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夜深人靜

夜深人靜

怎麽會有人對壞人說出這種話的？她總不會是才做人吧？

大娘本來被戳穿還有些心虛，一看凝元這麽傻，覺得自己又可以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喊道：“冤枉啊，我只是好心想帶你去罷了。哪兒來的乞丐亂說話，快滾，不然我叫衙役來把你關進去。”

“那你叫吧，不然我們幹脆去公堂上對峙。”

乞兒才不會被她的虛張聲勢給吓到，而相比起大娘，凝元更願意相信乞兒，更何況大娘對乞兒這麽兇，還讓她滾，看上去就不像個好人。

眼見騙不了凝元，大娘也真怕扯到公堂上，又說了幾句狠話後連忙灰溜溜離開。

“謝謝你！”

凝元感激看向乞兒，卻見她的視線停留在桌上那些沒吃完的美食上，看出些什麽的凝元把她一把按在椅子上，開朗道：“跟我一起吃吧！”

“不、不可以。”

乞兒艱難移開視線，咽了咽口水說道：“我不能随便吃你的東西，再說我也不餓……”

話音剛落，肚子響起咕嚕一聲，毫不留情戳破她的謊言。

“一起吃吧，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到時候也是浪費掉了。”

凝元笑嘻嘻瞧着乞兒，餓了好久的乞兒也忍不住誘惑，安慰自己是為了不浪費食物，抛下羞恥心開動。

凝元不知道什麽是尴尬，坐在對面邊吃邊不停擡頭望着乞兒，她注意到乞兒雖然樣子邋遢，吃飯姿态卻很斯文。下意識地也放慢自己進食的速度，跟着她小口吃起來。

“這些夠嗎？要不要我再去買點兒？”

凝元自身愛好美食，身邊的人也都是大食量，不自覺間就對常人的胃容量産生誤解，見乞兒停手，誤以為是東西太少吃得不夠盡興。

“這些就夠了。”

乞兒阻止凝元再花錢，而後臉上露出幾分猶豫之色，嘴張張合合好幾次才艱難開口：“這些東西你要是吃不完的話，可不可以讓我帶走。”

想到姐姐從來沒吃過這些東西，乞兒只覺食不甘味，比起自己吃，更想帶回去分給姐姐她們吃。

“可是這些冷了就不好吃了呀，要不然我重新買一些讓你帶回家吃吧。”

“不、不用這麽麻煩。”

“哎呀不麻煩的，反正又不是我做，我只管買就好了！你在這兒等着我，我去去就來。”

凝元說做就做，風風火火起身重回各大吃食鋪，乞兒來不及阻攔，她就已經鑽進人群，興沖沖采購起來。

“姑娘這是你的，拿好了。”

畢竟是給乞兒帶回去吃的，凝元買的時候便留心将她剛才吃得多的那些食物多買了些，其它凝元自己嘗下來覺得好吃的也沒漏掉，皆打包了一大包。

想到乞兒穿着的衣服不合身，又鑽進成衣店裏，根據她體型買了幾身衣服。

等凝元拿着都快抱不下的戰利品回去找乞兒時，發現她身邊多了個小乞兒。見一大一小都是同樣裝扮，凝元有理有據猜測道：“這是你妹妹？”

小乞兒怕生，見到凝元過來連忙扔下手裏食物，躲到乞兒身後，小心翼翼探頭打量凝元。

乞兒安撫性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別怕，同時怕凝元誤會，跟她解釋道：“她是我妹妹，我把這些東西帶回去就是想給我的姐姐妹妹吃。”

“原來是這樣。對了，我都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凝元！”

有好吃的分享給家人朋友很正常，凝元遇到美食也會想分享給顧争她們，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我叫蘇三，她叫蘇六。”

“那我就叫你蘇三，你直接叫我凝元就好。糟糕，好像買多了，你們倆拿得回去嗎？”

蘇三比凝元矮半個身子，蘇六看着比蘇三小多了，凝元買的時候沒多想，臨了才發現憑她們倆細胳膊細腿的，根本就拿不動這麽些東西。

看天色尚早，凝元幹脆拍板道：“正好我送你們回去吧，你們兩個小孩也不安全。”

凝元自顧自做了決定，蘇三也不好推辭，畢竟這些東西都是她買的，要是光拿東西幹巴巴拒絕，有種騙人錢的心虛。

不過……

蘇三打量着這大包小包，凝元買這些肯定花了不少，她要記在心裏，像姐姐說的那樣，以後有機會再報答她。

“所以我給你的銀子你都花光了？”

凝元講到這兒，顧争也算明白她為何兩手空空，凝元花的時候很豪爽，可面對那些銀兩的原主人，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她辯解道：“其實我買那些吃的倒沒花什麽錢，可是你們絕對猜不到，我跟着蘇三回到她家後見到了什麽！”

