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拔絲紅薯

拔絲紅薯

周五下午是一周中最幸福的時刻嗎？大概是的。不過, 唐曉玥最近更喜歡周一早上了。

為什麽呢？因為可以早起化妝，期待一下見面。

打工人連下班都不感興趣了，辦公室戀情就是這麽離譜, 工作動力和工作質量增都加了一個檔次。

所以吧, 上學就要談校園戀愛，上班就要搞辦公室戀情, 不然生活多無聊啊。想當年，唐曉玥高中時, 班主任就已經說過類似的經典名言——早戀不影響學習, 失戀才影響學習。

因為怕被燕昭鄙視，小姑娘連工作都細致了不少。以前沒什麽感覺, 現在吧，她多少就有點形象包袱。

江檢進來喊人的時候，唐曉玥還在位置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財産犯罪對她來講有點難度，正常經營和非法獲利混在一起，資産不好定性, 數額不好區分, 往常她就問燕昭了，今天她先自己查了一遍。

“喲，這麽認真啊。”江檢給人發了個小面包，問說，“你開車不？開車帶上我。”

“好呀好呀。”唐曉玥最後看了眼屏幕，不出意外的話,t 一個小時過後, 案例細節她就會忘得差不多了, 然後燕昭會在一些她想都沒想到的地方提問她。

話說我這麽菜，你喜歡我什麽呀？像我自己的話, 是會喜歡比我厲害的人呢。

六點多，正是下班高峰期，主幹道堵作一團，湖上的幾座高架橋更是車水馬龍，但是沒辦法，必須要過湖，所以小轎車硬着頭皮擠了進去，彙入了走走停停的車流之中。

等得無聊，江檢便和她閑聊起來。

“曉玥你多大啊？”

“你是哪一年入職的？”

“你家住哪裏？”

“和爸媽住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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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輩問這些，真是的在打探個人信息嗎？其實并不是，純粹是沒話講又不得不開啓話題罷了。

之後照例是要八卦一下情感話題：“曉玥你有男朋友了嗎？”

唐曉玥搖了頭。

搖完她自己都有點意外……好像突然就理解那些悶聲發大財的人了。

在感情不确定的情況下，确實很難承認。萬一分手了呢？到時被問起還要解釋，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敷衍過去呢，反正對方也只是随口一問。

“要找了呀。”江檢催了下，“工作不用那麽拼，解決終身大事更要緊哦。”

這倒算得上是肺腑之言。

“我沒有很拼啦。”唐曉玥不好意思地笑了。

剛入職時，領導會說些年輕人就要拼命、年輕人不要計較、個人問題不着急、工作才是要緊事之類的話。剛從學校轉入職場的新人往往會當真。等到和領導混熟了，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套說辭了。

到了包廂，唐曉玥自覺坐到最靠門的位置，江檢卻是把她拉進來了一些：“往裏坐往裏坐，先來後到。”

話說我要幫燕昭占一個座位嗎？小姑娘不大确定，她把包放到隔壁椅子上，然後拿起筷子去夾桌上的鹽漬小番茄。

柏欣遲了一點，她和唐曉玥打了個招呼，然後指指椅子上的帆布包：“這誰？”

“燕昭。”唐曉玥回答。

“噢噢。”柏欣點了頭，然後說，“你對你額真好。”

純粹是随口一說，小姑娘卻是有點臉紅，問道：“你要坐過來嗎？”

“好呀。”

主座沒人坐，大家都在推脫，門邊倒是擠了一票人，江檢無奈，自己挪到裏面，然後催促道：“往裏坐往裏坐。”

“你給燕昭占裏面的位置。”柏欣把包放過去，自己坐到了隔壁。

燕昭最晚來，包廂裏十幾個人，空着的位置都放着包，他站在門口猶豫了下，柏欣見狀招呼道：“那邊，曉玥幫你占了。”

燕公子絕對是一個場合裏最吸引目光的那一個，柏欣話一出口，大家都看了過來。唐曉玥捂住了額頭，對自己十分鐘前的決定感到後悔。

燕昭還跟她說謝謝，更加證明了這一舉動的不必要性。

點的飲料是可樂和橙汁，上菜以後，部主任發表了一通感言，大家起身碰了個杯，然後各自聊開了。

“好餓好餓。”唐曉玥舀了一碗煲仔飯，又問柏欣，“你要嗎？”

柏欣說：“不啦，減肥人士不吃這個。”

她沒有問燕昭，倒是燕昭自己把碗推了過來：“我要。”

态度懶洋洋，就很理所當然，柏欣笑了：“喲，使喚我們曉玥啊。”

“不行麽？”燕昭抿嘴笑了，偏頭看過來。

唐曉玥盡職盡責裝米飯，而柏欣說：“當然不行。”

燕昭：“……”

煲仔飯粒粒分明，每一顆都裹着一層油，看起來好吃，但顯然不健康，燕昭吃了兩口就沒有再碰了，唐曉玥還問他：“不喜歡麽？”

“好累，吃不下。”燕昭看着緩慢旋轉的桌面，說，“有好吃的你再叫我。”

唐曉玥：“……”

這家夥說完就什麽都不碰了，自顧自低頭玩手機去了。唐曉玥偷偷瞄了眼，看起來是個新聞界面，是她絕對不會點進去的無聊內容。

唐曉玥就沒把他的話當真，她自己拿了一個羊排，繼續和柏欣閑聊着。

柏欣說：“我發現我老公在逃避育兒，晚上寧可加班也不早點回家，甚至沒事也要在辦公室坐到七八點，真的太無語了。”

“家裏就你和婆婆？”

“對。”

“那你也晚點回去吧。”小姑娘想不到什麽好主意。

“這種事就是比誰更沒有責任心。”柏欣嘆氣，“可是娃還是要教啊，婆婆根本不會教。”

