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7章

戚栎人到家了，魂還是落在筒子樓前。

直到窗邊淡黃色的玄鳳鹦鹉嘎嘎叫——

“回來了，餓了，回來了，餓了……”

和緊箍咒似的，戚栎嘴角抽了抽，他手搭在鹦鹉後背，梳了幾下，“神龜，停，別吵了。”

神龜歪頭，喊得更歡了，直接飛到戚栎肩膀，大聲重複：“餓！餓！餓！”

“行行，給你喂。”

“餓餓餓餓餓餓餓餓餓……”

“再吵你自己飛出去找吃的。”

“……”

終于安靜了。

戚栎松口氣，從貓咖回來，又勤勤懇懇地開始照顧家裏的鹦鹉，把家裏的祖宗伺候得不喊了。

當他躺在沙發時，腰一倒，手腳還沒緩過勁，腦子就自己轉起來了——

全是有關少年的事，思考該怎麽把對方掰回正道。

幾分鐘後。

戚栎：“……”見鬼的，他想這麽多幹嘛。

Advertisement

戚栎啊戚栎，你真是個勞碌命。

-

貓咖

“所以，我們招兩個人？”萍水一邊擦玻璃，一邊問。

“對。”戚栎點點頭，除了葉衾年，還要招一個。

那天來面試的人這麽多，他也不好讓大家白來一趟，“我已經有三個人選了，覺得條件差不多，你們投票吧。”

“那個混血男生是不是一定來？”小溪期待地問。

“……嗯。”

“哇哦，太好了。”小溪捧着臉，“我已經想好要給他穿什麽了！”

萍水插嘴問：“他什麽時候上班啊？明天嗎？”

戚栎一頓，他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好像沒有少年的任何聯系方式。

尴尬了。

他捏捏指腹，含糊地說：“看情況。”

“早點來早點來。”小溪很興奮。

“真長這麽好看？”悅悅好奇，那天她有事，走得早，後半程的面試提前離開了。

“是呀，混血兒，那小臉巴掌大小，可精致了，像精靈一樣。”

“有照片嗎？” 悅悅來了興趣，

“沒有哎。”小溪遺憾地說。

萍水大大咧咧地說：“哎呀，畢竟是老板欽點，當然不一樣啦。”

戚栎：“……”百口莫辯。

他只能閉上眼，假裝自己聾了。

姑娘們也不需要戚栎回話，幾個人圍在一起，又聊得熱火朝天。

等戚栎徹底成了“隐形人”，他悄悄離開，去“巡視”貓咪了。

貓咖裏的客人不少，貓咪三三兩兩的聚在幾個地方，和客人互動。偶爾有消極怠工的，也會被戚栎拎着脖子出來“迎客”。

“……我是不是說過，作為服務行業的一員，要以客人為先？”戚栎拍了拍布偶丫丫的腦袋，平靜地“訓話”。

丫丫左顧右盼，就是不看戚栎。

“客人要摸你，你起碼要等幾秒再躲，對不對？”

“喵～～”布偶拼命掙紮，妄圖把人蹬開。

“如果想睡覺，是不是最好睡在客人懷裏？”

“喵——！！！”

……

經過一番教育，丫丫迷途知返，乖乖待在一個男大學生手裏。

對方當即抱住，狂親幾口，吸得嘬嘬響。

丫丫伸長脖子喵喵叫，又扭又躲，眼神碰到戚栎，又慫了一樣縮回去，乖乖由着男生親。

戚栎滿意了，很好，平時在店裏樹立的威嚴有效果。

身為重度毛絨控，他卻很少撸店裏的貓，大多時候摸摸頭就點到為止。

一方面是為了好管理店裏的貓，不讓它們找到“破綻”。畢竟有時候貓咪比你想象中聰明，至少每一個店員最喜歡的那只貓咪，常常承擔領頭先鋒的角色。

當它們需要“攻克”誰時，就會把那只貓派出來，打滾賣萌攤肚子，基本百試百靈。

另一方面，随着年紀的增長，他不好像沒出社會的大學生一樣，對着貓大吸特吸，做些癡狂的舉動，身上的“偶像包袱”已經有千斤重了。

戚栎撐了撐膝蓋，從沙發邊站起來。

一轉頭，和玻璃門外的人四目相對。

“葉衾年？”他喊了對方的名字。

葉衾年一動不動，還是安安靜靜地用手貼住玻璃。他沒聽清，視線落在布偶貓的位置。

戚栎輕敲玻璃，“叩叩”兩聲，把葉衾年的注意力引回來了。

他剛張開口，要說什麽，戚栎打開玻璃門，示意對方進來。

葉衾年察覺玻璃動的瞬間，思維還沒轉動，手已經反射性地縮回去。

戚栎随手帶過他肩膀，“進來吧，為什麽一直在外面站？”

