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五
五
“小京?!”
這一幕讓溫煦瞳孔緊縮,聲音因為急迫而變得尖銳。他沖到泳池邊,毫不猶豫地跳進水中。
水裏的人被打擾了,驟然睜開眼睛。
下一秒,破水而出。
淅淅瀝瀝的水随着動作落回泳池,溫煦慌忙地朝水池中央的人靠近,心急如焚。
談郁京站在原地,臉色與唇色都是病态的蒼白,烏黑的頭發往下滴成串的水珠,淌過高挺的鼻尖,又流過胸膛。因為屏息太久,他眼角又幹又澀,眸內已爬上紅血絲,視線模糊。
他感覺自己在被搖晃着,耳邊還嗡嗡的,很煩。談郁京皺起眉,過了好一陣眼眸才聚焦,終于看清自己跟前焦急得不行的溫煦。
“小京小京,你快看着我……”
溫煦着急的時候很喜歡原地打轉,還會一直重複喊談郁京的名字。他想把談郁京抱上岸,卻怎麽也扯不動,只能不停呼喊談郁京。
突然,他的肩膀搭上一只大手,他被反按住了,“……別搖,很暈。”
溫煦立馬不敢亂動了。
等談郁京緩好了,他才小心翼翼地把人牽上岸,拿起護欄上的毛巾給他擦臉。談郁京也很配合,只是低啞的聲音在夜晚顯得空靈寂寥。
“溫煦,你遲到了。”
溫煦很緊張,連忙搖頭,“小京,我沒遲到,我剛好六點回的。”
他想要解釋一番,可談郁京似乎只是随口一說,又好像是不想聽解釋,臉恹恹地別過一邊,一副不願多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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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煦只好收住話語。
回卧室後,他調好水溫,要幫談郁京洗澡。談郁京聽話地坐躺在浴缸裏,任由溫熱的水撫過自己的臉,感受僵冷的身體緩慢回溫。
談郁京閉着眼,看不出心情的好壞。溫煦全程都緊盯他,幫他擦臉的動作又認真又仔細,像是對待什麽易碎瓷器。
談郁京冷不丁地睜開了眼,“看夠了沒?”
溫煦被抓包了也不尴尬,他斟酌了一下,自顧自地勸,“小京,你生病還沒好,先別去游泳了。”
談郁京不理他,溫煦便自己絮絮叨叨說了一些。直到對方很不耐煩地伸出手,捏出他的臉。
談郁京:“你是機關槍嗎?叭叭叭個不停。”
“唔……”溫煦的臉被迫嘟起來,溫熱的水珠順着他下巴滴到纖細的脖頸,他卻一點掙紮的動作都沒有。
談郁京盯着看了一會兒,很快松開手。
氤氲霧氣中,他的聲音顯得不太真切,“後天我要去京州一趟。”
溫煦立馬提起精神,“出差嗎?”
“嗯。”
京州是談郁京的外祖家,卻也是他的雷區。溫煦有點擔心,提議:“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還是別了吧,哥哥。”談郁京嘴角突然彎起來,“我不敢打擾你照顧你的好妹妹。”
溫煦摸了摸鼻子,解釋:“小京,我只是去看了看她,沒有照顧。而且你生病還沒好,自己出門不安全的。”
談郁京嘴角收斂幾分,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幾秒。
他說:“随便你。”
-
談郁京去京州是為了參加一場拍賣會。
十月底的京州轉冷不少,今天的風很大,一出機場溫煦就打了個激靈。
結果他一扭頭,看見談郁京的薄外套居然還大咧咧地敞開着。他腦袋瞬間拉響警報,趕忙拉住對方停下,将衣鏈子拉上去。
談郁京比他高半個頭,拉到鏈子上方時溫煦必須擡高手,頭還微微仰起,白皙的脖頸呈現漂亮的弧度。
“我又不冷。”
話是這麽說,談郁京卻沒阻止他的動作,迎風的眼睛半眯着,心情似乎還不錯。
溫煦順帶幫他理理衣領,手才終于放心地放下來:“好了。”
主辦方派來的工作人員早已等候多時,見到這幕默默移開了視線,極其周到地率先拉開車門。
談郁京雖然不是京州人,但在京州名聲不小,混圈子裏的人或多或少都認識。
只因他是京州蘇家唯一的外孫,很可能繼承蘇家。也因豪門內的那點八卦秘辛,是圈子裏的人茶餘飯後的笑料。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談郁京的身世和對方身邊那個叫溫煦的舔狗了。
但這些都和他一個打工人無關。那工作人員很快收斂思緒,嘴角揚起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
“談先生,我們走吧。”
到酒店後,工作人員遞給他們兩張房卡,準備幫他們辦手續。談郁京直接抽出了其中一張,“我們住一間。”
溫煦對此毫無疑義,畢竟他們一直都睡在一起。那工作人員倒是一頓,“好的談先生,我們準備的都是單人房,需要幫您升級成套間嗎?”
