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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現在就業形勢這麽嚴峻嗎？”小溪翻看簡歷，“居然這麽多人投簡歷。”

“都是高材生，來貓咖當服務員太屈才了。”

“待遇好呗。”萍水笑眯眯地說，“畢竟老板五險一金給足了，雙休自選，稅後還有九千呢。”

小溪恍然，“有道理。”

萍水這話像開了閘，一群小姑娘圍上來，笑咯咯地對戚栎誇。

戚栎用手擋臉，無奈地說：“好了好了，趕緊開工吧。”

他趕緊逃開這個“是非之地”，差點踩到湊熱鬧的貓咪，驚起一片貓叫。

“老板，今天下午的面試你別忘了。”小溪大喊。

戚栎背影匆匆，但還是倉促舉手，比了個“OK”的手勢。

……

“這片區域的住所暫時只有這棟樓了……确定要住這裏？”白建扶了扶眼鏡，“這邊的環境會差點，因為管理局還在和人類辦事處協商相關的重建事宜，裏面住的動物也不多，年紀都比較大，不想搬來搬去，就留在這裏了。”

“當然，從外面看是舊了點、破了點，但房子內部我們有做維護，裝潢至少達到平均水平了。”

葉衾年微微仰頭，輕聲說：“不破，能遮風擋雨就好。”

白建笑了笑，“要求這麽低啊，真不再考慮下？隔壁城區的房子是大平層，非常新，通勤時間是久了點，但你學會坐地鐵或者開車，就很近了。”

葉衾年搖頭，“我沒這麽多時間，就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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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建：“行，等管理局和人類正式達成合作計劃，這棟就會拆掉，到時會有新房子換的。”

葉衾年握住行李箱的拉杆，認真地說：“我覺得非常好，謝謝你們。”

白建擺手，“不客氣，我幫你把行李箱搬上去。”

這只小貓咪帶的東西不少，行李箱幾乎是半人高了。

葉衾年抿了抿唇，“不用，我自己可以。”

說着，他直接把行李箱提起來，掂量一下，發現不好使勁，幹脆扛起來。

白建瞳孔一縮，震驚至極。

“拜拜。”葉衾年小聲說。

白建反應慢了半拍，“哦哦，好，再見。”

——嘶，是他小看對方了。

這棟破破爛爛的筒子樓沒有電梯，一樓的大鐵門鏽跡斑斑，老舊的燈泡一閃一晃，打眼看去，燈尖全是厚厚的灰塵。

這種筒子樓是老式樓梯，每一層的數量少，天花頂低矮。

五樓聽着高，但眨眼就上去了。

葉衾年勉強在昏暗裏，找準鑰匙孔，鑰匙一怼，用力往右扭。

幾聲嘎吱，鐵門勉強打開，上面的門頂牆簌簌落灰，還掉了幾塊小牆皮。

葉衾年自然地撥開頭頂的灰，摸索門後的燈鍵。

“啪”，客廳霎時明亮。

房子內部的情況，看着比外面好多了。

至少幹幹淨淨，牆壁翻新過，家具也利索。

這間屋子只有兩間房，葉衾年沒想太多，随便進了一間。

一擡頭，正對窗戶。

窗簾沿着玻璃縫的軌跡，輕輕擺動。

正中間是一個大床鋪，新的被子枕頭已經放好了。

葉衾年把自己常常卧睡的小墊子放在床頭，擺正，輕輕躺上去。

嗯，以後這就是他的家了。

葉衾年蹭了蹭毛絨絨的墊毯，骨頭莫名泛着懶意。

好想睡覺啊……

不行，他還要去找貓咖。

葉衾年左右翻滾下，最終還是坐起來了。

——他先收拾好房間，然後再去貓咖。

-

下午，來貓咖的面試的人排起長隊，後門的幾個小房間坐滿人等待。

雖然戚栎知道面試的人不少，但人擠人的場面還是過于壯觀了。

甚至不少人有備而來，帶了各色女裝和cos服，現場變裝，連化妝也沒落下。

究其緣由，就是招聘條件裏有一條：有cos需要，不限女裝等各種奇裝異服。

戚栎從第一位瞳孔放大，到後面波瀾不驚，整個人快麻木了。

只剩下一個想法：現在的年輕人可真能整活。

面試房間的那張椅子像沾了膠水，從下午到晚上，戚栎都黏在上面。

他頭暈眼花，撐到最後一個面試的人離開，揉着額角站起來。

一瞬間，桌子是重影。

“終于結束了。”一旁的幾個姑娘也腰酸背痛，直打哈欠。

戚栎先出去，直奔衛生間，解決好生理問題，他捧了把清水洗臉，一激靈，腦子總算清醒幾分。

外面，小溪她們收拾好東西，也準備下班了。

剛推開玻璃門，迎面和一個少年撞上。

小溪急剎車，擡頭，瞬間被驚豔。

哇，好精致的混血少年！

“你是來貓咖撸貓嗎？”小溪笑着問，“現在恐怕不行，我們已經下班了，明天再來吧。”

