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情商

情商

五點關電腦, 難得一天準時下班。磨蹭一下到家六點，洗菜做飯七點，吃完洗漱吹頭發, 時間已經過了八點半。

唐曉玥下樓去了一趟商場, 她得去買給相親對象的回禮。如果是自由戀愛，那無所謂回禮不回禮, 但是相親不一樣，相親這種随時可能結束的關系, 還是算得清楚一點比較好抽身。

然而小姑娘逛了一圈, 發現自己沒有任何想要買的東西。是的，連買什麽都不知道, 怎麽想都覺得直接轉賬更加方便實用。

倒是那家巧克力店，裝修得古樸華麗，櫥窗用實木框起來，擺盤的架子全部鍍銀，邊緣鑲嵌着金絲雕花, 氛圍浪漫又童話。

就很奇怪, 當她看到巧克力的時候，她立馬想到了燕昭。有些東西，仿佛自帶标簽，讓人想要買下來，送給特定的某一個人。

唐曉玥買了一對月球，一顆金色, 一顆銀色。兩顆月亮擺在小紙盒裏, 閃着低調細碎的光。

第二天一早, 起床有些晚了，到辦公室時燕昭已經在了, 唐曉玥從袋子裏掏出巧克力，放到他桌子上：“給你。”

燕昭在忙，垂眸看了眼，打字的動作停了停，略顯冷淡道：“謝謝，不用。”

“……”小姑娘傻了，“為什麽？”

一般辦公室發零食，喜不喜歡都會收着，哪有人拒絕的，何況我還是單獨給你的。

“沒為什麽。”

“……”

好吧，現在有另外一個問題，我要把它拿回來嗎？還是放在那裏就行？

唐曉玥本來是不想拿的——送出去的東西又收回來，這算是怎麽一回事？但是一想到她精心準備的巧克力會被塞在随便哪個角落裏默默化掉，小姑娘突然就有點難過了，她于是把它拿了回來。

小紙盒外面有絲帶，她撥開絲帶，金色的月亮和銀色的月亮并排躺着，上面撒着金箔，看起來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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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真是秒拒。”唐曉玥一開始還笑着，說完又有點失落，她把小盒子放回紙袋裏，推到書桌最邊緣，默默坐到了位置上。

大概是語氣比較低氣壓，燕昭偏頭看了看她，問道：“哪裏來的？”

“……買的呀。”

“哪家店？”

唐曉玥報了個英文名。

燕昭想了想：“隔壁商場好像有。”

唐曉玥搖頭：“我是在我家旁邊的XX買的。”

“多少錢？”

“一顆八十呢。”

語調還挺置氣，燕大公子笑了：“你自己幹嘛不吃？”

唐曉玥不回答，有些東西吧，自己舍不得吃，但送人就很舍得，說來也是奇怪的心理。

不過燕昭這個問法，小姑娘摸不準，問了商品的來源和價格……雖然整個過程很快，但怎麽感覺是個審問的架勢，是我的錯覺嗎？

唐曉玥轉頭看着紙袋，這玩意兒自己吃的話，好像就沒有什麽必要了……話說除了燕昭，還有誰可以送呢？

正在腦海中搜尋各位好友時，門被咚咚敲了兩下，擡頭一看，是許久不見的高檢。

高檢進來找燕昭，問道：“有啥吃的嗎？早上好趕，沒吃早餐。”

燕昭翻翻抽屜，扔了包餅幹過去。

高檢一把拆開，順帶跟人抱t怨着什麽，內容是生态環境的各項數據，唐曉玥聽了半天也沒明白，只得放棄偷聽壁腳，敲自己的審查報告去了。

倒是高檢，聊到一半突然湊過來，驚訝道：“哎，這個不是那個什麽巧克力嘛，最近很火的。”

唐曉玥點了頭：“是呀。”

“誰送給你的呀？”對方突然八卦。

“我自己買的。”

然而高檢眨了眼：“你買了要送給誰呀？”

“……”

才剛剛被拒絕，小姑娘立時臉紅了，反駁道：“沒有送人，我自己吃的。”

“怎麽可能？”高檢表示不信。

燕昭看了過來，一臉的疑惑：“為什麽不能自己吃？”

高檢還解釋：“有些東西是用來送禮的。你看那包裝，你看那價格，你咬得下去嗎？”

