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拜年

拜年

突然相貼的唇,溫潤柔軟,卻比烙鐵還燙一般,瞬間就燙在了兩人的心尖。

同時微微睜大的眼,都看着對方眼底相同的錯愕。

很快的。

謝景行發現沈喬的耳根紅了,

不止耳根,沈喬好像連面頰也有些難得一見的微紅,只是不知這微紅,究竟是被煙火的光亮映照,還是因為他自己的緣故。

煙火燃盡,四周忽地變得安靜。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空氣一旦安靜了,那所有的尴尬就全都被放大了。

就像現在的沈喬。

他尴尬到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

他沒想明白,剛才他的唇,跟謝景行的唇怎麽就碰上了呢?

回過神來,沈喬猛地後退了兩步。

謝景行怔了一下,也跟着朝後退開幾分。

“抱歉,剛才煙花的聲音太響,想着你聽不見才湊近了些的。”謝景行坦然道歉。

沈喬很是尴尬,可卻又不好說些什麽,只能笑笑回應兩聲,沒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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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個事吧,真的是不能深想。

一深想了沈喬就覺得鬧心。

畢竟他活了二十多年,可是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拉過,就這麽突然地跟“男三”來了一下。

嗯。

挺鬧心的。

鬧心的沈喬連之後再放煙花,都沒能挽救他的狀态。

不只是沈喬,謝景行的狀态也有些不對,不過心不在焉的兩人都沒發現對方的異常罷了。

新年時鞭炮正規的燃放時間,其實是在夜晚子時,預示着新舊交替,不過因為沈宅這裏謝景行與沈喬的率先燃放,引得不少人都等待不及也跟着放了起來。

不過一會,或遠或近地就能聽到那噼裏啪啦的聲響接二連三,原本墨色的夜空,也逐漸被映照得璀璨至極。

這樣的動靜,洗滌了沈喬之前的尴尬,他擡頭看着沈宅外頭的那些煙花,眼睛裏,不由得帶上了幾分憧憬。

加油吧騷年。

沈喬暗暗地給自己打氣。

雖然蒼術說了不可越界。

但沈喬也更相信,人定勝天。

他一個局外人既然都能被無端的卷進來了,他不信他真的沒法扭轉自己的乾坤。

這樣着想的沈喬再一次引得了驚雷作響,只不過夜間的煙火璀璨,将那雷聲給遮擋住了。

除夕夜過,年節的氛圍就淡了大半。

沈喬是在初三了才讓周叔準備年禮,給萬府那邊送過去的。

尚書府那邊他則是親自去了一趟。

畢竟是他現在的外公外婆,沈喬即便是跟尚書府再怎麽八字不合,這樣的節氣斷不會做出這種事來傷葉挺啄的心。

因着是年節,葉挺啄再是身居要職,也是有七天的休沐。因為之前就收到沈喬那邊讓人送來的帖子,說他今日要來,葉挺啄一早起來就在準備着了。

一會是擔心屋子裏不夠暖和,怕冷到沈喬,一會又擔心點心不夠新鮮怕沈喬不喜歡吃,再不然就是擔心自己會不會穿得太過正經,顯得嚴肅又吓着沈喬了。

這一連串的舉動,連葉老夫人都忍不住失笑。

在葉挺啄準備再問問葉老夫人自己頭發亂不亂的時候,門外終于有人來報。

表少爺來了。

那瞬間,葉挺啄的心裏就急了。

他迫不及待大步出去,撩開帳簾,就看到了沈喬的身影出現在門邊。

今日的沈喬沒再穿着那一身的素白。

新年應景,沈喬也穿了一身喜慶的紅色,外披着的鬥篷,上面的毛領披肩紅豔似火,行走時似乎還有幾分磷光閃耀似的,格外好看。

紅色養人襯膚,穿着這身的沈喬看着也鮮活了許多,連膚色似乎都變得好看了不少。

就是這模樣,跟葉挺啄記憶裏的有了些許的差別。

他覺得沈喬似長高了一些,五官也成熟了幾分,那種娃娃臉的氣質沒有了,整個人也變得明晰大氣了幾分,同時……也變得更像已故的女兒了。

“你……”

葉挺啄喉嚨似乎有些發啞。

沈喬困惑,輕輕喊他一聲:“外公?”

