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校園

校園

和劉妮娜約的晚上時間。

中午，中午太趕，姜允珠不會讓私事影響到拍戲的進度。

“姜——珠珠！這裏！”

墜在玻璃門上的風鈴輕輕一響。

在裏頭坐着的女人四下張望，很快看到推門而入的姜允珠，站起身，揮着手喊道。

姜允珠壓壓帽檐，快步往她那走去。

“不好意思，希望你不要在意我那麽喊你。”劉妮娜沖她抱歉一笑，“我忘了不要在大庭廣衆下喊你名字。”

是早和服務員說好的，她帶着姜允珠走進包廂裏。

包廂沒別人，也不用擔心身份暴露，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姜允珠摘下帽子口罩，聽見劉妮娜問：“你有忌口嗎？沒有我就點啦。”

“沒有。”她做個“請”的手勢，“你點吧，謝謝。”

三兩下，劉妮娜就把菜單勾好，遞給服務員。

姜允珠趁這機會，和她抱歉笑笑：“合作的事我恐怕不能做主。最多聽聽，會去和我經紀人講。”

本來是想帶何夕一起來，但劉妮娜說合作方案還沒正式敲定，想先和她聊聊。問過何夕那邊，單獨吃飯沒問題，她這才來的。

劉妮娜沖她做了個“ok”的手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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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妮娜想請她拍支香水的廣告。

“我這邊方案其實定了，但品牌方還沒通過，不曉得情況。如果你檔期排得上，希望能稍微為我預留着。方案一過，我立刻聯系你經紀人。”

口說無憑她也懂，可方案就是沒定。

劉妮娜無奈嘆氣，雙手合十誠懇眨眼：“拜托了。”

“我會和經紀人商量的。”姜允珠沒明确答應，露出真誠的笑容，“我個人，就我個人意願，是非常想拍您的廣告——上次的廣告我也看了，效果真的很好。”

“是吧。”劉妮娜驕傲一笑，拍拍胸膛，“那可是我拍的诶。”

姜允珠不曉得如何接話，沉默地點點頭。

恰好這時候飯菜端上來，解救了她。

想着劉妮娜說要和她談之前的事，姜允珠抿抿唇，有心發問又不曉得怎麽開口。猶豫片刻，只當她不願意說，也不問。

不過好在，代言的事有點眉目了。

這般想着，姜允珠神情也愉悅不少。

倏忽間，卻聽見她問：

“等會要回高中嗎？”

劉妮娜喝着檸檬水，眨巴眨巴眼睛：“來吧來吧，有晚自習老師也在，這個點人肯定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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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上回沒認出你。”

劉妮娜和老師說過，進門時，讓老師和保安通過電話後兩人都被放進去了。

姜允珠搖搖頭：“沒事，我們在高中沒怎麽認識過。”

“你說得可真委婉。”劉妮娜用胳膊肘撞了她下，打趣道，“我們是根本不認識。”

姜允珠抿了抿唇，卻又聽她說：

“但我當時還挺想認識你的。”

姜允珠确實和劉妮娜不認識。後來知道她，只是因為聽說她在追齊川，然後齊川又因為劉妮娜放了她鴿子。

姜允珠特地去見了見何方神聖。

“認識我？”姜允珠腳步微頓。

劉妮娜聳聳肩：“對啊，我那時想看看暗戀對象暗戀誰——喔對，你和齊川在一起了是吧？你那個綜藝我又在追，還投了你兩一票。”

節目組現在還沒公布最後結果，她自然也不能在這洩露，只得沉默應對。

正好走到禮堂門口。

門沒鎖，燈還開着，劉妮娜上前推開後發現裏邊也是空無一人。

“進來嗎？我問了老班，老班說可以直接進。”劉妮娜問。老班就是她高三的班主任。

禮堂已經和當年截然不同。

翻新過，褪色的紅幕布變得嶄新，連角落那臺音不準的雜牌三角琴也成了锃锃亮的大牌。

姜允珠走到第一排，仰起臉，捎帶懷念起高中的生活。

突然，卻聽見劉妮娜好奇地開口：“不過我有個問題，當年就很想問你了。”