“原來如此。”

唐曉玥：“……”

不是，你們就這麽當着我的面讨論……我不要面子的嗎？

小姑娘一口咬定不是這樣。

“我就試試。”她這麽回答，又說，“自己吃也是可以的吧。”

有比明目張膽的撒謊更沒有說服力的事嗎？

唐曉玥看都不敢看燕昭，只希望燕大公子不要戳穿她。

求你了，我錯了。

“你也太奢侈了。”高檢思忖着，“我沒記錯的話，價格是按顆計算的吧？”

“……是。”

“一顆多少？”

“八十。”

“哇，那一盒的話……”高檢計算了下，“6顆480元，9顆720元。送人我能理解，自己吃……唐曉玥你真的是富婆。”

“我不是……”

等人走了，辦公室一片寂靜，氛圍那叫一個尴尬，小姑娘簡直想挖個洞把腦袋埋下去了。

要淡定，不可以臉紅，唐曉玥告誡自己，只要我淡定，那就沒有人可以質疑我。

但是很可惜，臉上那滾燙的熱度完全不是她能控制的。人為什麽會臉紅？這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呼吸變得又快又沉，胸口不斷起伏着，臉上更是燒得慌。小姑娘羞惱極了，想說現在出去會不會太明顯了？可是怎麽辦，真的好想跑路。

氣氛很微妙，唐曉玥把腦袋往另一個方向偏了偏，以确保燕大公子不會出現在自己的餘光範圍內。

無法面對，不敢面對。

真是奇怪，燕昭問的時候她完全沒覺得有什麽，倒是高檢的問話把她那點小心思全部戳破了。

暗戀這種事，就怕被知道。不想被發現，不想被評判，沒有表白就沒有傷害，唐曉玥覺得自己承受不了被拒絕的壓力。

就在她焦慮難當之際，隔壁燕昭倒是笑了，語調挺輕快，問了句：“所以，你這是在賄賂我嗎？”

賄賂……

咦？

小姑娘有些懵，眼睛微微睜大了，被情緒裹挾的大腦也一點點清晰起來。

燕公子情商真的可以，唐曉玥很感激。

“你是我的員額嘛。”她這麽接了句。

然後又有片刻的遲疑：“那你還要嗎？”

這次燕昭點了頭。

小姑娘開心了，把紙袋遞了過去。

不過，一開始為什麽要拒絕呢？

燕昭拆開包裝拿了一顆，把另一顆還了回來，順帶感嘆了句：“你竟然逼我吃了兩次巧克力。”

“什麽？”唐曉玥傻了。

“沒什麽。”

果然還是熱量的原因嗎？

“你身材夠可以了，”小姑娘誇了句，“不用這麽講究啦。”

然而對方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挺無奈，笑容挺牽強。

話說這麽評價別人身材是不是不太好呀？唐曉玥把握不準分寸，只得暗自後悔着。

早上燕昭幫她改訊問提綱，問說：“你看完卷宗之後沒有覺得哪裏有争議，哪個證據需要補充的嗎？你這個只是核對性訊問。”

唐曉玥一臉糾結，确實，她看完就看完了，并沒有覺得哪裏少什麽。

燕昭嘆氣：“我重新列一份，你對比一下。”

“……哦好。”

唐曉玥低頭，對上了一雙深邃明亮、但是顯然黑眼圈濃重的眼睛。

她于是關心了句：“你是熬夜了嗎？”

燕昭：“……”

該說什麽好呢？

唐曉玥也不傻，思考許久，還是開了口：“不然你多給我安排一點？”

燕昭撐住了額頭：“你那麽多課，你身體還不好，你确定你可以？”

是不太行，但燕昭一個人顯然也不太行。

“就這樣吧。”唐曉玥決定道，又問，“我們是不是已經倒數了？是的話，業務分析會我要裝病不去啦。”

會上直接點名通報，各種數據表格，排名全部公示，領導講話還相當不客氣，她可不想承受這種壓力。

燕昭：“……”

這種時候的榮譽感有什麽用呢？

“那你今天晚上陪我加班？”燕大公子這麽問道。

唐曉玥：“……”

加班就加班，“陪你加班”？說得這麽清新脫俗。

不過今晚确實沒空，她約了相親對象來着。

“今天有點事，不然明天？”

“約會？”

“嗯。”

