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謝恩

曼珠只顧自己走着，細月追上她的時候已經氣喘籲籲了。

“美人，你這是要去哪裏啊？”

細月将身子攔在曼珠的眼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去哪裏？”

曼珠自言自語着，眼中的光彩暗淡而且有些渾濁，細月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美人這是怎麽了，剛才在春熙宮明明還是神情自若的樣子。

“細月，皇上在什麽地方啊？”曼珠呆呆地問。

“皇上？皇上這回應該在太康宮吧？”細月也不确定，只是猜測着。

“我要去找皇上。”曼珠接着說。

“什麽！”細月吃了一驚，忙勸說道：“美人，那太康宮，未經傳召，是不能随意去的。”

曼珠并不理會，只管徑直往前走，邊走邊說：“得了皇上的封賞，我還沒有謝恩呢。”

聽曼珠這樣說着，細月只能跟着，這一路上細月心中又是驚又是疑，不斷地偷偷窺探着曼珠的臉，尋思着，過了一會兒，她心中終于有了一個答案，臉上也高興起來，細月猜想着美人剛才那樣急匆匆的離開春熙宮，定是因為忍不了儀妃和秋姑姑的羞辱，也難怪，那樣的委屈，連她這個奴婢都吞不下這口氣，何況是美人呢，不過幸好，美人得到了皇上的關注，去找皇上才是當下最明智的選擇，如今美人終于想明白了，看來今日的委屈也沒有白受呢。

細月歡喜地笑着，引着曼珠向太康宮的方向去了。

太康宮是皇宮最為巍峨的一座宮殿，太康宮的正前是政和殿，也是皇上平日裏長待的地方，後面是寝殿，兩側還有兩處偏殿。兩人來到太康宮正前的政和殿石階前，兩個護衛迎了上來攔住了她們。

“長情殿美人求見皇上，兩位大哥可否通傳一聲？”細月走上前，用身子擋住護衛的刀刃，笑着說。

“太康宮乃是皇上的寝宮，政和殿更是非傳召不得靠近，你可有旨意？”兩個護衛鐵着臉，眼睛怒瞪着，看着她們兩個，如同敵人一般的防備，看樣子是不容她們再說什麽了。

正在這時，婁總管疾步踩着臺階下來，細月仿佛是看到救星一般的，連忙地行着大禮，喊着：“婁總管，我們美人求見皇上，以謝隆恩呢，勞煩您辛苦，可否能通傳一聲？”

Advertisement

婁總管走到細月跟前，責備道：“細月，你好歹也是皇後娘娘調教出來的人，難道不知道太康宮前不得喧嘩嗎？”

細月忙低頭答道：“是，婁總管，細月知錯了，只是我家美人心中總是想着向皇上謝恩呢，婁總管，可否給我家美人一個機會……”

婁總管看了看站在旁邊的曼珠，輕輕一施禮，曼珠報以微笑，只是這一笑，讓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在宮中活了一把年紀了，有着一項本事，就是看人識人只需一面，今日見了曼珠，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但是又說不出，他遲疑了片刻，對曼珠說道：“照常理，皇上是很不喜歡後宮打擾的，不過今日是美人來了，老奴願意為美人通傳，只是皇上見或者不見，只能看美人的福運了。”

“多謝總管，辛苦您了！”細月搶着說道。

“多謝總管。”曼珠也跟着說道。

“美人客氣了！”婁總管說完便轉身朝大殿走去，進殿之前，他遲疑了一步回頭張望了一眼，但還是進去禀告了。

細月眼巴巴的盯着大殿的大門，焦急地擰着手中的娟帕，只是一旁的曼珠倒是恢複了慣有的平靜樣子，只是伸出手，用白玉般的手指，輕輕按了按頭上的珠花，理順着耳邊的鬓發。

沒過多久，政和殿內傳來了一個常侍的召喚之聲：“傳長情殿美人進殿。”

曼珠仿佛并不意外，嘴上一笑，拾階而上，細月跟在身後，驚喜的嘴都合不上。

踏入大殿那一刻，曼珠的臉上稍怔了一下，細月也慌忙把臉上的笑收了，這大殿之上，幾個腰垮刀劍的侍衛伫立兩側，面色危重，不茍言笑，細月看了，心中都有些發毛，腳步也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曼珠倒是不怕，只是她也未打理細月，只管一個人走到殿中，對着大殿之上，跪拜行禮，說道：“長情殿曼珠拜見皇上，皇上長樂未央。”

說完便擡頭向殿上望去。

皇上正坐在龍案之後批寫這奏章，此刻的皇上已經脫去了龍袍，一身深藍色的常服，顯得格外的穩重。

皇上并不理會她，只等手中的奏章批完，交于身旁的婁總管，才擡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曼珠，拿起說道：“何事！”

說完繼續拿起一本奏章查閱。

“曼珠多謝皇上賞賜的花草！”

曼珠的眼睛盯着皇上，嘴上笑着，謝恩的聲音嬌柔婉轉，不似平常。

皇上将手中的奏章往龍案上一扔，向曼珠看了過來，看着她神色明媚，笑容妖嬈，心中冷笑了一聲，心想果然如此，說什麽謝恩，朕剛賞了他幾盆花草，就這樣急着過來求恩寵，這妩媚的笑真是配不上朕那些蘭草的清雅，虧得前幾日在長情殿中，朕還錯以為她清婉不俗，與衆不同呢。