她站在姜允珠旁邊，也像她那樣仰起臉，感慨：“感覺才剛畢業，結果這麽多年都過去了。”

“你問。”姜允珠應了。

“那我就真問了。”劉妮娜稍支支吾吾，清了清嗓子才道，“當年你過生日，幹嘛讓齊川來找我啊。”

“我？”

姜允珠本來想看看那架鋼琴，聞言，擡起的腳立刻落下。

她猛地轉頭，音量都不自覺拔高個八度：“我在我生日上，發短信讓他去找你？”

後邊的話她沒說：“我那不是有病嗎？”

“那不可能啊。”劉妮娜也犯糊塗，嘟嘟囔囔，“齊川當時還給我看了你發的短信。他也不知道你要幹什麽，問我我也不知道，聊沒幾句就走了。”

“他甚至都沒答應送我回家！”這事劉妮娜想起來還覺得挺打擊，“我當時也有不少人追呢。”

觑着姜允珠的神情不像撒謊，劉妮娜也糊塗了：“我當時以為你是故意要羞辱他或者我呢。”

姜允珠：“……”

腦海裏突然閃過件事。

她的生日是高考完的第五天。剛高考完她就要換手機，舊的老人機在姜國平那。電話用得少，她那幾天又玩游戲玩瘋了，壓根就沒在意沒手機卡。

等生日那天，要出門找齊川了，她才發現沒卡，火急火燎去姜國平那把老人機拆了。

……不能吧？

姜允珠大腦混沌不堪，面上卻不露分毫。

“算了，不懂。”劉妮娜聳聳肩，放棄糾結這事，促狹一笑，“上回你那支廣告不是發布了嘛？我超滿意，就去工作室對面打了個卡，結果你猜我遇到誰？”

齊川。

姜允珠在心裏說，卻沒有出聲。

“齊川。”劉妮娜也說，唇邊笑意愈發擴大，“他那工作室，離我這十萬八千裏了。我就在那看他要幹嘛，結果他就擡頭看着你的廣告播完一次，再輪下一次時給你的廣告拍了張照，就走了。”

姜允珠：“……”

“不信？不信算了，但我可沒騙你。”劉妮娜吐口氣。

弄不清真假時，她卻已經因為這番話心跳突然加快。

姜允珠猶豫再三，還是開口：“我以為他和你見面，你那個見到想見的——”

話沒說完，劉妮娜就一副折壽了的模樣慌亂擺手：

“啊？不不不，那是我自己的男朋友。”

她曉得姜允珠誤會了，立刻解釋：“我們異地戀，我最近又忙又累，他調了假過來陪我。”

“再說，誰還不曉得你兩那點事啊。我高中是喜歡他，但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你兩還能在一起才是最不可思議的……”

這下輪到姜允珠不曉得說什麽。

她全然沒料到會是這樣。

開了這個頭，劉妮娜說得可就起勁不少：“你別說，我當時還想去問問他覺得我拍的廣告咋樣，但不熟就算了。”

“齊川可會拍你了。”

“我記得以前拍照片，每次搞頒獎典禮不是會讓學生會找人輪流拍攝嗎？凡是你有超神的照片，不用看我們都知道是齊川拍的。”

“還有《入甕》，倒不是說你以前拍的片子導演不行，但齊川就是特別會拍你，拍出來效果驚人，我都看了你好幾個剪輯。”

劉妮娜說着，姜允珠聽着，一時間不曉得應什麽，只輕輕咬了下唇。

身後在這時，卻傳來聲詫異的嗓音：“姜允珠？”

身形挺拔的男人跟着頭發花白的女人走近禮堂。

姜允珠一眼就認出，那人是以前的班主任高琪，忙打招呼：“高老師。”

她摘掉口罩，高琪臉上的皺褶立刻擠在一起，笑道：“允珠。這麽久才回來看老師啊？”

