着他嘴的手用上了力,狠狠将他摁了一下。朱利安明白,這是“不容反對”的意思。朱利安苦着臉,祈求地望着她,卻得到了一個鄙夷的白眼。

從上方傳下來的争執聲漸漸平息了。那些人似乎達成了什麽協定。朱利安悄悄探出腦袋看了一眼,只見其中一個穿着白大衣的人向臺階上離開了。另兩個同樣穿着白大衣的人目送他的身影越走越高,直到消失在了臺階最高處,這才嘆着氣,叽叽咕咕商量着什麽,轉身朝洞口內走去。

兩人的聲音漸漸微弱了。朱利安聽不清楚,只又隐隐聽到了什麽“處理”、“盡快”、“燒掉”的詞彙,完整的句子卻聽不清了。他感到十分納悶,再次望向了自己面前的女人,卻看到她面色陡然大變。

她驚駭地猛地回頭,朝下頭暗道深處望去。

也許是她的表情太過可怕,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朱利安忐忑不安地随之緩緩扭頭,望向了他們一直忽略了的地道最深處。

上方洞口處照射下來的最後的一絲光亮,照亮了紛亂錯雜交纏着的肢體,皮膚泛着柔潤的光澤。

躺着的,坐着的,交疊的,皮膚顏色各異,體型不一,胳膊纏着腿,頭枕着肚子,沒有一丁點聲音,卻在緩緩蠕動着,從遠處看,像一片攪在一起的蠕蟲一般。

暗道最深處,是一大堆的人。

這仿佛是一個大型的集中棄·屍·場,這些人體被堆在這裏,說他們活着,但是又不像活着,說是死的,卻又不是真的失去了生命。

朱利安愣愣地看着這詭異到頭皮發麻的場景,直到與一個紮着麻花辮的女孩對上了視線。

她被壓在中間,脖子被另一人的胳膊攔住,腦袋耷拉在一個人的肩上,軟軟地向後仰躺着。

朱利安親眼看到她的臉就這樣倒仰着,目光空茫茫地望着自己。似乎覺察到了他也在看她,于是緩緩眨眨眼,竟朝他露出了個小小的微笑。幽微的燈光下,她的酒窩可愛極了。

朱利安被這個笑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腦袋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這女人最後從那兩人口中到底聽到了什麽。但是自光線亮起,他們兩人的注意便全被上方洞口的幾人吸引了,竟完全沒注意到,就距離自己所在幾十級臺階的更深處一點,一直有這麽多密密麻麻的人,在靜靜地凝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直到被他們發現。

就在這時,朱利安只感覺腳下的臺階開始震動了起來。還未待他有所反應,他只聽到耳邊一聲“糟糕!”,衣領便被拎住了,猛地向上一甩。

一陣天旋地轉,朱利安重重地摔在了更上方的石階上,只能聽到身後轟隆隆一片巨響。

他昏頭昏腦地趴在臺階上。飛揚的塵土嗆得他連連咳嗽。幸而洞口的那兩人重新進去了,沒有發現他,隆隆巨響也掩蓋了他的驚叫聲。

他捂着口鼻吭哧吭哧地咳。

隆隆巨響漸漸平息了,塵土散去,周遭重新恢複了平靜。

“喂,你沒事……”

朱利安回頭看去,卻并沒有看到那個女人的身影。

不如說,他的身後,誰都沒有了。

那些錯雜交纏的人體,剛才還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甚至往下的全部臺階,全部都不見了。

只餘下一個巨大的深坑。

穿着白大衣的兩人重新走進洞口,坐在了燈火通明的工作室裏,倒了杯咖啡。

“等一會兒再關門吧。我怕那蠢貨剛出暗道就正好遇到那些家夥。在這裏頭也聽不到門外的聲音,如果他跑回來發現門關了,豈不是要死在這外頭。”一個蓄着大胡子的人撮了口咖啡,嘆氣道。

“說的也是。”他的同伴說着,走向了工作室深處,“那我先去處理一下正在接受洗禮的小羊們。你看着點外頭。”

“嗯。我等會兒就去幫你。”大胡子喝着咖啡,卻注意到同伴的桌子上放着一小疊報紙,看上去是新的。

“咦,這是今天的報紙?我怎麽沒看到?”他順手拿過,翻閱起來。

沒過一會兒,工作室深處開始叮叮哐哐響了起來。大胡子忍不住擡頭喊道:“你輕點!我都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了!”

“沒辦法呀!好多家夥肥得……我拖不動……!”裏面隐隐傳來同伴吃力的反駁聲,“……把門關上算了!你快點來幫我……!”

“切,真是沒用。”大胡子哼了一聲,随手扔下了報紙和咖啡杯,起身來到牆壁邊拉下了閘機,便在重新響起的轟隆隆聲音中,朝工作室深處走去。

“哎,我跟你說啊,現在外頭亂得很。白胡子海賊團知道不?那個“火拳”艾斯啊,竟然被黑胡子蒂奇……”

“別管什麽白胡子黃胡子了!快來幫我!”

……

就在兩人吵嚷中,外頭的洞門徹底合上的一霎那,一個人影子笨拙地滾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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