“嗯……”葉挺啄壓抑着情緒,暗暗吸了口氣:“外頭的天氣這樣的冷,你怎麽就穿得這麽單薄?”

沈喬懵了一下,也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

坦白說他身上穿的,加上鬥篷一共穿了六件衣裳,已經不少了。

葉挺啄忽地皺眉,朝身後的管事吩咐:“我記得庫房裏,還放着一張墨狐的狐裘,你去拿來給表少爺換上。”

管事微微擡眼,眸中閃過錯愕,又很快垂下了頭。

沈喬連忙阻止:“外公不用了,我穿得多一點也不冷的。”

“哪不冷了?臉色這麽難看。”

沈喬還想再說,葉挺啄直接轉身讓他進屋裏去了。

裏頭,葉老夫人乍然見到沈喬的時候,恍惚間竟然有種看到了小女兒歸來的錯覺,那瞬間葉老夫人直接愣住,差點脫口喊出了女兒的閨名。

“外祖母,你怎麽了?”沈喬在葉老夫人跟前站定,神色間顯得頗為困惑。

葉挺啄原本看着老妻的眼,在聽到沈喬對她的稱呼時,心裏忽地顫了一下。

沈喬叫他外公,卻叫老妻外祖母……

雖說稱呼并沒有什麽不對,但已經可見親疏。葉挺啄再看老妻,見老妻對這個稱呼并沒有什麽反應,一時間心裏不由得長長一嘆。

老妻說沈喬不只是長得像女兒,連這性格也像足了女兒。

看着乖乖巧巧的,可是認準的事,卻是怎麽拉都不會更改。

沈喬上門拜年,與葉挺啄跟葉老夫人倒是說了不少的話,期間葉挺啄問起宅子的事來時,沈喬如實相告,打算等沈玉回來了再一起搬過去。

現在他住金華街葫蘆巷停好的,雖然是小了一些也擠了點,但習慣了也不覺得什麽,最關鍵的一點沈喬沒有說。

那裏距離萬府很近,就隔着一條街的事而已。

餘下的便都是一些閑聊。

片刻時,管事那邊捧着件厚厚的又毛茸茸的墨色狐裘進來。

葉挺啄接過直接打開看了看。

“小喬,你過來試試這狐裘。”

沈喬心尖一緊,想要拒絕,但看着葉挺啄那眼底藏着歡喜的樣子,還是乖乖聽話上前脫掉了自己鬥篷。

葉挺啄立即将狐裘給他穿上。

墨色的狐裘穿在沈喬的身上,剛好能從脖子蓋到腳底,內裏厚厚的料子觸手的感覺十分舒适,仿佛密不透風。

與之前的穿着不同,此刻的沈喬穿着這樣的墨色狐裘,整個人透露出來的卻是神采奕奕。

就是那張臉看起來似乎更小的。

不過葉挺啄很滿意,覺得這樣的沈喬十分耐看。倒是葉老夫人的神色顯得有那麽幾分微妙。

葉老夫人記得,這件狐裘還是在之前春獵的時候,皇帝龍心大悅賞下來的,當時二房的媳婦兒曾經想要過這個狐裘,說是給自家女兒穿的,結果直接被葉挺啄一句小姑娘撐不起這顏色給否了。

後來葉老夫人也試探地問過,這狐裘配孫兒霓凰如何。她想着也給霓凰再弄一件。

當時葉挺啄是什麽反應?

葉老夫人仔細回想便想起來了。

葉挺啄深深地看了葉老夫人一眼,依舊還是那句回答:小姑娘家家的撐不住這狐裘。

後來,葉老夫人就沒再提了。

可是現在。

狐裘穿在沈喬的身上。

“不錯不錯,這狐裘與你正好相配!”葉挺啄滿意得緊。

葉老夫人認真打量沈喬,卻覺得沈喬過于清瘦,比起霓凰似乎更撐不起這狐裘。

沈喬忽地要将這狐裘脫下:“這個東西太貴重了,我可不能要。”

葉挺啄忙将他脫狐裘的手給按住,并且皺眉:“行了,別與我墨叽了,長者賜不可辭知道嗎?”