燕昭回頭看電腦了，敲了兩行字，又停下來，對着屏幕不知道在想什麽。

唐曉玥出門找蓉蓉姐，回來就見這人盯着她看，沖剛進門的她勾了勾指頭。

“幹嘛？”小姑娘完全沒覺得有什麽，只聽話地站過去，壓低腦袋，一副專心聽講的模樣。

燕昭托着腮幫子，就那麽偏頭看着她：“唐曉玥。”

“嗯？”

“你是不是不會拒絕？”

“……啊？”

“不喜歡的人就應該要拒絕。”

“……”

“你要是不會拒絕，我可以幫你。”

“……”

兩人大眼瞪小眼，小姑娘緊張了：“你要幹嘛？”

“我想要一個可以加班的助理。”

唐曉玥試圖解釋：“我沒有說不行，但是今天我已經約好了。”

“OK，”燕昭抿了抿唇，“那你約會的時候跟他說。”

“當面拒絕？”小姑娘驚了，想說你好殘忍，善良如我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那你要怎麽辦，發信息嗎？”燕昭很有耐心。

“我不懂要發什麽……”

“手機給我。”

“不要。”

“那我說你打？”

懶人如唐曉玥，還是點開手機備忘錄遞了過去。

燕昭打了一段話：我們也了解一段時間了，但是接觸下來确實沒有太多感覺，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到這邊就可以了。

唐曉玥捧着手機，整一個社恐爆發——怎麽感覺發信息更吓人呢？這段話真的沒問題嗎？

“不敢嗎？”燕昭涼涼道，“不敢我可以幫你發。”

唐曉玥：“……”

我額什麽時候這麽強勢了？催人按手印都比這溫柔。

“你好會說話。”小姑娘殷勤地誇了句。

燕昭卻是蹙了眉：“什麽意思？”

“啊，”小姑娘不明所以，“就這個意思啊。”

燕公子決定不跟她計較：“我知道你害怕傷人，但是這種事情沒有辦法的，你得學會以自己的感受為主。”

“我也沒有……”

沒有慫到這個地步吧？

“哦對了，”燕昭擡眼看着她，表情有點複雜，“別人語氣稍微确定一點，你就自我懷疑……算我利用你這一點吧。”

“欸？”

啥意思呀？

“吃飯嗎？”燕昭站起來。

唐曉玥才把東西放下：“我還沒整理完。”

“走吧。”

“噢噢。”小姑娘忙去拿飯卡。

燕昭卻又回了頭，無可奈何道：“唐曉玥。”

“欸？”

怎麽這麽喜歡叫我名字。

她停住腳步，就聽對方道：“你性格真的很軟啊。”

“……”

燕昭轉身離開了，留下一臉懵圈的唐曉玥。

啥？軟？

等等，我是女生，不可以亂想。

小姑娘立馬排除了某個顯然不對勁的念頭。

她去按電梯，費力思索着燕公子的話。性格軟？這啥？是指我立場不堅定容易動搖嗎？小姑娘百思不得其解。

話說很久很久以前，高中的某節心理課，心理老師組織了一個小活動，要求每位同學在自己背上貼一張A4紙。限定時間內，大家可以在別人的紙上留言，寫下對這個人的評價或是看法。因為看不到，所以也不知道是誰寫了哪句話，大家參與熱情非常高。

到最後，唐曉玥的紙上滿滿當當，其中有一行大字，上書“人軟易推倒”。這行字占據了A4紙的半壁江山，旁邊還有一波好事者寫了“附議”。

當年的小姑娘完全不能理解，甚至覺得這是一個病句。她戳戳一衆閨蜜，問道：“這啥意思呀？”

閨蜜們笑得雲山霧繞：“字面意思呀。”

“就是你們寫的吧？”

“哈哈哈哈。”

……

堪堪要關上的電梯門又重新打開了，唐曉玥埋怨了句：t“竟然不等我。”

燕昭只是笑，伸手幫她按住了開門鍵。

“你是不是看我很不爽？”小姑娘開了個玩笑。

誰能做出喊人吃飯，然後又自己先走，連電梯都不幫忙按的事。

熟料燕公子就那麽看着她，明确又認真地點了頭：“是。”

“……啊？”

唐曉玥傻了，唐曉玥整個呆掉了。

不是，我就客氣一下，你怎麽還當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