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價值觀

價值觀

我哭了嗎？唐曉玥自己都沒有發覺。

她擡手揉眼睛, 手背沾濕了一小片，淚水接觸到空氣，變得潮濕又冰涼。

眼前模糊一片, 世界朦胧又虛幻, 小姑娘突然就委屈了，一切都太快了, 她并沒有做好準備。

“你怎麽了？”燕昭問。

對燕昭來說，唐曉玥從頭到尾都沒有拒絕他, 所以他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我弄疼你了嗎？”

唐曉玥搖頭, 擡起袖子蓋在眼睛上，片刻的黑暗令人安心。她想說自己這樣是不對的, 明明答應了又反悔。雖然反悔也沒什麽，但反反複複終歸令人不悅。

她于是開口，嗓音明顯在哽咽：“沒事，你繼續。”

燕昭：“……”

我倒也沒有那麽禽獸。

沒有人能在對方哭出來的情況下依然繼續，倒是唐曉玥, 明明不願意了還在強撐, 這弄得燕公子好笑又憐惜。

“你對我也太好了吧。”燕昭埋頭，在她耳邊蹭了蹭，“雖然很開心，不過你價值觀有點偏差。”

唐曉玥：“……”

可能有點吧，但那不是重點。

她只是問他：“你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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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很奇怪，不久前她還覺得自己并不在乎這個問題, 但是現在, 她忽然有點拿不定主意。

所以你愛我嗎？

這個問題放在這裏其實有點突兀, 愛和欲望是兩碼事，燕昭一時沒有回答, 他撐起來一點，垂眸望去。

就聽唐曉玥認真道：“我很喜歡你。”

是真的很喜歡，她願意和他做很多事，願意滿足他的許多要求，她不想拒絕，因為不想讓他失望。至于她自己是什麽感受，她其實并不清楚。

我很喜歡你，非常喜歡。

而燕昭的回答是：“我當然愛你。”

唐曉玥吸吸鼻子，那種往下墜的感覺稍稍緩和了些，她像是落到了雲朵裏，周身變得綿.軟又安寧。

“繼續嗎？”她問。

燕昭：“……”

在這件事情上，男生和女生的感受是很不同的。當燕昭說出“我愛你”時，他就沒法再繼續了，他很清晰地意識到對方的不安，并且還有另外一個問題——

“我們可能得先買個套。”

唐曉玥：“……”

哥，晚了。

理好衣物，兩個人都有點不好意思，燕昭點開外賣平臺，加完購物車後，他把手機給唐曉玥，心虛道歉說：“我剛忘記了。”

“……”

唐曉玥在同一個藥店裏選了緊急避孕藥，然後搜索某棉制品連鎖店，買了護膚品旅行套裝，以及內衣睡衣毛巾浴巾等等零散物品。留宿很麻煩，大雨天回家也很麻煩。

她把手機還給他，覺得自己得去洗個澡。抛開心理因素不談，生理上這種一撩撥就要融化的反應簡直令人頭大。

浴室有兩間，客廳幹濕分離，主卧的沒有，唐曉玥選擇去客廳。

燕昭說：“到了我放門口。”

“OK。”

磨磨蹭蹭很久，等唐曉玥出去時，燕昭都洗漱完畢要睡覺了。卧室開着床頭燈，他在看她的避孕藥說明書，說明書很長，小字密密麻麻t。

“不好意思啊。”他又說了一遍。

然後唐曉玥忽然就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分房睡來着？不然好像有點危險。

不是我信不過你的人品哦，主要是我對我自己的意志力不是很信任。

她坐到床上，拿過說明書，仔細研究着。燕昭在旁邊，問說：“你一定要吃嗎？”

唐曉玥：“……”

哥，我是真的怕。

說好要睡覺，但根本做不到。

她被抱住了，燕昭低頭親她，先是頭發，然後是額頭。之後他撥開她鬓角的發絲，偏頭吻她的臉頰。

床上的吻相比于其他場合，感受很不一樣。被子軟和，面料舒适，身上的人溫暖有愛，接觸到的氣息溫和又綿長，一切都很有誘.惑力。

他的腦袋靠着她，雙手攏在腰側，嗓音低啞，問說：“你現在還想繼續嗎？”

唐曉玥：“……”

理性上我不想，因為它不安全。而且我剛洗完澡，我不想弄濕衣物。

下巴被迫擡起，燕昭含住她的下唇，小姑娘抱起來綿綿.軟軟，讓人很想用力做點什麽。

“可以嗎？”他又問了遍，理智緊繃着，聲調挺壓抑。

唐曉玥：“……”

我就說我們不應該睡一張床。

她依然拿不定主意，但她說了第一次的感受：“剛才我是覺得有點怕。”

力量差距、身形壓制，尤其燕昭喜歡抱她，可是被壓着的感覺并不好，她也不懂是不是自己的問題，因為這明明是最傳統的做法。

燕昭有點意外，他分開點距離，垂眸想了下：“那你想在上面嗎？”

唐曉玥：“……”

你怎麽能得出這種結論？

燕昭就沒等她回答，他靠在床頭，把人抱到懷裏，唐曉玥分膝跪着，然後想說這樣似乎還好，因為她的睡裙可以蓋住，誰也看不到。

“可以嗎？”燕昭擡頭看她，“不過這樣的話你得自己來。”

唐曉玥：“……”

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

“你來。”她一口咬定。

燕昭：“……”