說是蘇三的家，實際上只是城郊偏僻處一座廢棄的破廟。

凝元成人不過半月，見的人太少，對這個人世也不甚了解，她以為蘇三和蘇六的打扮是自己喜歡，卻根本不知道這世上還有身不得已這件事。

在廟中見到蘇三其她同伴，看到她們餓得骨瘦如柴，穿着衣不覆體時，她才後知後覺原來蘇三她們這樣，不是因為自己喜歡，而是迫不得已。

就像狐娘不見後，她不僅失去了那些悉心照顧，還被連盆帶草扔了出去。

“她們都好小，一個個還沒有我腿高。”凝元回憶起當時的場景，還忍不住難過：“我覺得她們真是太可憐了，所以就在離開時将身上剩下的錢都偷偷留了下來。”

她潛意識覺得蘇三肯定不會願意收這些，便沒跟她商量，直接走了。

“哎呀，我們的小凝元長大了。”顧争并不心疼錢，在她看來錢就是用來花的，沒了再想辦法賺就行了，她揉揉凝元的頭，寬慰道：“你做得很好。”

凝元抱住顧争，感受着她懷抱的溫暖。

“不過你平時還是要提高警惕，雖然你能保護自己，但也要小心被騙。”

顧争唱完白臉就輪到俞如許唱紅臉，她注意到凝元差點兒被騙，提醒道：“如果陌生人要帶你去別的地方你不要輕易跟着他們走。”

人同聞言也贊同點頭：“俞如許說的對。”

凝元重重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這件事也告一段落。

顧争提起另一個話題，她有些納悶道：“神女鎮民生如此艱難嗎？怎麽會有如此多的乞兒，一天的功夫凝元和俞如許你們倆都遇到了。”

“其實我也遇到了。”人同道：“不過我只是看見，沒有和她交流。”

“奇怪，真是奇怪，合着就我一個人沒遇到？難不成是我不受待見？”

顧争只是随口一說，沒成想老天姥真聽進她的話，當夜就給她送了個乞兒進屋。

事發時顧争正在盤算戚家老宅裏的東西，試圖找到那些家夥想要的東西。她全神貫注，所有心思都在随身背包上面，也因此沒有注意到那些細微的動靜。

直到窗紙破壞，插銷被拉開，顧争後知後覺有小偷出沒。她放下手裏東西，悄無聲息躲到隐蔽處守株待兔。

小偷像條游魚一樣從窗戶滑進來，她小心翼翼落腳，輕聲将窗戶關上，不想讓冷風吹進來把人弄醒。

顧争并沒有點蠟燭，這也是小偷誤以為她睡着的原因，今夜無星無月，沒有光線下難以看清屋內細節，小偷蹑手蹑腳，生怕碰到障礙物。

等她好不容易到了床前，不知從哪兒掏出條繩子正準備将人綁起來時，手摸到冰涼的床鋪，瞬間發覺不對，扭頭就要往窗戶方向跑。

顧争又怎麽會給她逃跑的機會，大步上前控制住她，對方使勁掙紮，四肢亂打，可惜還是被牢牢抓住。

嗯？這個高度怎麽有些不對勁。

顧争一邊将小偷緊緊摟住，一邊打開火折子點亮燭火。

等燭光照亮屋子，顧争看清懷中小偷的真面目。

“小孩？”

顧争手一松開，小孩剛掙脫就要逃跑，但屋子就這麽大，顧争幾步就追上她，還不忘提醒道：“跑這麽快幹嘛？小心摔了。”

“呸！”

出口被顧争堵着，她停下來冷哼一聲，很不屑地瞥着顧争。

她是小偷對吧？為什麽搞得好像是我偷東西被抓住一樣嚣張？顧争被她這副蔑視模樣瞧得有些不解，現在這年頭小偷都這麽一副大姥樣嗎？

好在顧争對小孩，尤其是女孩格外有耐心，她沒計較小偷的不禮貌，反而好脾氣問道：“你為什麽要偷偷進我房間？是為了偷東西嗎？”

小偷不吃她這套，保持沉默。

顧争也不着急，沒繼續問下去，再次将意識投進随身背包裏，不過這次分了幾分心神留意小偷。

小偷只以為她在發呆，沒等多久就想偷偷溜走，可她稍有動靜，顧争就投來視線。

燭火微微搖晃，帶着整間屋子的影子都跟着晃動。夜深人靜，就連小動物都陷入睡夢，天地間仿佛只剩下兩人呼吸聲。

小偷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腿，她想過自己被抓住後可能的遭遇，也許會被打、會被審問，也可能會被這些壞人殺掉，但她沒想到顧争會就這麽跟她耗着。

她就算再大膽再有勇氣，本質上還是個九歲的孩子，耐心鬥不過顧争，也不懂她的用心險惡。

“喂。”

小偷終于忍不住開口，顧争偷笑。

上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