齊川的視線落在姜允珠身側的女人身上，輕壓眼皮。

“你陪她回學校？”

在高琪身後，他側過臉在她耳邊淡淡問。

他離得不太近，姜允珠卻還是，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小聲反駁：“就不能我自己想回來嗎？”

他“喔”了一聲，嗓音聽起來明顯輕快不少。

劉妮娜和他們不是一個班。高琪是齊川的班主任，也是姜允珠的數學老師，許久沒見，自然跟着她去辦公室聊幾句。

“你們兩個班的畢業照我都有——喏，這是你們。”高琪挨個在他們的畢業照上把他們指出來。

說起以前的事，又說到他們的現在。

高琪看看齊川，看看姜允珠，突然樂呵一笑：“我記得以前老在允珠班門口看見你，是吧？”

都陳年舊事，高琪信手拈來：“你們班放課放得比重點班早，老是看到你在那等她；還有混班上體育課，我在後邊看着，總能看見你這孩子往人家方向望，等人家看過來的時候又假裝不看；還有啊……”

“老師。”齊川只能出聲無奈打斷。

餘光瞥眼姜允珠，耳根子卻已經通紅。

高琪立刻了然，呵呵呵幾聲，沒再說下去。

“這下好，年輕好，年輕的故事有結局了也好。”她感慨着，又撿些別的事說。

不曉得過去多久，鈴聲打了又響起。

高琪看看桌面的課表，“哎呀”一聲，遺憾道：“我得去看那幫小兔崽子了。你們自己先逛吧，下回挑個白天的時間來，再好好聊。”

姜允珠和齊川也知道晚自習看班是輪着來的，當然說好。

他們看着高琪抱沓書，快步如飛，還是以前那副精力充沛、熱愛教學的模樣。

“高老師還是老樣子。”齊川在她身邊，堪堪一步的距離，溫聲感慨。

姜允珠立刻點頭。

想起高琪方才所言，她緊了緊衣袖，話都飄到嘴邊，開口時，才發現什麽也說不出來。

三番五次想問，總不曉得怎麽問。

晚自習，校園裏人并不多。

姜允珠和齊川并肩走着，衣袖被風吹動，獵獵作響，頭頂還頂着片滿是繁星的穹幕。

誰都很默契地沒有開口。

吹着晚間的風，沿着小石子路往前走，耳邊蟬鳴陣陣，隐約還能聽到呼吸和……心跳聲。

姜允珠咬咬唇，覺着周身溫度莫名其妙又在上升。

小石子路的盡頭，是一顆高大的榕樹。被種在大理石圍起的花壇上，面前擺着未動過的蘋果、牛奶之類的。

姜允珠瞧着眼熟，卻沒想起來是什麽時候見過的。

觑着她的神情，齊川腳步微頓，若無其事地解釋：“以前我們讀書的時候，傳聞很靈驗的那棵樹，大考前大家都要來拜一拜。現在應該剛要月考。”

“喔，想起來了。”姜允珠有點印象，下意識的，“是我們以前——”

話語戛然而止。

姜允珠想起當初她和齊川表白的，就是在這顆樹旁。

笑意從面上撤離。

姜允珠張了張嘴，腦子裏又想起劉妮娜和高琪說的話。齊川也垂眸看着她，神情晦暗，幾乎要消融于濃郁的夜色當中。

風愈來愈大。

呼呼吹着。

姜允珠的鬓發被吹得淩亂，遮擋眉眼，卻沒有擡手去理。嘴唇翕動，她終于想好要怎麽說。

“姜允珠。”

“齊川。”

卻是你兩同時開口。

默然片刻，對視的剎那，誰都莫名其妙地先移開視線。

“姜允珠。”

趕在你開口前，齊川先開口，頓了頓，才垂睫道：“讓我先說吧。”

他俶爾擡眸，映着明月和繁星的雙眸直勾勾望向你，嗓音放得格外輕：“就這一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