少年一進門，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長得實在精致好看，皮膚白得發光，就算穿着簡簡單單的白T黑褲，也像畫筆塗的洋娃娃，加上少有的混血感，屬于人群裏一眼吸睛的存在。

“……你太兇了。”葉衾年收回視線，輕輕說道。

戚栎：？

“什麽？”他一臉震驚，不是吧，他就說了一句話，很兇嗎？

難道他剛才沒注意語氣？？？

葉衾年眉眼低垂，“你對它太兇了，它還懷着孕，你讓它出來接客……”

等等，懷孕？戚栎錯愕，貓咖裏大部分是母貓，性格比較溫順，公貓大多絕育，少有的幾只會被重點關注和分開管理。

“你……”葉衾年看着戚栎，眼睛裏有些許不贊同，“你不要這麽兇，它可能就是懷孕辛苦，你、你是個好人，你對它好點，好不好啊？”

戚栎：“……”

他在這樣譴責的目光裏，恍惚成為一個心狠手辣、剝削“貓命”的老鸨。

而店裏的小姑娘又見到葉衾年，都十分驚喜，有人推搡着要上來搭話。

戚栎眉心一跳，趕緊拉過葉衾年去後門的小房間，生怕對方繼續語出驚人。

“小溪，你把丫丫送到隔壁的陳醫生那兒，做個檢查，看看是不是懷孕了。”

小溪“啊”了一聲，“懷孕？”

其他人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說話。

“誰的啊？”

“不知道。”

“店裏的公貓嗎？但那幾個有生育能力的，這些天都不愛動彈，看着不像啊。”

“難道是外面的黃毛？”

“痛心！居然糟蹋我的小公主……”

大門一關，外面的紛紛擾擾被隔絕。

“坐。”戚栎指了指沙發，又倒了杯水遞給對方，“那只貓我叫人帶過去檢查了。”

葉衾年捧着杯子，定定看了幾秒，用嘴巴抿了抿邊緣，舌頭碰到水就縮回去，來回幾次，意識到什麽，他手腕往回折了點，喝了一小口。

他動作很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戚栎目睹全程，心裏有點異樣。

一杯普通的純淨水，被少年喝出了茶茗珍品的錯覺。

戚栎不動聲色地給自己倒了一杯。

确實是錯覺。

還是那個水味。

“你今天來要上班，對吧？”戚栎開頭問了句廢話。

葉衾年點點頭，“對，來打工，我什麽都能做。”

說完還不夠，他又補充一句，“不會的我也能學。”

“……不用擔心，很簡單的。”

“真要說，這些活兒都沒技術難度，随随便便就能上手。”戚栎一口氣說完，覺得嗓子癢，把剩下半杯水喝了。

“嗯。”葉衾年認真地看着戚栎，“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戚栎發現少年說話坦率又稚嫩。

只有小孩子，才會把“好啊兇啊”這樣的字眼挂在嘴邊。

“咳。”戚栎清清喉嚨，“不用給我戴高帽，你好好幹就行。”

“帶身份證沒？現在有時間，辦理入職吧。”

“好。”葉衾年把身份證小心地拿出來。

管理局說過，這東西很重要，每天要随身帶着，不能弄丢了。

戚栎把一式兩份的合同遞了疊過去，連同筆和一張表格。

“先把你的信息填到表上，然後看看合同，沒什麽問題就簽字了。”

“好。”

葉衾年認識的字不多，但恰好這張表上，都是自己背過的檔案。

當然，也有不認識的。

會的就填，不會就略過。

至于那份密密麻麻的合同，他直接翻過去，找到要簽名的位置，一筆一畫地簽上自己的名字。

“……不仔細看看嗎？”戚栎複雜，少年倒是信任自己。

葉衾年搖頭，“簽好了。”

戚栎接過，掃了眼，驚訝地說：“你名字的‘衾’是這個啊……”