葉衾年眨眨眼，他記得這個人類，喜歡梳長長的辮子，後面加個黑色蝴蝶結。

“不是……撸貓。”葉衾年覺得這個詞語怪怪的，“我是來打工的。”

小溪一愣，“啊，我們已經面試完了。”她遲疑，“你、你有投簡歷嗎？”

奇怪，這麽優秀，幾乎一眼難忘的臉蛋，她很難會在看過照片後忘記。

什麽是投簡歷？葉衾年茫然，他停頓幾秒，輕聲說：“我沒投簡歷，是老板要我來的。”

“老板要你來的？”萍水從後面探頭，眼睛牢牢盯着葉衾年。

啧啧，沒想到啊，老板居然偷偷摸摸招了一個這麽好看的少年！

小溪捂着胸口，驚呼：“不是，老板都招了這麽個美少年了，還面試什麽啊！！！”

萍水說：“可能老板貪心，想多要幾個風格？”

剛踏出後門的戚栎：？

他掠過叽叽喳喳的姑娘們，一眼鎖定門口的少年。

“葉衾年？”他有些意外。

葉衾年慢慢轉過頭。

他眼睫極緩地眨了下，不自覺抿唇微笑。

“嗯，我——我答應你的，過來了。”

戚栎：“……”

哈？答應什麽？過來什麽？

-

貓咖的貓咪們已經回到小房間，各自窩在墊子上，外面亮堂堂的大燈幾乎全部暗下去。

葉衾年站在門口，低着頭，有一搭沒有一搭踢臺階。

一截細瘦的脖頸從衣領露出，好像鍍了層奇異的光澤感。

自動門關上的剎那，發出輕微的聲響。

戚栎看着路燈下的少年，嘆了一口氣。

他說：“走吧。”

葉衾年快速地擡了下頭，亦步亦趨地跟上。

“你家在附近？”戚栎問。

葉衾年“嗯”了一聲。

“遠嗎？”

“不遠。”

“你和我一條路？”

“嗯。”

戚栎沒繼續問了，兩人便陷入了沉默。

戚栎心不在焉，幾天前的事情在腦海閃現。

他開始懷疑那天的記憶了。

難道他說的不是要少年去找新工作，而是要少年來自己貓咖工作？

他看着葉衾年澄澈得像一灣清水的眼睛，思考自己是提前老年癡呆了，還是身體藏了第二個人格？

——不至于，戚栎很确定自己沒說過那句話。

算了，既然少年找了自己，他就好人做到底。

“你……”戚栎斟酌話語，不好直接問對方如何知道自己開貓咖，或者怎麽找到自己貓咖的，他似乎沒有透露過。

他旁敲側擊：“你第一次知道我的貓咖，是什麽時候？”

葉衾年怔了怔，眼皮一點點垂下。

他在回憶。

“我不記得了，就某一天，我靠在門口的玻璃窗休息，看到很多貓在裏面……”

戚栎接話，“然後你就想進來了？”

葉衾年疑惑，不是對方把自己抱進來的嗎？

不過……他捏了捏手指，有點羞赧，不可否認，在那麽一剎那，他是羨慕那些貓的。

“羨慕那些貓？”戚栎奇怪，“羨慕什麽？”

葉衾年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他居然直接說出來了。

他頭低得更厲害，輕輕說：“他們被好好的養着，挺幸福的。”

有時候，葉衾年說不清自由好，還是溫飽好。

或許大部分時間，葉衾年喜歡躺在草地裏，靜靜享受陽光，無拘無束地去任何地方。

但餓肚子的滋味同樣深刻，很不好受。

戚栎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他看向少年，深感什麽叫痛心疾首。

聽聽，這是什麽話？！

不勞而獲、坐享其成、貪圖安逸……戚栎重重嘆息，嚴肅了臉色，打算好好給少年講道理，上一堂三觀課。

“我到家了，謝謝你。”葉衾年冷不丁地說，“明天見，拜拜。”

他一絲不茍地遵循禮儀，說出人類常用的禮貌語。

戚栎懵了下，習慣回道：“拜拜……”

然後看見葉衾年慢慢走進對面破破爛爛的筒子樓。

與另一邊氣派高聳的高樓形成鮮明的對比。

戚栎對這裏不陌生，他就住在高樓裏。

而正對着的這棟筒子樓，他也有所耳聞，據說是一棟釘子戶加貧困戶，當初城建規劃時，因不滿政府的賠償，所有住戶都不肯搬去。

大概長時間協商無果，政府就繞過了這棟筒子樓，更改計劃，重開道路。旁邊建起了高樓大廈，繁華商貿，來往車水馬龍，襯得此處越發破敗。

戚栎定在原地幾秒，再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筒子樓的外觀坑坑窪窪，泛着髒污的黃色，歷經多年的風雨，看起來搖搖欲墜。

少年單薄的背影映在其中，愈發顯得可憐。

剛才憤然消失殆盡，唯獨餘下無言而複雜的漣漪。

戚栎的那一顆心偏了。

它悄悄為少年辯駁：唉，他又有什麽錯呢？

貪圖安逸就貪圖安逸吧。

畢竟生活所迫，不能怪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