“退下吧。”

皇上拾起桌上的奏章，垂下眼，懶得理會她。

但曼珠好像并未聽到似的，依舊跪在地上不動。

“皇上，政務勞累，要注意身體啊。”曼珠說道。

稍停了片刻，見皇上并不理會她的話，曼珠自己從地上起來，走到皇上的龍案之前，曼珠的大膽，連婁總管也未料到，他不得不給細月使眼色，讓她帶曼珠離開，但細月早已緊張的不行，更是不敢走到禦前，局促在原地，看着曼珠的一言一行。

“皇上，該用午膳了，不然讓臣妾伺候皇上用膳吧？”

曼珠一邊說着，一邊将蔥蔥玉手伸出，落在奏章之上，這時皇上擡眼望着她，眼神不僅僅是冰冷，其中的厭惡和不耐煩也是再明顯不過了，但曼珠好似并未覺察到似的，依舊故作嬌俏地笑着，只是有些尴尬的将手抽回，順勢輕輕撫弄着自己的發髻，身姿扭動如水蛇一般妖嬈。

“皇上。”

曼珠撒嬌似的喊着，嗲的連細月的身上都要起雞皮疙瘩了，再看曼珠這動作，輕浮的似煙花女子一般，分明就是換了一個人，細月握緊了手心，壯了壯膽子膽子想走上前勸曼珠回去。

可是這時，皇上砰的一聲将奏章扔在了地上，細月吓了一跳，剛邁出的腳又縮了回來。

令她驚奇的是，曼珠卻沒有絲毫的懼怕，只是慢慢地轉身走過來，将奏章從地上撿起，瞬而掏出帕子将奏章上沾染的塵土擦了擦，笑着又給皇上送到了案上，這一切都做的那麽自然，除了走路時那身姿的搖曳有些故作嬌态。

皇上見她已經沒有要告退的意思，無奈地瞥了婁總管一眼，婁總管立馬走上前，說道：“美人，早些回去歇着吧。”

曼珠卻莞爾一笑說道：“皇上終日操勞，臣妾怎能先歇着呢。”

曼珠的這句話一出口，細月的額頭就開始冒汗了，皇上分明逐客令都下了幾次了，但美人偏偏好似故意不肯走一樣，一會兒皇上失去了耐心可怎麽辦。

細月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皇上一拍桌子，生氣的大聲喝道：“朕的太康宮豈是你賣弄風情的地方，退下！”

皇上的這一聲大喝把細月的腿都吓軟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喊着：“美人。”

曼珠也吓了一跳，看着皇上的臉愣了半天。

“你這是要抗旨麽？婁福！把她給我拉……”

皇上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見曼珠身子一軟，竟暈倒在了禦前。

“下作的把戲！”皇上厭惡地說道，瞥了曼珠一眼，接着對婁總管命令道：“拖出去！”

“是！”

婁總管見皇上發怒，忙招手叫了兩個常侍過來，将躺在地上的曼珠拽着手腳擡了起來。

此時的細月終于從驚吓中回過了一點神，看着曼珠慘白的臉，馬上撲了過去，抱住了曼珠的身體，她知道如果曼珠就這樣子被皇上從太康宮裏扔出去，老死宮中怕是最好的宿命了，以後恐怕要經常受到春熙宮的羞辱了，她不忍心讓曼珠過這樣的日子，她那麽善良，今天早上還醫治了她的好姐妹春櫻呢。

細月豁出了性命，跪下地上，頭像搗蒜一樣重重地在地上磕着，哀求着。

“皇上，皇上開恩，美人……美人性命有憂……皇上，求求你，讓禦醫給我家美人看看吧，皇上，皇上開恩，救我家美人一命。”

細月的額頭已有血跡，這用命發出的哀嚎，讓婁總管不禁起了恻隐之心，他偷偷看了看皇上，欲言又止。

皇上雖然動怒，但是他并不想要了誰的性命，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曼珠，此時的曼珠不光是臉色慘白，嘴唇也有些青紫，再看那手指，亦顯青灰色。

“這是……”皇上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氣，暗想“這分明是中毒的症狀，只是這毒是在哪裏中的？太康宮？這毒是針對一個低賤的美人還是朕！”

想到這裏，皇上噌的一聲站了起來，對婁總管說道：“婁福，将她擡進去，傳禦醫。”

“是。”

細月抱着曼珠，哭着謝恩，婁總管也急忙去傳禦醫。

“回來！”皇上又忽然喊道。

婁總管一下子停住了腳，轉身疑惑地看着皇上。

“傳張禦醫！秘傳！另外長情殿美人今日暫留太康殿，包括那個小宮女，在朕沒有弄清楚這是怎麽回事之前切莫聲張！”

“皇上放心，老奴都懂，張禦醫最為可靠，老奴這就去。”

婁總管按照皇上的吩咐，馬上親自去傳張禦醫，他知道凡是太康宮的事都是要保密的，別說皇上，他也覺得今日的事情很是蹊跷，長情殿的美人怎麽會暈倒，剛才他也偷偷查看着美人的臉色，像極了中毒的樣子，宮中居然會發生投毒的事情，而且有那麽巧，美人居然毒發在禦前，再想到美人今日不合情理的表現，這幕後的主使到底是針對一個低微的美人，還是對皇上另有陰謀，想到皇上今日疑慮謹慎的表情，婁總管心中哆嗦了一下，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