葉衾年沒吭聲，手搭在膝蓋，被桌面的招財貓吸引。

金色的手臂一擺一動，有只飛蟲繞着它轉。

葉衾年歪歪頭，稍微前傾身子。

“啪！”

戚栎驚了下，“怎麽了？”

葉衾年放開手，“蟲子。”

戚栎探頭，白皙的手心微微發紅，中間赫然有個黑點。湊近看，是一只死了且品種不明的飛蟲。

“它咬你了？”

“沒有。”

“那你打它幹嘛？手不髒嗎？”

戚栎無奈，拿了片濕巾給他，“擦擦手吧。”

“哦——”葉衾年垂下眼皮，慢吞吞地擦手。

他想，人類不能随便打蟲子嗎？

真是奇怪。

“你沒填微信？”戚栎問。

“什麽是微信？”葉衾年困惑。

戚栎愣了下，“你不知道微信？”

葉衾年：“……”他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微信”似乎是人類裏的常識。

這種時候，葉衾年謹慎地保持沉默。

大概半分鐘過去，戚栎腦子飛快運轉，忽然，靈光一閃。

“你有手機嗎？智能手機。”

葉衾年有“手機”，是管理局給的，說是一部适合化形動物的特殊手機，上面有電子追蹤，方便聯系管理局。

“有。”葉衾年從口袋拿出，給對方展示，“你要嗎？”

說着，他把手機放到戚栎手裏。

戚栎下意識接過，翻了下背面，發現這是一個不知道什麽牌子的手機。

很新，似乎剛買沒多久。

心中的猜測越發篤定，他試探地問：“這部手機你什麽時候買的？”

“不是買的，是別人給的。”葉衾年說，“半個月前。”

戚栎欲言又止，別人給的……

他呼出一口氣，“好的，我明白了。”

他将手機還給少年，問對方是不是第一次用這種能上網的手機？

葉衾年眼皮顫了顫，小聲地“嗯”了一聲。

戚栎：難怪不知道微信。

他問：“你想玩微信嗎？”

葉衾年眨眨眼，“是一定要玩微信嗎？”

戚栎一哽，“那倒不是，就是方便聯系，打電話，發消息什麽的。”

葉衾年說：“手機不就是打電話、發消息嗎？”

戚栎語塞，好吧，少年以前估計是用翻蓋手機，第一次接觸智能手機，所以對手機的需求很低。

“嗯，你說得對。”他說，“你存一下我的電話號碼吧。以後有什麽事，可以打電話給我。”

“好。”葉衾年學過這個，把手機拿回來後，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輸進去。

“你打一下這個號碼。”戚栎說。

葉衾年照做，過了一會兒，戚栎的手機響起來。

“好了，你挂吧。”

他把葉衾年的手機號碼存進去。

“明天你就正式上班吧。”戚栎停頓一下，“不對，也不急，你先看看別人怎麽做，先學習，等完全熟悉了再上手。”

戚栎自認不是周扒皮，不着急少年馬上做什麽。

嗯，先熟悉，慢慢來。

葉衾年沒體會到這番苦心，他的手還是搭在膝蓋，連指間的縫隙并得整齊。

“好的，我會努力的。”

戚栎又想起什麽，“對了，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他發現這麽久，好像沒和少年說過自己的名字。

出乎意料的，對方居然擡起頭，小聲說：

“我知道。”

“你叫戚栎。”

葉衾年伸出手，像上次寫自己的名字一樣，在空氣裏寫下戚栎的筆畫。

“……戚、栎……”他嘴角微微揚起，“對嗎？”

戚栎第一次聽自己的名字，聽得心跳莫名跳快幾下。

他慢了半拍，才回答：“啊，對。”

-

這幾天，葉衾年很珍惜學習的機會，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人類和同族怎麽招待客人。

貓咖的客人和小姑娘都非常喜歡他，也愛和他說話。

每次大家調侃他什麽時，少年就會害羞地抿唇，低頭不說話。

這可把大家迷得心都軟化了。

只有葉衾年自己知道，他很多時候不懂對方在說什麽，只能用沉默掩飾自己的無措，不讓別人看出異樣。

戚栎在前臺，總是不自覺地關注葉衾年那邊的情況，半是欣慰半是自豪。

有種挽救了一個人大好人生的感覺。

“來，衾年。”戚栎招手，給他遞了水，“喝點水。”