沈喬無奈只得應下,無意間轉眸時卻見葉老夫人似乎微微蹙起了眉。沈喬還沒看得仔細,葉老夫人便忽地笑了。

“你外祖眼光卻是不錯,這狐裘你穿着很是合适。”

沈喬無奈,只得收下:“那我就卻之不恭,謝過外公了。”

葉挺啄樂得一笑,擡手拍了拍沈喬的肩膀。

正午過半,葉挺啄看沈喬精神略欠,讓沈喬先回聽雨樓休息,等晚飯了再讓人去喚他。

沈喬也不堅持,幹脆地起身跟兩人告辭。

葉老夫人看着他轉身離開,略微沉吟還是問葉挺啄:“小喬難得回來,今個兒又是年節,不若一會還是讓他去拜見幾個舅娘吧,省得有人說小喬不懂規矩。”

葉挺啄臉色頓時一沉:“便是不懂規矩又怎麽了?我慣得,不行?”

葉老夫人無奈,也有些愠怒:“我這是好好與你說話,你這是說什麽話?”

葉挺啄橫她一眼,只冷冷地道:“小喬若是沒有娘胎裏帶的這個病,按照規矩他該去拜見誰便去拜見,但外頭這麽冷得天,還讓他來回的折騰作甚?”

葉老夫人一怔,還要解釋。

葉挺啄忽地冷哼:“若不是他們幾個暗中作妖,好好的孩子怎麽會那麽堅定地要搬出家去?”

行吧,得這話,葉老夫人不再說話了。

葉挺啄作為一家之主愛慣着沈喬,誰都沒有辦法。

離開主院的沈喬也知道,自己來了尚書府拜年,不去拜見幾位舅舅舅娘,不管怎麽說都是自己沒理,可他現在确實是身體乏了,連手裏的湯婆子都捂不熱指尖。

葉挺啄讓他回聽雨樓休息,他就順理成章地過來了,旁的話也沒提。

但走到半路,沈喬突然想起了遠在邊關的沈玉。

沈喬自己是無所謂了,但他總不能讓人說沈家沒有家教,沈玉這個做兄長的,連弟弟都教不好吧?

無聲一嘆,沈喬喊了周叔一聲。

他還是決定去見見幾位舅娘,哪怕只是做做樣子,也不好叫人落了話柄,說沈玉的不是。

畢竟,誰讓他占了人家弟弟的一切啊。

周叔對沈喬的決定并沒有什麽異議,幾人陪着他,便朝着葉家大房那邊去了。

花廳裏,葉霓凰坐在炭盆邊上正在刺繡,大夫人蘇氏則在旁邊翻看着一本冊子。

那冊子上,描繪着的都是一個個的妙齡少女。

“霓凰啊,你與那些世家小姐都比較交好,你跟為娘參考參考,這些個姑娘性情都是如何的吧。”蘇氏突然開口。

葉霓凰怔了一下,随即失笑:“娘,大哥的婚事,你何不問問他自個兒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誰說我是在給你大哥相看了?”蘇氏嘴硬。

葉霓凰失笑:“大哥如何想得我又怎麽知道?只是這婚姻大事到底是得看大哥的意思才好。”

蘇氏說着,又是一嘆。

她轉眼再看自己女兒,心裏的感覺更加五味雜陳了。

她這麽出色的女兒,自兩年前開始便有人來相問了,雖然都被老夫人那邊給擋回去了。可姑娘大了總得嫁人。

只是嫁得高了,怕女兒吃虧,嫁得低了又怕讓人笑話,要是嫁得不好,更是叫別人看足了熱鬧。可要一直留着,蘇氏也怕會耽誤了女兒。

要是沈玉在這裏就好了,憑着他的身份,又是自家侄兒,給他一百個膽也不敢欺負自己的女兒,可偏偏沈玉雖為侯爵,卻駐守的邊城,也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才能回京……

至于沈玉的弟弟……

蘇氏是想都沒想。

但她不想,人卻已經來了。

婆子推門進來輕聲禀告:“夫人,表少爺來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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