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傷痕
傷痕
這雙眼眸總是那樣純粹,一旦被吸入眼底,所以的疼痛和苦痛都仿佛可以被驅除,只剩滿心滿眼的保護欲。
如此這般幹淨的小天地,誰能忍心讓這裏沾上惡!
反正解決焰不能。
他蹬了下腿,誓要把那奈何橋踏碎。什麽破輪回,他不去,下輩子哪裏還能在找到小天使!
絕對不是酒精澆在傷口上疼的。
“啊——”解決焰屬實沒想到那黑鷹因為住得離火山近,爪子上有不少金屬,還有些生鏽,感染了傷口,“好疼……”
蘆了笙剔除染上鏽的肉的匕首頓了頓,看着需要剔除的最後一小部分皺了皺眉,又拍了拍解決焰的肩膀,安慰道:“馬上就好了。再忍一下下就好了。”
被心狠手辣的醫生們騙慣了的解決焰擺出了赴死的态度。就算要忍很多下也沒辦法了!因為是小天使在輕聲跟他說啊!
蘆了笙感到手下的身體抖了抖,而後就安靜了下來,手起刀落,把僅剩的一小塊割下,接着清理、上藥、包紮。
等白色柔軟的繃帶在身上繞了好幾圈,解決焰才後知後覺到,疼痛已經可以結束了。
“結束了?”解決焰側着身子,頭有些沒着落,幹脆就這麽擰着去看蘆了笙。
蘆了笙被這個過于奇怪的姿勢震撼了一下,三下五除二地把背包清空折了折塞到了解決焰的頭底下,認認真真地看了他一圈,說道:“結束了。還有哪裏受傷了嗎?”
解決焰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有發言權,但對上一臉認真嚴陣以待的蘆了笙,自覺地給它們禁了言。
“還好。”解決焰攔住要掀他衣服的蘆了笙,提着蘆了笙的袖子把今天不見膽子就變大了的手還了回去,“乖,那個是疤,治不了。”
解決焰隔着袖子輕輕拍了拍那明顯還蠢蠢欲動的手,擡頭問他第一次給人包紮傷口就包紮上瘾了的主人,聲音中帶着幾分猶豫:“你也被你那奇奇怪怪的會長灌了奇奇怪怪的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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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了笙眼尖,解決焰自認動作幅度已經很小了,卻還是被跟着一起動了的衣服暴露了還滲着血的傷口。
蘆了笙搖頭,又開始翻翻找找,拿了棉簽和酒精迎了上去,頗為老成道:“諱疾忌醫不好。”
解決焰啞口無言,配合着蘆了笙把衣服脫下,躺平了任他往身上打補丁。
“……最近,發生了什麽好事嗎?”安靜半晌,解決焰總算是鼓起了勇氣,對拿着各種型號的創可貼往他身上比劃的蘆了笙道,“啊,那個是前兩年受的傷了,不用貼起來。”
蘆了笙瞪圓了一點眼睛,似乎有些難以置信,持懷疑态度看了一眼解決焰,見他一臉的真誠,便換了一處比劃。
自己把話題轉移掉了的解決焰有些後悔,讓他貼一下又不會怎麽樣,幹什麽要提着一嘴!
摳了摳地板,解決焰壓下心中的懊惱,幹脆借着傷口說起來:“這個不記得是什麽時候受的傷了,但是已經在那很久了。這個是被那個像老鼠的東西刺的,那東西老是一群一群地往外跑,我一個人擋不住,就挨了這一下。”
迎上皺起了的眉頭,解決焰咽下被那一群玩意滿身爬的倒胃口的一段,改口道:“不過我比較厲害,手起刀落,就把那十多只給解決了,而且只挨了這一下。”
那眉頭松開了一些,捏着棉簽跟獎勵似的給那個傷口抹了點酒精。
“這一道是自由派的人砍的,一直落到大腿根呢!那次可驚險可驚險了!”解決焰看着不自覺湊過來要聽故事的腦袋,忍不住揚了揚嘴角,“那個家夥沒有異變,但是人可狠了,直接剁了自己的胳膊,嵌了一把尖刺進去。外面看起來那條胳膊空空蕩蕩的,誰能想到裏面藏了東西,那刺‘唰’一下的揮過來,我還以為他甩袖子呢,就被他暗算了!後面我削掉了他一條腿,他也跑得老快,我找了半夜找不到他,就只能算了。”
“是不是那個只有一束頭發的?”蘆了笙突然問。
解決焰跟那個人撞上的時候是晚上,只記得他格外陰險的武器和被月光照得反光的大腦門:“天太黑,我沒看見他有沒有頭發,但是聽說他隔天就死了,我也就沒在意了。”
“被我崩掉了。”蘆了笙說,“我去打狐貍做衣服過冬的,他斷了一條腿,藏在溝裏,一直在拔戳在他尖刺上的木塞子,動作太大了。”
實際上塞了木塞子就放人自生自滅去了的解決焰眨眨眼睛:“這樣嗎?居然在危機重重的森林裏把他賴以生存的武器給堵上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壞東西幹的。”
