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高考前一天要熟悉考場，由于學校是寄宿制，所以租了大巴統一接送學生去看考場。

A市有一處教育實驗基地，有四、五所學校都在那裏，寄宿制學校的高考考場就設置在那邊。

雖然考場都在這一片，但學校又多又大，因此大家的考場非常分散。大巴快要到目的地時，班主任發完準考證後叮囑大家盡量跟考場接近的同學結伴而行，可以相互有個照應。

于是一時間，車上吼聲此起彼伏，都在尋找考場盡可能接近的同學。

吼的人夠多了，我沒有吼，默默聽着大家的聲音。

我十分希望班上有跟我考場盡量近的同學，因為大巴上坐在我附近的幾個關系不錯的同學所在的考場甚至都跟我不在同一所學校，實在是隔得太遠，下車就得分開走。可在陌生的地方，實在不願獨行。

能找到同校同年級的很難得，大部分都是找到同一棟樓的就很滿意了，我也就求能有同一棟樓的同學。

“我是XX學校高二八班，有附近的嗎？”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後我超級激動，真的有跟我考場接近的同學，甚至是隔壁班，我還特意确認了一下手中的準考證，然後開心地回頭去尋聲音來源：“我是XX學校高二九班！”

然後，我就對上了羅青源驚訝的雙眼，他拿着準考證揮舞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了。他的眼神，除了驚訝，似乎還有……還有一種難以描述的複雜感情。對視的那一刻，他的時間仿佛停止了，他好像，瞬間陷入某種奇怪的情感中，如同蝴蝶墜入蜘蛛網。

我在十一年後的今天仍然記得當初他那複雜的神情，因為我真的覺得他當時的眼神很不尋常。當然，當時的他可能只有驚訝，其餘的，全是我主觀的看法。畢竟那時我暗戀他，對于暗戀對象，我很容易想太多。

很多年後，我有想過，或許他的驚訝跟那個離世的女生有關。

我，是意外，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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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羅青源對上雙眼後，我還朝他揮了揮手中的準考證。當時我特別開心，沒有壓抑心中的開心，大家找到能同路的人都很開心，我不必僞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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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回過神，朝我微微颔首，然後，安靜地坐着。

對于跟羅青源考場接近，居然還是隔壁班，我是非常驚喜的，說明我和他之間确實有那麽點緣分，要知道其他同學頂多是同一棟樓。

真是沒想到，在高中的尾巴，在高考的時候還會出現這種小驚喜。仿佛老天都在幫助我心情愉悅，我必須要認認真真地好好考試。

應該，會一切順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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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到了停車地點，大家陸續下車。

我雖然坐在中間段的座位，但習慣等其他着急的人先下車，所以我是最後幾個下車的。下車後，我看到羅青源在大巴車尾附近等我。

那種感覺……暗戀的人等着你，你說會是什麽感覺？

我內心歡天喜地，但表面依然風平浪靜，畢竟不是小孩子，得成熟些。我跟其他同學道了別，然後走向羅青源站的地方。

他背對我們坐的那輛大巴，面向大路的方向，不過他的餘光應該能看到我。

“XX學校在那邊！”我走到他身邊時擡手指向XX學校的方向，盡可能讓自己顯得自然放松些。

“嗯。”羅青源點點頭，然後邁步往前，和我一起走進長長的人流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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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們沒有說話。心情不錯的我時不時四處瞧，不止是看指示牌，更多的是看周圍的環境，看樹，看樓，看天空……看陌生的一切，好奇陌生的一切。

我們走得挺悠閑，對于我來說是正常的走路速度。當初沒想那麽多，後來才發現比我高不少的羅青源當時肯定會覺得走得挺慢，不過出于禮貌，慢慢陪我走而已。

當時的我暗暗竊喜，但竊喜着竊喜着也就平靜了，平靜地感受每一刻。

而在很多年以後，每次回想起那時的“緣分”，我還是會開心，有一種青春獨有的悸動。有些美好會永遠刻在記憶裏，這何嘗不是一種小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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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指示牌，我們順利找到了正确的教學樓，找到了正确的樓層。

“這裏就是九班。”我看着教室門口高二九班的門牌，指了指前方的隔壁班，“八班應該就是前面那間。”

“嗯。”羅青源看向前方，“那我過去了。”

“好。”我轉身往九班教室裏面走，“我先進去找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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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教室，我對照着準考證尋找自己的座位，找到座位後坐下感受，并且仔細檢查桌凳是否問題。

