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皇後娘娘活着的第二十五天

皇後娘娘活着的第二十五天

又過半月，龐元泰令手下之人篡奪大理寺卿的官位，在令人殺害大理寺卿之時被薛萬抓了個現行。龐元泰對此事供認不諱，後又逼問出許多罪行，陛下大怒，誅其九族，家産全部充公。

行刑那日，葉玉鸾去送她。

龐清霜跪在冷宮髒亂的地面上，綢緞衣裳還是陛下賞賜的蜀錦。她臉上挂着淚痕，麻木的轉動眼珠看向葉玉鸾。

“陛下怎麽不來看我？”龐清霜問。

“陛下與你并無情意，你難道察覺不出來嗎？”葉玉鸾眼神中帶着憐憫，“你自始至終都是陛下的一枚棋子，只為了能夠對付龐元泰。”

“我不信，他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當初我們那麽恩愛。他還給了我獨有的蜀錦，別人都沒有的……”

站在葉玉鸾身後的宮女走了出來，手中拿着毒酒與白绫，“主子，您選一個上路吧。”

“你……巧梅？！你為何會在這裏！你為何會無事？！”龐清霜聲音尖利，指尖對着面前的巧梅，幾乎要戳到她的眼睛裏。

“是奴才，主子。當初奴才年幼便進了太傅府，為的就是讓太傅那老家夥死無葬身之地。當初他擄走我母親，殺害我父親，當時我便發誓，一定要不擇手段，讓所有參與了這件事情的人陪葬。”巧梅端出毒酒，“看在與主子相伴多年的份上，奴才勸您喝這個，死得比較快。”

“不！我要見陛下！”龐清霜開始反抗，“我不信陛下心裏就沒有我！”

巧梅捏着她的臉灌了下去，冷笑道：“主子，陛下從未碰過你，又如何能有你？您至今還是處子之身，難道就沒有懷疑過自己嗎？對了，當初陛下送來的蜀錦，其實也是皇後娘娘挑剩下的，只不過皇後娘娘更喜歡蘇繡而已，所以這些蜀繡便都落在您的手裏，奴婢聽您整日吹噓，心中可是嘲諷得緊呢。”

“你……”龐清霜想要再罵，毒藥卻已經穿透五髒六腑，雙眼赤紅的跌倒在地。

葉玉鸾嘆了口氣，“走吧。”

當初進宮，巧梅受到帝後召見，便知道自己報仇的機會來了。

“皇後娘娘，”巧梅叫住她，“奴婢這次離開，便永遠都不會回來，但是有些話奴婢想了很久，決定告訴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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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玉鸾轉身去看她，“何事？”

巧梅看了周圍的宮女，“娘娘可否借一步說話，事關陛下，知道的人越多，奴婢越危險。”

她這麽說，倒真讓葉玉鸾心中生出不少的好奇來。她屏退衆人問她，“說吧。”

“奴婢在太傅府中當差許久，也無數次想過如何能讓太傅死，奴婢收集了許多龐元泰的證據，就曾經聽說過關于陛下的一件事。”解釋完，她繼續道，“娘娘，您可知先帝并不喜歡當今聖上？”

“與先帝有關？”

“是，當初陛下年幼，許多人都想成為太子的老師，但是先帝偏偏選中了龐元泰。因為他深知，龐元泰就是一個好色荒淫之人，而且是堅定的楚王黨。”

“當初龐元泰欺陛下年少，在陛下的書房之中強要了一個宮女，還讓陛下在一旁觀看。宮女不堪受辱，自盡而亡。但是天下之人都說是陛下所為，那便是陛下殘暴之名的開始。”

葉玉鸾有些恍惚，怎麽回宮的都不知道。

等到宋闕來見她，看見他的臉，她有些心疼的抱住他。

“怎麽了？”宋闕嘴角微勾，輕輕環住她的要腰肢，近來他看了許多房中之術的書籍，今晚特地前來讨教。

葉玉鸾眼中含着淚，擁住他哽咽道：“我沒想到龐元泰竟然還對你做出那樣的事情。”

“都過去了，不過是看了一場活春宮。也是他讓朕知道，這世間想要不被人淩辱，只有掌握權力才行。”宋闕安慰得拍了拍她，“從另一種角度，他也算是朕的先生。”

葉玉鸾還想再說，所有的話都被盡數堵在唇間，他輕柔的吻去她眼角的淚水。

“阿鸾，你的眼淚也是甜的。”

葉玉鸾哭得更厲害：“你胡說。”

宋闕抱起她，臉上帶着狐貍般的笑容，“讓我嘗嘗，究竟我們阿鸾哪裏不甜。”

最後經過實驗，宋闕得出結論，哪裏都是甜的。他餍足的去上朝，盡管只睡了兩個時辰，精神卻十分好。

王林帶了個消息過來，“陛下，巧……她已經死了，是被土匪所殺。”