“不用,就這樣。”
工作人員心裏錯愕,面上卻未透露半分,保持微笑:“好的。”
……
拍賣會于今晚七點開始。六點剛過,已有不少人在宴會大廳攀談交際。
談郁京向來是被巴結讨好的對象,一出現就成為全場人關注的焦點。但在看見他旁邊疑似穿情侶裝的青年時,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們沒有輕舉妄動,更多是狀似無意的暗中打量。
溫煦忍不住回望,略微不自在:“他們是在看我們嗎?”
談郁京挑眉,語氣欠欠的,“可能覺得我們的衣服好看吧。”
溫煦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哦。”
他今晚穿的衣服是談郁京選的,是一套米白色西裝,裏面裹得嚴嚴實實。談郁京則穿了淡粉色的同款,深v內襯裏的胸肌若隐若現,脖頸處的黑寶石項鏈分外耀眼突出。
溫煦非常喜歡談郁京這個裝扮,覺得很酷。他原本也想換成這樣的打底內襯,卻被談郁京拒絕了,理由是有點冷,而且穿起來并不舒服。
小京說的都是對的,就算錯了也是對的。溫煦默默扯了扯自己的小領結,打消念頭。
兩人太過紮眼,時間長了,終于有人按捺不住。
最先走過來的是吳家公子吳星葉,京州出了名的纨绔,吃喝嫖.賭樣樣沾。
他和談郁京有過幾次交集,哥倆好一般邊走揚起酒杯,語氣誇張:“哎呦談公子,我們好久不見了!”
談郁京似乎也挺高興見到他,笑容明媚,“是吳公子啊。”
吳星葉虛榮心瞬間得到極大滿足,面色紅潤地跟他噓寒問暖了一番。談郁京始終面露微笑,一副脾氣很好,非常好說話的樣子。
似才注意到談郁京旁邊的人,吳星葉目光在溫煦身上流連,毫不掩飾地打量着溫煦,眼神迸出驚豔與渴望。
“這位是?”
談郁京沒多介紹,“他是我助理。”
溫煦疑惑地歪了歪頭,可惜談郁京沒分給他一個眼神。
吳星葉眯了眯眼,暗示道:“談公子這助理長得不錯啊,臉夠漂亮。得勁!”
溫煦聽一臉莫名其妙,旁邊的談郁京倒是微微一頓,只是笑容耐人尋味,“是嗎?原來吳公子喜歡這一款的?”
吳星葉心頭一喜,還以為有戲,就聽他慢悠悠地說:“看來我們審美挺像。我也喜歡。”
吳星葉噎住,洶湧的心頭閃過一絲惋惜,故作開心:“那還真是巧了!”
談郁京睥睨着他,勾着唇,沒再接話。
不一會兒吳星葉就被吳家人叫走了。有了這個開端,原本蠢蠢欲動的人被鼓動,終于忍不住行動。
只是沒想到,第二個上前的,會是談郁京的外祖蘇家的人,蘇念。
蘇念無疑是漂亮的,年過四十卻風韻不減。她穿着一件淡藍色職業包臀裙,腳下的細高跟精致優雅,朝他們走過來,“郁京。”
談郁京似笑非笑,看不出太多情緒,“蘇女士。”
蘇念面帶微笑,嬌嗔:“不喜歡叫媽媽也該叫一聲小姨。你這孩子,怎麽叫的這麽生分?”