不一會兒，檢查完畢，一切正常。我又在桌位上坐了一會兒，讓自己盡可能熟悉桌椅，熟悉考場。

教室裏人很少，顯得空蕩蕩的。而明天，這裏會坐滿考生。

恍然如夢。

而後，我起身走出教室，想在外面站一站，透透氣，看看遠方。

我是從與八班相鄰的那扇教室門出去的，因為我的座位離那扇門更近。走出教室後我發現走廊上沒有羅青源的身影，于是快速看了一眼八班教室裏面。

羅青源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的座位在教室後排，離另外一邊的窗戶比較近，他側頭望着那邊的窗戶外面。

金色的陽光灑在他身上，映入我眼中，化作螢火蟲，飛向記憶深處。

看着空蕩蕩教室裏的他，忽然之間，覺得我跟他離得好遠。他有屬于他的世界，我小心翼翼地站在外面，不敢進入。

我沒有叫他，轉而獨自站在走廊上眺望遠處。

每個學校來看考場的時間不一樣，現在我們這一層的人不多，一些在教室裏，一些在走廊上，稀稀拉拉的，仿佛被遺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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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葉！”

突然有聲音響起，我側目望去，是高一時的同班同學何文瀚。他也是理科生，不過高二分班被分去了重點班。

“何文瀚！”我驚喜地揮手打招呼，“你也在這一層？”

“我在五班。”何文瀚單手握拳用大拇指往後一指，“我們班就我一個人在這棟樓。”

“這片太大了，大家都被分散在各處。”我說完這句話，羅青源從八班的教室裏面走了出來。

何文瀚和羅青源揮手打招呼，兩人認識。

我不知道他們兩人為什麽會認識，但同年級不同班認識也挺正常，便沒有多問。正好多一個人更容易找到話題，大家一起熱鬧些，免得一男一女走着會局促尴尬。之後我們三人一起回了學校大巴所在的地方，并約好明天考試也一起。

高中生活正式開始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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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高考開始。

大巴再次将我們帶到了考場，這一次的心情很不一樣，第一天，第一場考試，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緊張。

羅青源依然比我先下車，依然在車尾的位置等着我，然後我們一起去了路邊跟何文瀚彙合，接着三人一起前往考場。

時間非常充裕，我們三人慢慢地走着。今天沒有什麽分時間段進考場，各個學校的考生到達時間都差不多，四處密密麻麻全是人。讓人深刻體會到什麽叫做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我沒有再悠閑地四處瞧，目光一直放在前方，偶爾望望湛藍的天空。

羅青源跟何文瀚也很安靜，慢慢地走着。

高考讓今天的氣氛帶着幾分凝重。在人生的重要轉折點面前，其他的一切都顯得無比渺小。

我們在茫茫人海中前行，為自己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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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考場後我們該去各自所在的教室排隊檢查進入。

“加油！”我朝着羅青源跟何文瀚笑了笑。

“加油！”他們也笑着說道。

然後，我們前往各自的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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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過程的記憶早已模糊，大概就是奮筆疾書、苦思冥想吧。

或許期間也有停頓, 有迷茫。

但，一直在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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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結束，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慢慢走出考場。

我從九班的前門出來，然後望向八班教室裏面。羅青源收拾好東西，正站起身，他往教室外面走時看到了走廊上的我。我收回目光，默默站到一旁。

随後我和羅青源肩并肩站在走廊一側，靜靜等着何文瀚。

無數人從我們身邊走過，像小溪中流淌的水，像被風吹走的雲。

人群中，何文瀚朝着我們招手。

于是，我們三人一起，走入了人群之中。

高考考試後不談考試內容，約定成俗。聊天也只是随意說說別的輕松話題，和學習無關。

羅青源跟何文瀚分別站在我左右兩側，走在中間的我稍微有點拘謹，不過還挺有安全感的。我沒有往左看，也沒有往右看，一直往前看着。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明媚，晴空萬裏。

我們三個人一直保持着這個隊形，直到最後一場考試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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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最後一場考試的結束鈴聲響起，高考真的結束了。

放下筆的那一刻，我如釋重負的同時又悵然若失，心底油然而生的那種感覺複雜而奇怪，難以言喻。

監考老師收完試卷後，有人欣喜若狂地沖出教室，有人郁郁寡歡地嘆氣，而大部分人看起來平平淡淡。

沒想到衆所周知的重要高考也能如此平淡。

我慢慢地收拾東西，拿起寫字用的筆時我愣了幾秒，然後轉頭望向窗外的天空。

今天，是結束也是開始。

我是最後幾個從教室中走出的人，羅青源已經背靠在走廊的矮牆邊等我。他身後，是萬裏晴空。

目光對上的剎那，我們相視一笑。

他的笑容和今天的天氣一樣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