“嗯，知道那麽多還想活下來，簡直是癡人說夢。這件事情絕不能讓皇後知道。”

“是。”王林又說，“那位神女快要到了，不知陛下要将她安置在何處？”

“前朝留下來的觀星閣便就給她了，既然是神女，那前朝國師曾經的住所很适合她。”

“是。”王林想到那處處破敗的觀星閣，知曉陛下是存心想要搓磨她。

月末，差不多是初秋了，這天晴空萬裏，微微有風。

神女入京，引來許多人駐足。

葉玉安在北方出名，但是在地靠南邊的長安，卻并非所有人都信服她。

衆人看着一身白衣，蒙着面紗的葉玉安，當真是有神女的風範。領命看管她的薛萬駕馬在前面，不像是請神女，倒像是看管犯人。

事實上，傳聞中不可一世的神女手腕帶着鐐铐，像是一只被囚禁住的白鳥。

她在後方問：“能否去一趟丞相府？我想先看看爹娘。”

“不可。”薛萬毫不留情的拒絕。

但是即便如此，卻擋不住柳氏聽聞葉玉安回京，瘋瘋癫癫的過來找她。

母女相見，尤其是母親淚流滿面，滿口叫着自己女兒的名字，畫面尤其感人。

可柳氏剛碰到葉玉安的手，還未來得及展顏，便身體一僵，七竅流血而死。

人群轟動，薛萬不得不停下來。

他看向身後這個邪門的女人，翻身下馬檢查柳氏的呼吸……已經死了。

葉玉安悲痛的捂住心口，“吾乃天命神女，可知天命，觀萬物過往。若是有大罪過之人觸碰到吾，便會七竅流血而死。沒想到，吾之生母竟然也是有如此罪孽之人。”

人群之中有人高聲詢問：“她究竟犯了何事？”

葉玉安：“下毒殺害當今皇後的生母。”

人群軒然大波，殺害皇後生母，這的确是個不小的罪名。沒想到神女居然有如此神力，“神女，你真的能看見別人的罪孽嗎？”

“只要心懷慈悲，上天會饒恕所有人。”她眼角落下清淚，“母親，不要怨我。”

此事像是長了翅膀一般，飛快的在長安傳播。

原本對此事半信半疑的百姓也都偏向于相信神女真有這種能力，畢竟連親生母親一碰到她就死了，如果不是神女，哪裏會有這種事情呢？

皇宮裏，葉玉鸾聽聞了此事，不由得心中警覺。這件事情倒是像沖着她來的，只是到底是為什麽？

葉玉安進了皇宮，站起身來小腹微隆。

她看着面前髒亂的觀星閣，并不多說什麽，找了個幹淨的凳子坐下休息。門口有人看守，門內無人侍奉。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低聲喃喃：“寶寶，你爹爹不要你，娘親要，娘親……只有你了……”

葉玉安在這地方睡了一晚便要求見皇帝，她說：“夏末會發洪水，地點只有我知道，我要見皇帝。”

看守的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連忙去通報。宋闕此時正與葉玉鸾一起用膳，跟她講葉玉安這一年來的變化。

根據薛萬調查出來的消息，一開始葉玉安也不像現在這樣，只是跟着宋承宏。宋承宏去哪裏，她便去哪裏。但是奇怪的是，他們并非是同時出現，倒像是宋承宏出現之後，葉玉安跟着過去一般。

不知道葉玉安是從何知曉，或許真如她所說是神女之力。宋闕根據葉玉安的行蹤推測出宋承宏的位置，後者再不能放任葉玉安獨自跟着她，原本是打算殺了她以絕後患，卻不知為何将她留下。

而後，葉玉安神女的名聲就逐漸顯露，不僅料事如神，還屢屢獻出奇策。

前些日子宋闕為了除掉太傅，天下人謠傳天子荒淫無道，寵信佞臣。宋承宏便以此事大肆傳播葉玉安的神女之名，又借由她的嘴說出當今天子德不配位，真龍天子另有其人的言論。

宋闕埋伏的人順着這條線揪出了他們的老巢，但是人到的時候，卻只有被留下來的葉玉安。

“宋承宏另有所圖？”葉玉鸾道。

“沒錯，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麽，如果想要這天下，帶着葉玉安豈不是更有優勢？”

就在此時，侍衛通報說葉玉安想要見他們。

帝後同去，觀星樓共有三層，葉玉安打掃了一個小角落供自己喝茶。她看見宋闕，臉上露出一個悲憫的笑容，看見他身後的葉玉鸾時，臉上的笑容微微僵硬。

奇怪。

葉玉鸾對自己這個妹妹還算是了解，畢竟當初也沒有少找她麻煩。為何現在，根本就不像是同一個人。

那雙眼睛，不複當初愚蠢直白的惡意，反而看向她的時候複雜得幾乎無法辨認其中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