“謝謝。”葉衾年乖乖接過。

“這兩天習慣嗎？”

“嗯，習慣的。”

“那就好。”戚栎越看越滿意。

害，這才對嘛。

當初少年來自己這裏工作，他好險沒有拒絕。

雖然開始有點莫名其妙，但這麽看結果是好的。

“哎呀，薇薇安，你穿裙子真好看。”一個長發女生笑眯眯地抱住薇薇安，“來，我們跳舞。”

她抓住薇薇安的手，哼着歌擺動。

薇薇安非常配合，脖頸的小鈴铛和裙子晃啊晃。它逗女生逗得很開心，還使出自己的絕活，給對方錘腿，喵喵叫。

女生越看越喜歡，趕緊開罐頭，直誇它乖巧。

葉衾年靜靜看着，把每一步都記在心裏。

“下個月我們就有個主題展，到時需要衾年穿可愛的女仆裝哦！”小溪笑着說。

葉衾年歪歪頭，“女仆裝……？”

他第一次聽這個名詞，讀起來還不太熟練。

小溪：“嗯嗯，沒錯，你穿起來一定很可愛、哎呀，反正很好看啦。”

葉衾年垂下眼，長睫覆着眼睫，輕輕掃動。

女仆裝……他想，他回去查查。

到正式上崗那一天，他穿了一身定制的女仆裝，還戴了小鈴铛。

“天哪，小衾年，你太可愛了！”小溪捂嘴。

其他姑娘也團團圍住，發出驚呼地贊嘆。

剛踏入大廳的戚栎：？

他看到站在中央的葉衾年，呆住了。

整體是黑白配色，蕾絲花邊的領子，系着白色的蝴蝶結，清瘦的腰被緊緊裹着，垂墜下兩條條帶子，裙擺長，幾乎到腳腕，輕輕飄動，堪堪掠過鞋子。

戚栎眼睜睜看葉衾年走前幾步，細長脖頸的鈴铛圈晃了晃，發出悅耳的鈴聲。

毫無違和。

少年過于精致的面容，使他穿着這一身，幾乎雌雄莫辨。

他只有一個想法：漂亮。

“老板，你快來看，我就說男孩子穿女仆裝最可愛嘛。”

戚栎僵硬地走過去，快速低頭。

他說：“嗯……還行……”

葉衾年扯了扯自己的裙子，有點高興。

他彎了彎眼睛，攥緊的手終于松開。

戚栎倉促走開。

等到貓咖開門，葉衾年暗暗給自己打氣。

因為不好意思選女生，決定選一個男生實行，但是還沒做到一半——

“葉衾年！你在幹嘛！”一聲爆喝。

貓咖的其他人被吓了一跳。

戚栎沉着臉，把葉衾年拽到小房間。

“你剛才在幹嘛？”

葉衾年攪了攪手指，唇瓣微微翕動，“我……我在工作。”

戚栎氣笑了，這是工作？誰工作要坐到別人大腿上去？

他又看着對方穿的女仆裝和脖頸的小鈴铛，走動間，還有鈴聲響。他壓住火氣問：“今天為什麽穿這件衣服？”

葉衾年茫然，磕磕絆絆地說：“因為……小溪姐姐說的，我們不是要穿女仆裝……那個……嗎？”

戚栎不說話，死死盯住對方，只覺少年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為什麽要坐在別人大腿上？”你想找個人養你？在我店裏找？

戚栎沒把後面的話說出來，實在太難聽了。

“因為……薇薇安……我學習它這樣服務客人，先錘腿，再坐上去……我記得……”你說過，只要好好坐在客人腿上。

戚栎閉眼，只覺得少年用貓來做掩飾和扯謊，實在——

他打斷對方，失望地說：“好了，別說了，你真是冥頑不靈。”

戚栎和葉衾年對視着，誰也沒再說話。

幾秒後，葉衾年低頭，他不知道怎麽形容這一瞬間的心情。

他鼻子有點酸。

戚栎……是個壞人，他不是好人。

就這樣，兩人這一天沒再說過話，同處一片空間也尴尬。

這份凝滞持續到下班，依然沒有緩和的跡象。

貓咖的員工陸陸續續離開，逐個和戚栎打招呼。

最後，貓咖只剩下戚栎和葉衾年。

戚栎按掉最後一盞燈，保持冷靜的語調說：“好了，下班了，你可以——”