談郁京眼眸閃過譏諷,語氣輕佻,“原本是小姨,現在成了後媽。你看這關系亂的?我都還沒捋清呢,實在是抱歉。”
周圍本就很多人關注這裏的動靜,聽到這話大多都露出了微妙神色,大多是看好戲,顯然早就對談蘇兩家的豪門八卦有所耳聞。
蘇念心頭有些不悅,也有點無奈。她溫溫柔柔地勸慰,“都是一家人,有事情我們回去再說吧。你外公都想你了,明天回家吃飯吧。”
說罷,她頓了頓,看了一眼談郁京身後的人。
接觸到溫煦警惕護主的眼神後,蘇念眸子閃過一點厭惡,又掩飾的很快,溫聲細語地叮囑了談郁京幾句才肯離開。
等她走了,溫煦才繞到了談郁京面前,像小狗嗅東西一樣很認真觀察他的神色。
談郁京垂下眸子:“怎麽?”
溫煦搖了搖頭,不知道怎麽說。剛剛他強烈感受到了談郁京的不高興,但現在好像又好了。他想問,但現在好像不是好時候。
“走吧。”
談郁京沒有給他過多糾結的時間,扯着他朝人群走去,“拍賣會要開始了。”
……
這是一場帶了慈善性質的小型拍賣會,因主辦方在業界頗具影響力,參與的大多是名流。
很快,衆人陸陸續續落座,等待開拍。
溫煦第一次來這種場合,看的非常專注,頭十分忙地扭來扭去,每次一有人競拍舉牌就好奇地緊盯着,好像舉牌競拍的人是自己一般。
談郁京倒是興致缺缺,如果不是和主辦方有些交情,他甚至懶得親自來。他百無聊賴地盯着溫煦看,突然發現對方右耳垂處有一顆很淡的褐色痣。
以前怎麽沒發現呢?
到介紹第11件作品時,談郁京終于來了一點興趣,懶懶擡眸。
展示臺上,拍賣師面帶微笑地介紹着:“此藝術作品的名字是‘cavaliere’——意為騎士。”
那是一枚小狗形狀的胸針,出自意大利一個小衆設計師之手。胸針由衆多玫瑰式切割粉鑽組成,再以希望尖石嵌入點綴五官,小巧精致,又不失可愛。
談郁京目光流轉,舌尖輕抵上颚。
競拍開始,他直接舉起了牌子。
這個競品較冷門,再加上談郁京的名頭在,沒什麽人參與競拍,他很輕松就拿下了,花費135萬。
最震驚的還是溫煦。
競拍開始後他就在四處尋找,怎麽都沒找到舉牌的人在哪。直到談郁京伸手在他面前一晃,他才終于發現是自己身邊的人舉了牌。
原來小京喜歡blingbling的東西。
溫煦新奇地眨眨眼。
拍賣會進行到收尾階段時,談郁京去處理支付手續。溫煦回車裏等他。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副駕駛的車門才被人拉開,談郁京挾着秋夜的涼意一同進入車內。
他随手将一個紅絲絨盒子抛向溫煦。
溫煦下意識接住,摸了摸,是舒服高級的手感,“什麽?”
談郁京懶洋洋地說:“自己打開看。”
溫煦便聽話地打開,那枚小狗胸針赫然在內。
談郁京看他在發呆,突然來了興致,把胸針拿出來,盒子随手扔到一邊。他的嗓音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性感悅耳,“靠過來。”
溫煦不明所以,本能就靠了過去。
談郁京看起來心情愉悅,低頭對着他的衣服擺弄了一會兒,很快就松開手,拉開點距離欣賞自己的傑作。
于是溫煦便看見,這可移動的135萬竟然別在了自己的左胸口處。
談郁京目光灼灼,在胸針與溫煦的臉中來回徘徊。他勾唇,發出一聲喟嘆。
“不愧是同類。”
溫煦目露迷茫,聽不懂。
什麽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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