“教什麽呀？”小姑娘不懂。

柏欣解釋：“指東西讓他辨認，跟他說話什麽的。育兒是很瑣碎而且複雜的事，不僅僅是照顧吃喝這種。”

轉盤轉了一圈，有人問：“誰還沒拿羊排啊？多了一根。”

數量是剛好的，唐曉玥只好問燕昭：“你吃麽？”

燕昭擡起眼睛，眨了一眨，就沒反應過來。小姑娘于是幫他把羊排夾了起來。

他是真的什麽也沒拿，除非唐曉玥幫他，不然他什麽都不碰。

“我以為你開玩笑呢。”小姑娘戳了下他，“你再不吃沒菜啦。”

柏欣看着，小聲吐槽了句：“你看，這就是典型的飯來張口，誰要嫁給燕昭估計也是受罪。”

“嗯嗯。”唐曉玥還應了聲。

燕昭：“……”

柏欣說：“我老公也是，衣服堆在床上不懂疊，垃圾滿了不懂倒。我結婚以前都沒想到這事會這麽讓人抓狂。”

柏欣嘆氣：“愛真的會在瑣事裏消耗殆盡。”

唐曉玥聽着，不好評價，正好轉盤轉過來一盤粉絲扇貝，她于是給自己拿了一個，又放了一個到燕昭的碟子上。

這是一個很細微的舉動，倒是江檢在燕昭旁邊，忍不住說了句：“你好意思讓人家幫你夾菜哦，男生要照顧一點女生啊。”

“……”

燕昭笑了，視線離開手機，垂眸看着盤子。

唐曉玥有點懵，擡眼就見有人看了過來，交頭接耳間一臉的好奇。小姑娘只覺得臉頰發燙，話說她剛才還覺得餐桌這麽大，人又這麽多，大家都在聊天，不會有人注意這邊呢。

但是，親愛的同事們，是他讓我幫忙夾的，不是我自己要夾的。事情真不是你們以為的那樣。雖然看起來我很主動，但我真的沒有在主動……

她于是偏過頭不去看燕昭，裝作沒事人一樣繼續和柏欣閑聊。

柏欣繼續了剛才的話題：“而且這種事是相對的，我覺得他不幹活很煩，他也覺得我一直催他很煩。所以吧，就不要太相信愛情。我感覺我老公并沒有那麽愛我。當然，我可能也沒有那麽愛他。”

上了新的菜，是個甜點，拔絲芋頭和拔絲紅薯，唐曉玥的愛，不過她沒有注意，她試圖安慰一下柏欣：“不至于啦，我記得你老公婚前給了你10萬買房呢。”

柏欣涼涼道：“那只是為了首套房名額。”

兩個女生聊得投入，一旁的燕昭挺無聊，他拿起餐盤上的大勺子，給唐曉玥裝了一塊紅薯一塊芋頭。

唐曉玥都沒注意，倒是江檢看着，笑眯眯道：“這麽有愛啊。”

燕昭還點頭，一點否認的意思都沒有。

半分鐘過後，暫停對話的小姑娘看着多出來的紅薯和芋頭，傻兮兮問道：“你幹嘛……”

“你不是喜歡這家的拔絲紅薯嗎？”燕公子說。

“什麽時候的事……”

我怎麽不知道。

燕昭稍稍回憶了下：“上周舒雁婚禮，你夾了好幾塊，這道菜都沒人吃，基本是你在吃。”

唐曉玥：“……”

完了，你注意這種細節做什麽？

江檢的笑容就挺玩味的，柏欣也看了過來，意味不明地“噢”了一聲。

唐曉玥咬咬唇，把筷子放到一旁，說什麽也吃不下了。

“我不喜歡。”她還多餘地強調了下。

聚餐結束時還早，下樓到大堂，出門時卻見主幹道一直到上高架都塞滿了車。

“欸這是為什麽？也不是下班高峰期呀。”有人拿出手機打車，發現排隊已經一百多位了。

“估計要到前面打吧，這邊剛好是下橋的位置。”

“那也不至于一百多位吧。”

“不不，”有人指出了關鍵問題，“因為小長假。”

小長假，今晚離市的人多，市中心往西有跨海大橋和海底隧道，手機地圖上到處都是紅色的堵車界面。

部主任于是招呼道：“住得近的互相送一下吧。”

唐曉玥于是問江檢：“坐我的t車嗎？”

“不啦，”江檢說，“我老公來接。”

“噢噢。”

另一邊，部主任一個個問大家的回家方式：“你要怎麽回去？XXX你呢？”

燕昭站在唐曉玥旁邊，悄悄拉了下她的衣服。唐曉玥就當沒發現，還問柏欣：“我送你？”

柏欣搖頭：“我坐地鐵，感覺更快呢。”

部主任問到燕昭：“燕昭嘞，你有開車嗎？”

燕昭搖頭說沒有。

“那誰送你一下？你家是在淺水灣吧？”

“對。”

“那好像都不順路。”

燕昭家在橋的另一頭，和大家方向不同。

燕昭看唐曉玥，唐曉玥低頭裝不知道。

氣氛沉默了兩秒，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部主任大手一揮：“曉玥送你吧。”

“……”

決定完部主任才問她：“可以不？就調個頭，麻煩你一下。”

“可以可以。”小姑娘還挺殷勤，笑容可可愛愛。

燕昭：“……”

等人都走了，唐曉玥按下車鑰匙，回頭就見這人一臉的不高興。

“……”

完了，他生氣了。

唐曉玥在心裏默默嘆氣。

怎麽辦？還要哄人。燕公子可不好哄。

我都比他好哄，真的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