葉衾年不吭聲，繃着臉，頭也不回的從門後跑出去。

戚栎：“……”得，還和他發小脾氣。

回到家，戚栎難得不是放松，而是滿心疲憊。

“出去出去，我要出去！”神龜不斷重複。

戚栎被吵得太陽穴突突跳，“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神龜扯着破鑼嗓子，繼續喊：“出去出去，我要出去！”

“今天的核桃不合口味？”戚栎一根手指按住神龜的頭。

神龜繼續制造噪音，這次，它說話更加尖利。

“出去，我要出去！”

戚栎嘆氣，“你是想自己出去飛一圈？要我帶嗎？”

“不帶不帶！”

“不帶？那你飛哪裏？”

“不遠不遠，下面樹！”

“去小區的樹上？”戚栎疑惑，“行吧，你要去就去，自己小心點。”

“不過，你要準時回來。”

“一小時夠嗎？”

戚栎比了個“1”的手勢。

神龜仰頭，“不夠不夠。”

戚栎：成精了。

“這樣，陽臺的小燈滅了，你就回來。”

神龜揮了揮翅膀，“啰嗦啰嗦，走！”

它說完，直接飛走。

戚栎：“……”

鹦鹉真的能考大學。

另一邊，葉衾年回到家裏，先是在玄關發呆了一會兒，才擡起腳，坐在沙發上。

他輕輕蜷縮起身子，臉頰貼住冰涼的皮面。

今天的戚栎……好奇怪啊。

他為什麽要生氣……

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難道我學得不對？學得不像？

好吧，他承認可能沒有那只藍貓那麽會哄人，能乖乖向客人撒嬌，說各種好聽的話。

但是——

葉衾年抿唇，他有努力了。

真的很努力了。

他用力摳沙發，像發洩什麽，想讓自己開心起來。

可并沒有效果。

他還是有些難過，心髒一抽一抽的，非常不舒服。

比餓肚子還不舒服。

葉衾年想到下午戚栎難看的臉色，對方沒有平時一點的笑容，眉頭皺成幾條毛毛蟲。

好醜。

他咬了咬唇，人類好難懂。

明明幾分鐘前，對方還在誇他勤快。

葉衾年越想越煩悶，慢慢坐起身，陽臺的玻璃窗吹入幾縷風。

有點涼爽。

他推開陽臺門，把黑條一樣的框框往兩邊打開。

葉衾年覺得如果能坐在欄杆上，一定很舒服。

想法剛一成形，他就握住杆子，用力一蹬，穩穩坐在杆子上。

夜風拂面，像有一雙溫柔的手在撫摸。

葉衾年晃了晃腿，想伸出去，但想想，還是覺得不安全。

算了，就這樣吧。

他兩只手壓住杆子，仰頭，朝後面看天空。

一輪彎月皎潔，懸于頭頂，仿佛有輝光灑落。

葉衾年舉起兩只手，把月亮框進圓圈裏。

真漂亮。他不自覺微笑，心情好了幾分。

……

“還不回來……”戚栎輕啧一聲，陽臺的燈開開滅滅，神龜不見蹤影。

他懷疑對方玩嗨了。

“大晚上在外面給蚊子加餐。”戚栎抓了抓頭發，回屋拿了個望遠鏡，用高功率的手電筒往小區綠化那一帶看。

可能是心靈感應，他還真找到神龜了。

“神龜，回來！”戚栎大喊。

虧他樓層不高，還真把神龜喊回來了。

戚栎滿意，正要收望遠鏡，忽然，他詭異地停了下，慢慢往對面破舊的筒子樓看。

等下，誰坐在陽臺的欄杆上？

他猛地繃緊肩膀，表情變得凝重。

只見一個人微微往後傾倒，雖然腿在裏面，但頭是看着天空的，兩只手張開，有種下一秒就要往下墜落的——

葉衾年？！

戚栎手一抖，腦子“轟”地炸開。

“葉衾年，你給我下來！！！”

……

葉衾年把那抹明月收進心裏。

他心情徹底轉好後，準備從杆子下來。

腳剛接觸到地面，他耳邊似乎傳來自己的名字。

……有人喊他？

葉衾年摸摸耳朵，若有所思地轉過頭。

等了幾秒，只有風的聲音。

好吧，是他聽錯了。