你自己說的哦。

一分鐘以後，小姑娘慌了，覺得這不對勁，有點刺激過頭了。她沒什麽力氣，所以跪不起來，重力作用下，情況比剛才還要糟糕。

她低頭看去，睡裙被揉得皺巴巴，燕昭伸手進去，然而唐曉玥連這種程度的觸碰都接受不了，神經末梢在顫動，感受強烈到不行，她淚眼汪汪，趴在他肩上表示抗議。

我什麽時候這麽敏感了？小姑娘想不明白，整個場景都很混亂，她越怕就抱得越緊，非常沒有說服力地央求說自己不想做了。

燕公子答應說好，然後把人按倒，眼神挺克制，動作挺直接。唐曉玥別過腦袋，死死捂住了嘴。

就很過分。

……

時間過了零點，夢裏還是那個房間，小姑娘除了抱着，原來還可以做點別的什麽，燕公子很滿意。

至于唐曉玥，她的夢境就奇奇怪怪了。夢裏她坐在書桌上，仰頭望着某位罪魁禍首。至于為什麽是這個視角呢？因為她變小了。

手臂短短的，摸起來是個毛絨面料，燕昭居高臨下看着她，然後伸出手，把她放到了床上。

“我可以玩你嗎？”燕公子趴在一旁，眨着無辜的大眼睛，這麽問道。

“……”

根本就是個噩夢。

噩夢驚醒的一瞬間，天已經亮了，光線透過窗簾的縫隙，鋪灑在地毯上。小姑娘挪挪身子，從某人的禁锢下爬出來，然後點開手機。時間還早，打工人的生物鐘從來都是這麽準時。

她回頭看燕昭，燕昭睡得挺死，完全沒有他自己說的失眠睡不着等等症狀。床頭櫃上放着水杯和空了一片的鋁箔藥板，小姑娘嘆口氣，覺得自己昨天晚上一定是卵.蟲上腦腦袋秀逗了。

我是真的會後悔，做一次還不夠，竟然還能有第二次？我瘋了吧，我一定是被美色.誘惑了。

唐曉玥洗完澡出來，燕昭還沒醒，她收拾東西，打算逃跑。

今天是星期六，上周三燕昭表白的，周四她答應了，算起來他們才剛在一起一個星期零幾天。辦公室戀情本來就不穩定了，她竟然還能給自己挖這麽大個坑，理智的成年人幹不出這事。

無法面對，不想面對。非常後悔，後悔到無可救藥。

我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小姑娘抱住了腦袋。

燕昭醒的時候，家裏很安靜，一旁空空蕩蕩，唐曉玥不在，手機裏沒有任何留言。

天空放晴了，地面依然潮濕，空氣裏有種曠野般寂寥的氣息，一切都很剛好，就像那種普普通通的、被抛棄的清晨。

原來起床時身旁沒有人在是一件這麽令人傷感的事，燕公子還是第一次發現。

手機震動的時候，唐曉玥正盯着玻璃櫥窗裏的面包看，伯爵奶酥堿水，看起來就不錯。她夾了一個到盤子裏，然後看到了燕昭的信息。

“你去哪裏了？”

小姑娘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辭，點開對話框回複道：“我要回去寄一個快遞，約的早上收件。”

然而她字都沒打完，燕昭的頭像就跳了出來，界面變成了語音通話。

唐曉玥：“……”

親你知道社恐最怕接電話了嗎？

戰戰兢兢按了接通，想好的說辭也說不出口了。

對面很安靜，停了一會兒，燕昭問她：“你走了嗎？”

“嗯……”小姑娘猶猶豫豫。

“你在哪裏？”

“……”

“我去找你。”

“別……”

“你回來，好嗎？”

“額嗯……”

燕公子深吸一口氣：“唐曉玥。”

盯着面包的小姑娘一個心跳不穩：“你幹嘛……”

“你在哪裏？”

“我不告訴你。”小姑娘表示生氣。

那邊略略沉默了下，然後問道：“你後悔了嗎？”

唐曉玥：“……”

怎麽說呢，就算後悔她也不會承認的，承認就輸了。

“才沒有。”她這麽回答。

燕昭于是說：“那你回來。”

唐曉玥沒吭聲，燕公子嘆氣，沒有再催她：“那我們周一談談。”

“……”

等等，周一不是更尴尬了？小姑娘想起了那些不敢進門的日子。

猶豫再三，她開口道：“我就出來買個面包。”

“……”燕昭很有耐心，“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一會兒。”

“一會兒是多久？”

小姑娘抿唇，不情不願道：“半小時吧。”

“你在哪裏？”

“……”唐曉玥服軟，“十分鐘吧。”

“好。”燕昭說，“我等你。”

唐曉玥：“……”

挂了電話的小姑娘欲哭無淚，想說我為什麽要這麽慫，我做錯什麽了要這麽慫。她買了面包，抱着袋子坐在店裏糾結。

幾分鐘後，店門被推開，牆上的風鈴叮咚響，店員說：“歡迎光臨。”

“香草拿鐵，兩杯。”

“冰的還是熱的？”

“正常冰，謝謝。”

唐曉玥擡起頭，眼前是暈着水霧的吸管杯，冰塊相撞，清脆好聽。燕昭在她對面，擡手揉了把她的腦袋。動作挺淩亂，語調卻很溫和，牙齒略咬着，笑容明晃晃。

“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