蘆了笙抿嘴,盯了這個莫名其妙就開始瘋狂躲閃眼神的壞東西一會兒,扒拉下了他的褲子,看清了那道疤的全貌。
猝不及防被扒了褲子的解決焰:“……”
蘆了笙一邊給疤痕抹上酒精,一邊說:“下次可以再抓兩頭蝕骨狼陪他。”
“哇哦。”解決焰對上身上貌似開始冒黑煙的小天使,莫名有些心驚膽戰。
因為陳年舊疤的數量過多,蘆了笙的醫療事業無法正常進行,認認真真給每一條傷口都抹了一層酒精後,就放棄了這一偉大事業。
“怎麽這麽多啊。”蘆了笙給解決焰穿好衣服,晃了晃僅剩薄薄一層的酒精,問不知道為什麽紅掉了的解決焰。
從頭到腳都被看光還幾乎都被摸了一遍過去的解決焰:“……”
蘆了笙沒得到回應,也安靜了下去,蹲在邊上把東西擺放整齊。
解決焰聽着耳邊乒乒乓乓的動靜,卻難得沒有去看蘆了笙,閉上了眼睛,專心滅火。
幾個腹式呼吸和深呼吸的交替,解決焰才覺得好了些,又聽見蘆了笙說:“上周剛知道的,我好像可以跟大家一起玩。”
解決焰苦笑着側過身體蜷了蜷,回憶了一下,猛地意識到了蘆了笙是在回答他的問題。
發生了什麽好事?
我好像可以跟大家一起玩。
上周剛知道的。解決焰又把目光放到了開始生火的蘆了笙身上。
這算好事嗎?明明錯過了那麽多可以跟大家一起玩的時光,怎麽一點都不難過,只知道開心呢?笨蛋小天使。
“之前……為什麽不可以跟大家一起玩呢?”解決焰問。
蘆了笙很快就把火升起來了,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容,尤其是眼睛,映着亮亮的火光:“大家誤會了,以為我的異變跟人接觸就會發生爆炸。”蘆了笙說,“其實不是的,我好像是一個人形火藥,但是也需要點燃,平時跟大家正常相處的話,是不會引起爆炸的。”
聽起來,蘆了笙很開心,手上的動作也快了起來,三下五除二地把鍋架搭好了。
解決焰眼神一暗:“不生氣嗎?”
把鍋搭上去開始熬藥的蘆了笙頓了一下,看向解決焰,不解地反問道:“為什麽要生氣?”
解決焰張了張嘴,撲騰着站了起來,不小心把蘆了笙擺放整齊了的物件撞散了。
“你得再躺一會兒,等我把聞書配出來的藥方熬出來,喝下去才能好一點。”蘆了笙也沒在意四散的小物件,上前扶住東倒西歪的解決焰,要把人安置回他特意鋪的軟墊上。
解決焰踉跄了兩步,發力踩住了正在旋轉着的地面,把蘆了笙小心翼翼把握着的隔着衣物隔着棉簽的距離,徹底壓實。
“要生氣啊,”解決焰用盡全力把蘆了笙往懷裏摁,“不然大家就不會因為白白誤會了你這麽多年的事感到抱歉了。他們欠你一大個對不起,都怪他們你才忍了這麽久。忍着不參與,忍着不說話,忍着不接觸,對吧?”
解決焰此時的聲音跟平時非常不一樣,壓抑着情緒,顯得格外低沉,格外地燙耳朵。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蘆了笙的眼眶已經變得濕漉漉的了。
解決焰抱着他,一下一下地呼嚕着他的背,把那直挺挺的脊柱哄得彎下去,用下巴憐惜地在頭頂上一下下地蹭,捧着他的臉的手輕撫過他的睫毛,接住了一大顆的淚珠。
因為……因為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活着,比什麽都怕死,又比對待死亡更加謹慎地去保護自己喜歡的人和事物。因為過于謹慎甚至不敢去過多地探究,所以才有很多誤會,所以我不會去生氣。
蘆了笙想這麽告訴解決焰,但溫暖的擁抱讓他無了聲息。
要是沒有那些誤會,那他應該能有更多個這樣的擁抱。
在媽媽臨終之際,被衆人一起攔下的;在托兒所解散之時,最溫柔的奶奶打算給到每個孩子的;在被趕出公會那天,聞書他們想要給他的……
飽含了對他的不舍和喜愛的……
擁抱。
蘆了笙伸手試探着圈住了解決焰,一點一點地收緊臂彎,溫熱的血肉之軀散發着融融的暖意,慢慢地盈了滿懷。
蘆了笙舔了舔嘴唇,緊緊回抱住解決焰。
忽的一下,被抱住的人卻斷了電一般沒了力氣,全身的重量壓過去,把蘆了笙撲倒在了軟墊上。
“……”
蘆了笙眨眨眼睛,戳了戳暈過去了的解決焰的臉,安靜地被壓着躺了一會兒,起身把解決焰平躺着放好,放輕了手腳繼續去為病號熬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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